兜兜转转,路明非终于抵达了芝加哥火车站,不得不说诺玛准备的指南真的非常有用,直到到达火车站,因为路明非所需乘坐的cc1000次快车并不存在于列车表中。
  
  
  “这下乌龙大了。”路明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抓狂,“我这该怎办?”路明非不知所措。摸著兜最后的20美元,他还未抵达学校就开始怀念起了故乡。
  
  
  倒也不是婶婶抠门钱没给够,出发之前婶婶很够意思的发了500美元的路费,可是在芝加哥海关的警察就他那海量的盗版光碟下了巨额的罚款,所幸最后还留下了20美元。
  
  
  “onedollerjustonedoller。”路明非的身后传来了哀怨的叫声,这是美国经典的讨饭话,和中国古代乞丐唱莲花落一个道理。
  
  
  “noi'poornomoney!”路明非不假思索的直接用他简朴的英语拒绝道,扭头看去,一个邋遢的汉子出现在他眼前。
  
  
  “中国人?”芬格尔瞬间切换语言“哥们,赏个钱买杯可乐吧,我真不是乞丐,只是外面钱包能丢了,我是大学生。”说完为了自证清白他从包拿出了自己的学生证。“大四,芬格尔·冯·弗林斯。”
  
  
  “等等。”路明非从那证件上依稀看出了熟悉的字眼,那是“卡塞尔学院”,“你也是在等cc1000次快车?”路明非问道。
  
  
  双方同时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磁卡票,赫然都是印着半朽世界树花纹的卡塞尔学院特供。
  
  
  “新人,路明非。”路明非将手伸过去以示友好。
  
  
  “亲人啊,买可乐的一美元总算有着落了!”芬格尔一把抓住路明非的手。
  
  
  你那鸡窝一样的脑袋瓜子除了可乐就没别的了?路明非想。
  
  
  “终于上车了。”踏上cc1000次快车的路明非热泪盈眶,只用总计二十多美元两个人在车站过两天,风餐露宿,天知道这几天他们是怎过来的。
  
  
  而在列车上等着他们的正是古德安教授,列车在漆黑的夜色疾驰,隔着一张橡木条桌,路明非、芬格尔和古德安教授对坐。车厢是典雅的欧式风格,四壁用维多利亚风格的花纹墙纸装饰,舷窗包裹着实木,墨绿色真皮沙发上刺绣金线,没有一处细节不精致。路明非和芬格尔都换上了卡塞尔学院的校服,白色的衬衣,墨绿色的西装滚著银色细边,深玫瑰红色的领巾,胸口的口袋上绣著卡塞尔学院的世界树校徽,学院的裁缝虽然从没量过他的身材,却把衣服做的贴合无比,路明非翻开袖口,看见了面用墨绿色线刺绣的名字,ricardom.lu。
  
  
  “咖啡还是热巧克力?”古德安教授问。他背靠着墙,后面是一幅被帆布遮挡起来的巨画。
  
  
  “热巧克力。”芬格尔举手。
  
  
  “没问你,要严肃,我是你的临时导师,学校指派的,这是新生入学辅导时间,”古德安教授看着路明非,“你也可以要一杯烈性酒什的。”
  
  
  “见导师……还能喝酒?”
  
  
  “他们只是会给你一杯东西帮你镇静一下,免得入学辅导中途你惊声尖叫。”芬格尔凑在他耳边说。
  
  
  “有……有那夸张?”路明非缩头。
  
  
  “比你想的……还要夸张。”古德安教授低声说,“首先,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在**那边耽误得比较久;返回学院时才发现调度错误;还没接到你;所以决定跟车来一趟;其次,学院要求每个学生参加入学资格考试,我们称之为‘3e’考试,不通过考试就不能录取,你的奖学金也就暂时不能生效。”
  
  
  “资格考试?”路明非松了一口气,“虽然也很让人惊恐了……不过好歹我的心脏经受住了考验。”
  
  
  “这有份保密协议你签署一下吧。”古德安教授递过一份文件来。
  
  
  面对那份拉丁文混合著英文写的古怪文件,路明非手有点哆嗦,不过还是签了。现在他乘坐的这趟快车正以每小时200公以上的高速驶往神秘的卡塞尔学院,这是他父母给他指出的道路,他还能拒绝什呢?
  
