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如潮水在两个人中间蔓延开来,背景音是第三人的尖叫声。
  久田奈绪率先开口道:“丸井君,日安。”
  丸井文太眉头微蹙,用古怪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女,仿佛一错眼,人就从屋子里突然出现:“久田桑是住在这附近吗?”
  当然不是。不知道丸井文太看了多久,看到了什么,久田奈绪按耐住想把人打晕,实行物理失忆的冲动。她握了握拳头,深呼吸保持冷静。
  普通人绝对没有看见咒灵,最多可能是被她撤除帐突然出现吓了一跳。
  丸井文太是幸村君的队友,不能揍晕,得好好解释,展现演技的时刻到了。
  久田奈绪脸上染上一抹难以为情的红晕,她欲言又止道:“不是的,在报纸上看到这个鬼屋新闻感觉非常有意思,所以我一个人跑来试胆探险。”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显得有些羞怯。
  一个女孩子跑到鬼屋探险,被人撞破,好像是一件尴尬的事情。
  丸井文太信了五分,他松了口气:“久田桑要注意安全,我朋友说这座鬼屋好像真的有一些不详。”
  “没有的事,我刚刚进去转了一圈,除了凶杀遗留的痕迹,其他一切如常。”久田奈绪急急忙忙摆手,她微侧过身露出室内家具陈设,“丸井君也感兴趣的话,要进去看看吗?”
  “好啊!”
  “不要!”
  丸井文太和芥川慈郎同时开口,答案南辕北辙。
  “丸井君,那里面真的有诅咒,不能进去!”芥川慈郎反应强烈,“可能她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久田桑了,是恶鬼的化身专门引诱人往里走,进门后就把无辜的路人吃掉。”
  久田奈绪:……
  拳头硬了,这个叽叽歪歪的小卷毛是谁?她要揍人了。
  丸井文太想弄清楚那股莫名的排斥力是怎么一回事,他撒开胳膊,抱头提议:“那你在外头待着,我进去看一眼。”
  “不行!”芥川慈郎想也不想否决,一个人留在外头更害怕,他再一次死死地攥紧偶像,“丸井君不能一个人进鬼屋,要进去就一起进去。”
  语气好像在说要死一起死。
  丸井文太扯了扯胳膊,没扯动,不得已拖着一个大型挂件,他状似不经意地搭话:“刚刚还没注意到久田桑,一眨眼突然出现,还真的吓一跳。”
  那是因为她把帐给撤了,普通人能看见里面情形。
  久田奈绪硬巴巴地说:“哈哈,可能丸井君太紧张了,我穿着一身黑,和场景融为一体。”
  下次撤除帐之前她绝对会好好观察一番周围有没有人。
  凶手落网后这个宅子内空无一人,家具陈设都用白布蒙着,木地板落满了踏满脚印的浮灰,门口的地毯有一块深色的血迹,时间过去那么久,颜色已经发紫发黑。
  因为这只地缚灵没办法逃跑,所以久田奈绪很干脆地把咒灵切片,没有损害家具,不像曾经被龙卷风席过的太平间。从某种意义上说,祓除咒灵后,这里比路边街道还要干净――只剩下普通人无法看见、独属于久田奈绪的咒力残秽。
  丸井文太环顾四周,没有感觉到刚刚那股阴冷发凉的不适气息:“里头好多灰尘,不过也没有什么嘛。”
  果然,相比于一味地劝阻,人们更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
  一阵风吹拂过,无数灰尘在室内扬起,引得人鼻子发痒,情不自禁地咳嗽打喷嚏。
  悄悄使用术式起风扬尘的久田奈绪捂着口鼻:“咳咳,这里面灰尘太大了,我们先离开吧。”
  丸井文太不置可否,离开后再次看这座鬼屋,他发现那层朦朦胧胧的黑障似乎已经消散了,在阳光下就是一座正正常常的房子。
  那种令人不适、无形之中的阻隔,是错觉吗?
  清朗的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丸井君从神奈川来东京也是为了买铜锣烧吗?”久田奈绪弯弯眼睛,抬起了手里的礼盒,随意找一个话题。
  丸井文太这才注意到他们手里一模一样的甜品礼盒:“对,这家店很出名,弟弟们都很喜欢吃。”
  “哈哈,那真的好巧哦!”正好走到路口,她摆摆手道,“我要回学校了,再见,丸井君。”
  久田奈绪转身后笑容消散,她低着头向窗汇报任务完成。她要收回前言,今天就不是什么任务顺利的一天。
  最后一件事情,去把新教师带回高专。
  由于这人曾经是警察公安,又是卧底失败,身份较为复杂,公安给的情报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设置得疑云重重。
  久田奈绪蹲在地上像解谜一样追寻着一条又一条线索,深感他们公安是在为难咒术师。
  哪有人不写联系方式,留下的地址接着另一个地址。她从一开始地址上的书店辗转到街角报社再到便利店,当纸条上出现楼上出租屋时,久田奈绪深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还有下一个转折地点,她就直接把人揍晕再带回高专。
  她爬到顶层,敲了敲门:“我是来自东京咒术高专的咒术师。”
  门内没有声音,等了五秒,久田奈绪再次开口:“通知一下,十秒内你再不开门我就把这里炸了。”
  兜兜转转一大圈才勉强找到这个地方的咒术师火气十足。
  开锁声簌簌响起,门被拉开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进来吧。”
  那是一个黑发丹凤眼的青年,下巴略带胡茬,看上去有些疲惫。他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绿川光。”
  久田奈绪握上他的手,直白道:“我叫久田奈绪,诸伏先生,我记得资料上的你好像不长现在这个样子。”
  现场被扒马甲,诸伏景光面色不变,他清了清嗓子,从下颚处掀起一小块薄薄的橡胶模:“这是易容。”
  ??!
