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纪倩看着这一家三口的幸福模样,眼底也有几分羡艳,她年岁也不小了,家中也催得紧,过了年她也该回家看看家中为她相看的男子。
房门被敲响,任玲探着脑袋进来,笑眯眯道:“大师姐,前堂已经摆好年夜饭啦,师母叫我过来唤你们。”
冬日天色暗的快,年夜饭只图个热闹,对弟子们的拘束并不多。
于是这一路上,齐影看到许多弟子拿着小烟花,一边跑一边嬉闹,待撞见大师姐一行人时,又笑嘻嘻问了好。
“任师妹要一起玩吗?我们放给阿清看!”大抵是觉得师姐们不会喜欢这么幼稚的烟火,那弟子索性直接唤了任玲。
任玲一向喜欢热闹,此刻自然跑过去应好,火折子点燃烟花棒,细小银色花火迸在空中,煞是惹人注目。
任玲她们几个转来转去,逗的阿清扑着身子想往前去够,嘴里还喊着花,齐影紧抱住女儿,同她一起看着这花火。
齐影见曲雁手中拎着两个烟花棒回来,还以为她是要给阿清玩,下意识道:“妻主,阿清还小,这东西她还玩不了。”
“没打算给她玩。”
曲雁唇角勾起笑意,她一手接过女儿,一手将手中物递到他手上,“我看你瞧的欢喜,拿来给你玩的。”
齐影哑然半响,怔怔接在手中,他看着曲雁取出火折子点燃,银白花火迸在眼前,烟火后侧,曲雁抱着女儿,眉眼温柔含笑看向她。
那一瞬间,齐影只想永远停留在此刻。
“师姐夫!要挥起来才好看!”任玲在旁喊了声,说罢还转圈做了个示范。
齐影猛然回过神,他看向快燃尽的烟火,局促道:“我没玩过。”
女人温热的手覆上他手背,曲雁笑道:“我教你。”
她抓着齐影的手在空中写了两个名字,一个是‘齐影’,一个是‘曲清’。
齐影还想再写‘曲雁‘时,那烟火却已燃尽,他焦急欲再取来一根,曲雁的声音已温柔响在耳侧。
“你和阿清,便是我心间最重要的人。”
月光皎洁,不远处几个弟子还在欢呼玩闹,齐影却觉天地无人,连心跳都变得清晰可闻。
身前人漆黑的眸子看向自己,淡绯的唇瓣微启着,曲雁眸色暗了暗,抬手挡住女儿的眼睛。齐影鸦黑的睫毛轻颤着,不远处有起哄声传来,他耳根红的发烫,却没有躲开。
仅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温热的唇贴着对方,却令他心肺战栗。
梁纪倩转过身,独自看向天幕,心间默念非礼勿视。
曲雁退了一步,牵起害羞的夫郎,“走吧,去吃饭。”
在几人离去后,一个人影出现在月色下,他捡起地上燃尽的烟火,握在手中挥了两下又碾碎,随后抬头望向两人离去的方向,神情若有所思。
齐影去年守岁时不小心睡过,今年他特意早早把女儿哄睡,轻着脚步与曲雁走到院子里。今夜的月亮极圆,他身上披着暖裘,乌云靠在他脚下酣睡着,还有一个更小的黑犬依偎在它怀里。
它不知与山中哪个狗看对了眼,去年怀了崽子,生出五只一模一样的小黑犬,早早便被喜爱小犬的弟子们挑好。
待狗崽们满月被抱走时,乌云竟跟着跑出去很远,怎么也叫不回来。齐影看的不忍心,替它讨回来一只养在身边,平日憨头憨脑的小狗崽,阿清极爱与它玩。
远处烟火绽放的那瞬间,乌云猛然从地上站起,欢快的摇着尾巴吠叫,它与阿黄三花一同跑出院子,只剩个小狗崽还坐在原地发懵。
“又一年了。”
“阿清也快一岁了。”齐影看向烟火。
曲雁揽住他腰身,亲昵厮磨道:“等她再大一些,就该去偏房自己睡了。”
