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霖喝得醉醺醺的,别说开车了,这会儿连路都快走不了了。
最后,还得黎敏枝开车送他回家。
幸好他那几位朋友中还有几个是清醒着的,否则光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把苏霖带进副驾驶?
做了几句寒暄告别,黎敏枝就关上了车窗。
驾照是在大学时驾校搞新生活动那会儿考的,拿照好几年了,可她真正摸车的天数屈指可数。
平时出门开车都是苏霖的事,像今天这种情况,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心有些乱。
坐在驾驶座上的黎敏枝一时间不知道先做什么才好。
安全带……
她后知后觉地抽起安全带,想给自己扣上,可转头的瞬间看见倒在一旁迷迷瞪瞪的苏霖还没有系安全带。
“苏霖?”黎敏枝先抬手去推搡了他几把,试图让他自己动手。
“唔……”苏霖动了动肩膀,然后皱眉嘟囔着什么。
他说得酒气十足,她实在没听懂。
算了。
黎敏枝只能放弃让一个醉汉扣安全带的愚昧打算,她松开手里的带子,猫着身子爬到他身边。
似乎是感觉到身边有人,苏霖挣扎着把眼睛睁开了。
朦胧胧的,眼前好像贴了一层毛玻璃。
“敏枝?”
他眯着眼睛,叫唤着她。
“醒了?”黎敏枝正在勾那条安全带。
“真的是你啊,敏枝……”苏霖用力眨了好几下眼睛,总算看清黎敏枝的一点点轮廓。
真漂亮,不管怎么看,她都那么漂亮。
他把她带到大家面前时,别人都是瞪直了眼看他的。
“噗……”苏霖歪着头轻轻勾起个笑。
“笑什么?醒了就自己把安全带扣好,我要开车。”黎敏枝说着就把捏在手里的安全带塞给他。
苏霖支吾了两声,具体说的什么黎敏枝还是没听清。
离他这么近,她都要被他身上那股厚厚的酒味给淹死了,哪里有什么心思去听他在醉酒状态讲的话。
“……敏枝……”
她只勉强听得见他在叫她的名字。
黎敏枝敷衍地应答着,然后慢慢地退回去,可屁股还没坐下,苏霖手里那条安全带就从他的掌心溜走了。
“啧,”黎敏枝哀叹了一声,又叫,“苏霖?”
没有回答。
无可奈何,她重新猫过身,眼疾手快地把安全带拉了下来。
“敏枝……”
苏霖的念叨在她耳边响起来,反复来反复去就是她的名字。
“嗯……”黎敏枝无力地嗯了下。
她不晓得这两个字有什么可念的,它不算出众,也不算好听……它只是个普通的人名罢了。
敏枝。
如果多次听见这两个字,那她总会有几秒愣神。
这名字随处可见,没什么特别的,但从某个意义来看却是特别的。
苏霖的呢喃还在持续,这一幕让她想起那个可怜的女人,也就是她的母亲。她也爱这么叫,不知疲倦。
但她叫的,也许更多地是这个名字。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每次看见母亲认真地呼唤时,她有的只是心疼和怜悯,还有……那么一点的怨恨。
黎敏枝怀揣着万分小心和谨慎驱动汽车,听见发动机嗡嗡地叫,她仍有几分不安。所幸她在驾校学的那点知识还没还给教练,除了速度慢一点,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苏霖家她来过几回,大概也知道车位在哪。
停好车,黎敏枝先看了眼时间,一番折腾,现在已经11点多了。
“苏霖……”黎敏枝侧头看向他。
他靠着椅子,还睡得挺香的。
又未答,看来真是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
黎敏枝解开安全带,干脆照刚才的样子也给他解开安全带。若是再叫不醒,她就只能打电话给他家里人下来领人了。
“苏霖……”解了安全带,她又往他那边靠了靠。
“嗯……”苏霖挣扎了会儿,扭着头望向她,“敏枝……”
“到家了,你能自己上去吗?”黎敏枝见他有了些神智,便开口跟他商量回家的事情。
可苏霖呆呆的,好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
黎敏枝疑惑地往他面前凑过去,放慢了语速把刚才讲过的话又耐心地跟他复述了一遍。
“唔……”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熏得黎敏枝急忙把头扭到一边去。
“敏枝……”苏霖一边呢喃一边伸手到她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你真漂亮,漂亮极了……我发誓,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苏霖,你醉了。”黎敏枝屏住呼吸说。
“嗯……”苏霖索性窝进她的肩窝,右手仍轻抚着,“才没有!”
“手机在哪里?”黎敏枝任由他靠在身上,两只手则在他的衣服口袋里翻起来,“你手机呢?”