  
  古德安教授小心地收起文件,“作为一家在美国**注册的正规大学,卡塞尔学院一直致力于向有特殊才华的学生提供高质量的教育,并且推荐工作。我们的正常学制是四年,芬格尔这样学了八年还没毕业的是极少数。我校是古典的封闭式教育,所有学生必须住校,结业的时候,我们会颁发给你正式的学位证书,但是很遗憾,本校的学位证书可能不能帮你在其他大学找到对应的专业,所以如果你想读硕士或者博士,还是只能选择本校就读。”
  
  
  “你是说……不是正经学位?”路明非警觉起来。
  
  
  “不,很正经,我校的学位绝对符合**的要求,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专业特殊,”古德安教授斟酌著词句,“非常特殊。”
  
  
  “能有……多特殊?”路明非眨巴着眼睛。
  
  
  “你知道神学院?”路明非点头。
  
  
  “我们比那还要特殊一点,我们研究的是。”说着,古德安将身后的帆布揭开,露出了身后那副油画的阵容,狰狞的画面暴露在光线之下,路明非感觉仿佛有一股巨力将他推开一般,那是那副画的威压,铁做天空,枯骨遍地的荒野上,一头身上挂满尸骸的黑色巨兽向天吐出黑色的火焰,那是——龙。
  
  
  “龙。”不等古德安将最后一个字说出,路明非颤抖著将这句话补全。
  
  
  “对,而我们所研究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古德安教授顿了一下,“屠龙。”
  
  
  “屠龙?”
  
  
  “没错。”古德安点了点头,“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数千年,遍布在人类的历史阴影之中,而人类书写了一个没有龙族存在的历史,因为谁也不知道将这秘密泄露出去将导致什样的恶果,所以我们称之为“血裔”的若干家族把守着这个秘密,并且与龙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持续著这场战争,将龙族复兴的希望埋葬,而现在卡塞尔学院继承了他们的遗志。”
  
  
  “遗志?”
  
  
  “对,那些时刻站在与龙族作战第一线的家族大多都已经消散在历史长河之中了,我们迫切的需要新鲜血液,我们需要改革,于是,卡塞尔学院应运而生。欢迎入学,路明非。”
  
  
  “喂喂,这是什新的耍人手段吗?还是《勇者斗恶龙》新一部的开场cg?现在回家还来得及吗?”路明非面孔抽搐。
  
  
  忽然,轰隆一声,灯光突然全灭,车厢陷入黑暗之中,“什情况?列车撞山了?”路明非在黑暗中摸索。
  
  
  “这一切都是真的。”黑暗中传来另一个声音。
  
  
  灯光再度亮起,车厢内一切未变,只是古德安教授和芬格尔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小男孩,
  
  
  “你谁啊?”路明非疑惑,“古德安教授他们呢?”
  
  
  “看窗外。”小男孩并未理会路明非的提问。
  
  
  路明非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车窗外,瞳孔忽然放大,在那片世界面前,他连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
  
  
  不再是漆黑的夜晚,火车正高速奔行在浩瀚的冰原上,素白且泛著微蓝的冰层覆盖了直刺天空的山,天空是浓郁如血的红色,暴雨滂沱,每一滴水珠都是鲜红的,沿着车窗往下流淌。就在那座冰峰顶上,图画上那只巨龙静静地趴着,双翼一直垂到山脚,浓腥的鲜血染红了整座冰峰。成群的人正沿着龙的双翼往上爬,爬到顶峰的人围绕着龙首,他们以尖利的铁锥钉在龙的颅骨上,奋力敲打铁锥的尾部,每一次钻开一个孔,就有白色的浆液喷泉般涌出,片刻就蒸发为浓郁的白气,那些人欢呼雀跃,喊声震天。
  
  
  “黑龙之王尼德霍格,数千年之前他被杀死在自己的王座上,他的王座就是那座永远被冰雪覆盖的山,杀死他的人把他巨大的尸体放置在山顶,他的双翼一直垂到山脚。他的血像岩浆一样流淌下来,染红了整座山,融化了冰雪,带着血色的水汽升上天空,变成暗红色的云,降下鲜红的雨。杀死他的人沐浴著雨欢呼,他们欢呼那一天为‘新时代’。”男孩轻声说。
  