  这是什么高科技吗?
  久田奈绪凑近,仔仔细细地观察一番。只有凑到一拳的距离,才勉强瞧出违和感,她兴奋地问:“这是我们上课教学内容吗?”
  还是一个孩子,喜欢所有好玩新奇的事物。
  诸伏景光笑了笑:“事实上只是一些小技巧,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当然可以教你。”
  “好耶!那您先收拾东西吧,我不打扰您。”
  久田奈绪眉开眼笑,新老师认可度上升至50%。她坐在沙发上,低下头打字和同学们分享新课程――易容课,太有意思了。
  【奈绪:我碰到新老师了,看起来脾气还不错。】
  【真希:实力怎么样?】
  【奈绪:大概狗卷一拳可以揍飞吧?不过很有趣,他会易容,像魔术一样。】
  【真希:切,没兴趣。】
  【乙骨忧太:奈绪同学,五条老师让我转告你快点回校,铜锣烧要错过最佳口感时间了。】
  【奈绪:告诉他我抽真空保存了,别磨磨唧唧烦人。】
  新老师提着一个简单的藏青色尼龙包裹,引人注目的是他背后背了一个贝斯琴盒:“嗯,我收拾好了。”
  可能是喜欢玩乐器的,久田奈绪也没多想,带着人往外走。
  正准备拉开门时,后面的人说话了:“我最近有些麻烦,一群疯狗从国外咬着不放,一直追到日本,我们等会儿极有可能碰上危险。”
  久田奈绪扭过头问:“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追杀你吗?”
  他点了点头,目光很诚恳:“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久田同学陷入危机之中,要不直接告诉我高专地址,我们分两路走。”
  任务三,把新老师带回高专。
  “我的任务是把你带回去,肯定会确保你平安无恙,”久田奈绪嘴角挑过一抹笑,径直打开门,“只有实力垃圾才会任务失败。”
  ……
  刚离开市区,一声枪响,狙击子弹旋转飞至,空气似乎变成黏糊的胶着状,飞速的子弹变慢变缓。喀哒,喀哒,流水似的子弹突突响起,触发瞬间爆破,碎成一片片刀刃般的弹片,撞上透明的防护墙。
  诸伏景光把汽车开出漂移的效果,直接撵上高架桥,还可以270度旋转,久田奈绪只有紧紧抓着拉手勉强不让自己被甩飞。
  如果不是担心这个新老师死在枪林弹雨中,她宁愿甩飞了自己施展术式回高专。
  诸伏景光一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伸出窗外朝后面射击。砰砰,又两个手持狙击枪的蒙面人倒下。
  又是花样打方向盘,这回汽车直接起飞。久田奈绪凝聚咒力,旋风从地上升起,狂袭了后面三辆武装重型车。
  她一边稳住自己的身体,一边操控旋风,将后面追击的车子卷下桥,掉进海里。
  成功甩掉后面的追杀,她忍不住盯着面前看起来是好好先生的新老师:“疯狗真的太贴切了,请问你是怎么惹上那群亡命之徒的?”
  “两年前我被你们高专的家入小姐救治,任务失败后离开日本改容换面重新生活,”汽车平稳地行驶,诸伏景光娓娓道来,“然后我不小心告发了一个贩毒团队,头目被捕入狱,还剩下一些小喽喽一路追杀回国。”
  “……”
  不小心消灭了一个贩毒窝点,这绝对是个人才,怪不得两年前任务失败了公安还要咒术界保他。
  “贩毒集团动作太大,两年前的组织可能已经察觉到我没有真正地死去,为了避免一些后续麻烦,就要拜托你们高专了。”
  诸伏景光想起刚刚少女干脆利落地攻击、防护,完美的打配合意识,他轻咳一声:“不过,我好像教不了你们什么。”
  他也是在三天前得知咒术这种类似于魔法的东西,如果没有猜错,眼前咒术师的能力就是控风。
  久田奈绪倒是比较乐观:“虽然看起来你体术很垃圾,但是易容,漂移开车,追踪,侦查,这些你都可以教一下。”
  *
  【芥川慈郎:丸井君太厉害了,世上真的没有诅咒,我邻居家的小儿子醒了。】
  回到家后,收到慈郎短信的丸井文太越想越不对劲。他绝对没有感觉错,一开始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他们和房子,但久田桑出现后,这种异样感就消失了。
  等等,久田桑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他的指尖停留在【幸村精市】和【柳莲二】之间捉摸不定,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给队内信息最灵通的军师发讯息。
  把事情查清楚再和幸村君说也不迟,久田桑毕竟是幸村君的女朋友,若只是一场误会就太尴尬了。
  【丸井文太:柳,我想知道关于东京米花町四丁目鬼屋杀人事件的始末,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