齐影侧身主动送上一吻,期间从喉间含糊溢出声,“她还太小,夏日再试试让她单独睡……”
曲雁自然笑着应好,冬日夜长,她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温存。
初五那日,谷内照例发放新的用具,例如毛笔宣纸一类,轮到曲雁的书房时,所来之人却是她没想到的。
若尧把东西放在桌上,对曲雁笑道:“少谷主,梁师姐让我与小枝替你将东西拿来,要是少什么便与我们说。”
身旁的陈小枝跟着点点头,不让他俩唤师母,倒是唤上少谷主了,曲雁瞥过两人,只淡声道知晓了。
若尧无所谓的耸耸肩,两人把东西收拾了一番,见曲雁伏案写着什么,若尧轻脚走到她身旁,抬手开始研磨。
若尧磨了一会,只觉手腕酸痛,她放下墨石揉了揉手腕,看向屋子里傻站着的男孩,走到他身旁温声道:“小枝,我帕子落在柴屋了,你去帮我取来。”
男孩十分听话,点点头便跑出去了,若尧看着他背影,眼底划过嫌恶,愚笨的傻小子,若非要多拖些时日,她才懒得日日与他呆在一处。
在陈小枝离开后,曲雁也放下手中毛笔,看着曲雁似笑非笑的神情,若尧顿了顿才笑着走过去。
“少谷主,可有要交代我的事?”
曲雁好整以暇看向身前的少女,她穿了一身霞色罗裙,身段比寻常女子更纤细一些,发丝被发带高束在脑后,总是笑的眉眼弯弯。
收徒至今还是两人初次单独相处,曲雁没兴趣同她玩游戏,她冷声开口道:“程念玄就选了你来。”
若尧被拆穿身份,却仍嘻嘻笑着,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过去。
“看来楼主早同少谷主联系过了,我还以为自己装的滴水不漏呢。”
那信是程念玄的亲笔信,狂放的字体占了满纸,只言持信之人会来取药,于是若尧便混了进来。
曲雁忽视信上的斑驳血迹,抬手将瓷瓶扔给若尧,谁料她得到后却没离开,反而凑近了一些道:“少谷主,我是来取药的不假,但我也是真心拜入谷内的。”
看着曲雁冷淡的神色,若尧苦笑一下,垂眸看向地面道:“我知你信不过我,可我是真的想学医。我虽出身泥泞,手上沾了许多脏血,可我每次杀人时皆心中害怕,我不想杀人的。”
她这幅神态太令曲雁熟稔,若尧抬起眸子,眸中是显而易见的哀痛,她抬手扯下衣带,恢复那清亮的少年嗓音。
“少谷主,您就收了我吧。”
他衣衫凌乱,屋外传来脚步与谈话声,曲雁看着若尧的独角戏,像看什么死物一般毫无感情。
在门扇被打开的瞬间,若尧拉着曲雁的手往自己身上探去。
曲雁触到少年的肌肤,下一瞬便将他按在桌案上,砚台摔在地上,少年涨红了脸,神色惊讶看向她。
曲雁掐着若尧的脖颈,手中力道愈大,她冷漠看着少年挣扎,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门口的魏钰步子一顿,下一瞬便捂住陈小枝的眼睛关上门,“哈哈,打扰了哈。”
她带着男孩往屋外走,小枝不解问道:“魏师姑,我们为何要走?”
“你家少谷主和你师爹正忙着呢,我们一会再来。”
小枝有些不解,他纠结道:“可是师爹不在呀,方才是若尧姐姐在屋里。”
魏钰步子一顿,惊诧道:“你说什么?!”
方才她只看见曲雁将一个背影按在桌上,只匆匆一瞥便退出来,下意识便以为是齐影,以为妻夫俩在白日宣淫。
“我去,不是吧。”魏钰低骂一句,片刻后便冲会屋子,边跑边道:“你先回去,别和别人说!”