她想还是打电话通知他父母最好。
“在口袋里……”苏霖支吾着答。
“哪个口袋?”黎敏枝把他上衣都翻遍了,根本没见着手机的影子。
苏霖在她的脖子处摆摆头,轻轻地说:“我不记得了……”
“……”
“敏枝……”苏霖用两只手将她的腰紧紧搂住,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那样倚靠着。
“怎么?”黎敏枝敷衍地点头。
“你好漂亮!”苏霖在她下巴上吧唧一口说。
黎敏枝想她今晚必须洗个澡,就算天气再冷,她也得抗住低温走进冰冷冷的浴室,把这一身酒气给冲个干净。
或许她真的该买一个浴室用取暖器了……可这得等工资……她的预算都紧巴巴的,要买点什么得提早很久做规划。
“你讲过很多次了……”
她还是漫不经心地回了他一句。
做了老师后,果然耐心也成倍地增长了。
“但我讲不够啊。”苏霖说。
“你这么有精神,”黎敏枝没好气地瞥瞥他,余光里的脸蛋红通通的,“那就把手机找给我。”
要不是没有他父母的电话,她何必费这劲翻上翻下的?
苏霖摇了摇头,用一种理直气壮的口吻说:“那我有条件!”
“什么?”黎敏枝大跌眼镜。
“你……”苏霖对于她的惊诧不管不顾,“你答应做我的……我的女人,我就把……那个给你!”
听得出来,他不知道她要的是手机。
“你清醒点……”黎敏枝只觉头皮发麻。
“我清醒得不得了……”腰上的双手收紧,把她勒得有点难受,“我想……想拥有你……好想好想……”
正等黎敏枝不知如何作答时,车载蓝牙就提示有电话进入,她艰难地侧身往后看,屏幕上显示着苏母的名字。
实在挣不开苏霖的桎梏,黎敏枝只好以一个扭曲的姿势按下接听键。
是苏母打来问苏霖什么时候回家的。
“阿姨,苏霖喝醉了,可能得麻烦你下来接他一下。”黎敏枝说。
“喝醉了?那你们现在在哪儿?”苏母忙问。
“在……”黎敏枝正想说话,忽地从脖子上传来一小股隐约的酥麻,她的皮肤在为此而战栗,因而被迫打断了对话。
“小黎?”苏母听她一直没讲话,又催促地问。
“啊……我们在楼下了,停车这里……”
“好,那我马上下来。”
等对方把电话挂断,黎敏枝才腾出一只手挤进被苏霖霸占的肩窝处,脖子上有点温热,皮肤也烫烫的。
她努努眉,还没来得及把心思收拾好,手背又被他的嘴唇吻了一下,熟悉的温度令她浑身一怔。
“苏霖!”黎敏枝带着些生气地喝了他一声,“赶紧松开我,你妈一会儿就下来了!”
不管他听不听得见,这一分钟,她必须要把自己的不痛快反馈给他。
也许他的潜意识还知晓些人前的体面,在听了这番话后就乖乖地靠着黎敏枝一动也不动了。
苏父苏母都来了,苏父把苏霖从车上接下去,跟黎敏枝说了几句就先带人离开了,余下苏母在这里善后。
黎敏枝把车锁好,然后将车钥匙递给苏母。
“这么晚了,要不去家里睡吧?”苏母接下钥匙,还是出于礼貌这么提议了一句。
“没关系,”黎敏枝笑笑,“我打个车就行了,很快的。”
“行吧,那今天谢谢你了!”苏母不失风度地跟她道谢。
“那我先走了,阿姨再见。”
“好。”
几句话加起来可能还不到1分钟,但这已然是极限。她与苏霖的妈妈结识快一年了,到现在还是只能说些不冷不淡的客套话。
至于他父亲,情况更甚。
冷风卷起阴寒,不久前被黎敏枝放下的头发乱糟糟地飘起来,为此,她只能不断地把它们勾在耳朵后面。
她有借车里的镜子粗略看过一眼。
脖子左侧有个红色的印记。
是吻痕。
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被苏霖亲吻出来的,位置有些靠上,可能连高领毛衣都没法遮掩……
气人!
他肯定是故意的!一定是因为她没有及时回答他的问题,关于……做他的女人的那个问题。
做他的女人……
黎敏枝抿抿唇,脸色在寒风里变得越来越沉重。
内心惴惴不安的,像有无数只兔子在里面放肆地奔跑。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步履微顿,她的注意力被一排停靠得整整齐齐的共享自行车吸引。
夜晚的打车费很贵的……
认真地看了看印在车身上的品牌文字,黎敏枝确定这是她在海市常使的那家共享自行车,没想到它的业务面都拓展到文明来了。
惊诧之余,她迅速掏出手机点开app。
很久没用了,账号信息都要失效了,但有个好消息,她的余额钱包里还有十几块钱,足够她回宿舍了。
头发被随手扎起来,应该很难看,可是大晚上的谁会看见?所以,她也不用在意那块吻痕,这没人看得见。
苏霖的话,也不用在意。
他喝醉了,她又何必为了一句醉言醉语而感到困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