  
  “天……!”路明非听着远远传来的、铁锤击打在铁锥尾部的声音,颤抖。
  
  
  “这就是历史所未曾记载的最老的皇帝,他死去的那一天,万众欢呼。”男孩的声音平静。
  
  
  他似乎非常享受那些击打声,闭上眼睛默默地欣赏著,露出一丝微笑。
  
  
  “多好啊,如果不是那一天,世界不会变成今天的样子。”他睁开眼睛,看着路明非说。
  
  
  不知怎的,路明非觉得他的笑容,那那地悲伤。
  
  
  悲伤了……几千年。
  
  
  “你跟那黑龙……”路明非试探著,“很熟?”
  
  
  “不,没有,恰恰相反,”男孩轻声说,“我是最想杀死他的人,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想杀死他!”
  
  
  “哥哥,你想好了吗?走上这一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男孩转过身来。
  
  
  “我想回头也回不了头啊。”路明非吐槽道,“我都上车了,现在也下不去啊。”
  
  
  直到这时路明非才察觉到眼前这个古怪的小男孩一直叫着他哥哥,可他却并未察觉到不对,奇怪,按理来说他只有一个弟弟才对,那就是小胖子路鸣泽。
  
  
  “更何况,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个弟弟,我只有一个堂弟,叫路鸣泽。”
  
  
  “哈哈,哥哥,那个蝼蚁怎能算是你的弟弟呢,一直以来陪伴着你的,只有我,真正的路鸣泽啊。”男孩笑道。
  
  
  路明非很想反驳他,但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莫名的画面,凄风苦雨的夜晚,冰冷的石砌花坛上,头顶的树叶上雨滴坠落,他和那个男孩,或者是和他的表弟路鸣泽,坐在黑暗,紧紧地拥抱,最后,反驳的话语憋在嘴,还是未能说出口。
  
  
  “而且我已经签了协议,还和艾什教授说好了要选他的课。”
  
  
  “哦,艾什,艾什,哥哥你不明白他的本质啊,这个异界之王与人类的差别并不比龙族与人类的小。”路鸣泽摇了摇头,他挥了挥手,窗外的景色再度变化。
  
  
  金黄的大树支撑天地,甚至将天空都染成的纯金色,天空中金色的碎屑飘落,如此神圣的天空,可大地上遍布的是尸骸堆成的山峦,尸体流出的血液如同海洋般覆盖了大地,在那最高的一座尸山上,站立着一个男人,那是艾什,蓝色的魔女陪伴在他的身边,尸山的顶端,男人的脚下,几具奇形怪状的尸体格外令人瞩目,那是神明,而被劈成两半的王座被搁置一旁,明明权与力尽皆在手,可他的眼中只剩下悲伤,在尸骸遍布的大地之下,不详的暗金色的火焰燃烧。
  
  
  “一个世界的英豪几乎死了个干干净净,最后才终于要走出了一位王者,可他却直接将代表着权的法环彻底粉碎,洒向空中,将代表位的王座劈成两半,扔在一旁,甚至将高高在上的神明也拉下来杀死,但,即便如此,异界的王位也在不断追逐他,他也仍旧是异界的王者,因为。”路鸣泽走到路明非的旁边。“力量正是为王的理由。”他用一种陌生的语言将这句话吟诵而出,那是异界的语言。
  
  
  “……”路明非无言的注视着那尸山之上的身影,他的身躯在颤抖,那是恐惧,不是因为这尸山血海般的景象,而是因为那尸山之上男人眼底的那一抹漠然,那是对世间万物的漠视。
  
  
  “哥哥,你知道比孤独更可怕的是什吗?”路鸣泽在一旁突然发问道。
  
  
  “是空虚啊。”不等路明非回答,路鸣泽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孤独是心灵的寒冬,于是众生只能互相抱团,来从别人那获得度过寒冬的温暖。可空虚是连寒冷都感受不到,即便有人可以与你抱团也再也感受不到温暖,那是心灵的终末,可那位王者心中还有着即便是这样的空虚也无法吞噬的自责与悲伤,当第一位友人死在他眼前时,这份自责与悲伤就伴随着他,如跗骨之蛆,即便心灵已经死去,也不曾停止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