陈小枝懵懂点点头,看着魏师姑疯了般跑回去。
魏钰闯进屋子时,若尧脸色通红,挣扎的力道虚弱不堪,显然已经神志不清。她没在意若尧怎么突然变成少年,而是抓着曲雁的手喊道。
“师姐!松手!”
曲雁神色冰冷,她能感受到手下人逐渐流逝的生命,却没有任何放过他的意思,魏钰扣着曲雁指尖,试图唤回她的神智。
“师姐!你快放手啊!要出人命了!”
其实在齐影养胎那段时日,魏钰曾私下问过师母,当年为何要让她盯着曲雁,许粽儿又为何会害怕她。
魏钰在师母房内待了一个时辰,出来时看曲雁的眼神都不对了,一想到自己在曲雁身前晃荡这么多年还没事,魏钰只觉得自己命大。
虽不知若尧如何惹到她了,但师姐绝对不能在谷内杀一个刚入门的弟子。
魏钰脑中飞快转着,忽而喊道:“对!阿清!齐影抱着阿清等你过去呢!”
趁曲雁指尖松劲的一瞬,魏钰连忙将若尧扯下来,少年跌坐在地上,红着眼眶大口呼吸。
她瞥了半路闯进来的魏钰一眼,蹲在若尧身旁冷声道:“拿了药,赶紧滚。”
“还有,别学他,你学不来的。”
方才若尧引诱她时,神态与言语同当年的齐影极为相似。
“我明日就走。”
若尧嗓音沙哑,却并没有害怕的神色,反而有些考量,齐影的妻主怎么比他还疯,若尧咳了咳嗓子,从地上爬起来。
其实前来取药之人并非是他,盛木杀了那人令他换上,只让他多拖些时日,如今时辰已经到了,他也该走了。
翌日一早,顾如意带着女儿来了谷内,阿清一见李言便迈着小短腿歪歪斜斜走过去,齐影跟着后面护着,结果李言竟抬手替阿清挡了下。
见齐影惊讶,顾如意解释道:“言儿虽还不会说话,但对外界很多事物都有了反应,我在家里给她养了几个小猫小狗,她平日也爱看。”
两人是双生子,又生的都是女儿,如今大的领着小的走,此番风景倒是惹得谷内人好奇来看,阿清是个胆大的,一边抓着李言的手一边嘻嘻与师姐们笑。
顾如意看着两个孩子,“我不求言儿能像正常孩子一般,只求她这一生平安便好。”
齐影抿了抿唇角,安慰道:“妻主不是说,言儿有治愈的可能,你也莫太伤心。”
顾如意点头一笑,拉着齐影的手与他唠起了家常,他旁敲侧击问了半响,得知阿弟没在谷内受委屈后才放下心,随后又有些神色纠结。
见齐影看向自己,顾如意想了半响才道:“如愿,你能帮哥哥一个忙吗?”
“什么?”
他俯身到齐影耳侧,悄声道:“你能不能帮阿兄同曲大夫要个易受孕的方子,我想调调身子。”
齐影目光惊讶,顾如意面上也害臊,可他只有这个办法了。
顾如意妻主走的是仕途,如今也算个五品官员,又是家中独女,虽然自己嫁来第二年便生了个女儿,但李言终究不是个健全的。他岳父虽面上没怨,但近两年也待他没有好脸色。
顾如意有意再给生个女儿,可奈何一年都没怀上,前些日子他无意听见岳父说要给李宵纳个侧夫,这才着急起来。
齐影听完耳根也微微泛红,却还是点头道:“待我回去问问妻主。”
顾如意与他道谢,齐影却只摇摇头,甚至脑中开始想,若是曲雁要纳侧夫,他应比顾如意更加难过。
他与顾如意谈话间,没注意到两个孩子已经跑到小山堆上玩,眼瞧着阿清要滚下来,齐影连忙起身。
“阿清别动!”
然而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一步,若尧抱着阿清看向齐影,他笑的眉眼弯弯,只是脖颈上围了一圈白布,像要掩住什么痕迹。
若尧看着齐影,面上嘻嘻笑道:“影哥儿,你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看不住。”
在齐影看清他的长相时,顿然沉下面色,不可置信道:“程若尧。”
被唤之人低头看向怀里对他笑的女孩,抬手戳了戳阿清白嫩的小脸,随后抬头笑道:“影哥儿,好久不见,想没想我。”
“你把阿清放下!”
齐影厉声攥紧拳头,看向程若尧怀里的女儿,悄悄掏出袖中匕首,他怕贸然出手会误伤阿清。顾如意也寻着过来,忙问这是怎么了。
少年置若罔闻,“影哥儿,你女儿怎么能生的这么可爱。”
见齐影冷若寒潭的眸子看向自己,若尧笑的极为无辜,还有丝怯懦,“影哥儿,你妻主是个疯子,你怎么也跟着疯呀,你要是再对我动手,我可真就死了。你知道的,她把我武功废了。”
若尧把女孩放在地上,他还没不堪到对一个孩子出手,何况他来药仙谷只是为了取药,勾引曲雁也只是一时兴起。他只是单纯好奇,影哥儿的妻主是否如传闻中一样专一。
他还想再摸摸女孩的头,可下一瞬寒光逼近,程若尧扬着脖颈,对齐影抵在他喉间的匕首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笑。
顾如意被这变动吓了一跳,连忙把阿清抱走,他着急道:“如愿!你莫激动呀,这是怎么回事?”
“如愿,真好听。”若尧嘻嘻念了一遍,“怎么同样都是血亲,她对我就这么狠。”
“影哥儿,你还是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下辈子也和你一样命好。”
若尧没有给齐影反应的机会,他笑的极为开心,径直朝刀刃撞去。
程若尧就是个疯子,这是程念玄当年的原话,齐影在浮屠楼时就曾领会过他的偏执疯狂。
齐影眉头紧拧,即便已第一时间移开,可锋利刀刃仍割破程若尧脖颈,涓涓血流染湿白布,很快便松散下来。他看向若尧脖颈一圈紫红,心间忽而想到什么。
“影哥儿,我帮你试过了,你妻主对你十分专一,不过这次我不羡慕你了。”少年笑的有些怪异,他似眷恋般轻声道:“因为浮屠楼马上就要消失了。”
“你说什么?”齐影紧蹙起眉盯着他,语气极轻。
若尧偏了偏脑袋,脖颈的血流的更快,但想起盛木的叮嘱,只歪头一笑,“影哥儿,你不想浮屠楼消失吗,届时没人再知晓我们是浮屠楼的人,大家都会自由。”
齐影蹙起眉头,“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
程若尧扬起头,露出一个偏执的笑。
目睹这场闹剧的弟子不少,得到消息的曲雁很快赶来。
齐影扯着曲雁衣袖,在女人担忧看向自己时,他克制住平静摇摇头。
“我没事。”
很快有人把若尧带走,曲雁在检查过齐影身上无伤后,心中才松了口气。
她把阿清从顾如意怀里抱回来,解释几句后顾如意才松下心。天知晓方才他见阿弟掏刀时,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两人一路无言,阿清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见娘爹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她玩闹,于是趴在曲雁肩上,小声唤了声爹爹。
齐影心间顿时一软,他从曲雁怀里接过女儿,“爹爹抱。”
直到把女儿哄睡,齐影才寻到机会开口,他只轻声道:“他是程念玄的弟弟。”
若尧原名程若尧,是程念玄同母异父的弟弟,可二人之间关系并不好。程若尧虽是男子,却是武学奇才,十二岁便能单挑乙等暗卫。
可他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小小年纪便杀了浮屠楼许多无辜之人,程念玄一怒之下废了他武功将人囚起来。
齐影之所以认识他,是因少时若尧曾与他一起训练过,队里只有他们两个男孩,若尧便总爱唤他‘影儿哥’,再后来便没见过他了。
可是程若尧怎么会来药仙谷,齐影的脚步一顿,莫不是浮屠楼真要变天了,他在谷内待的时日太牛,早不知晓江湖之事。
他看向曲雁,后者问道:“怎么了?”
齐影心间莫名有些不安,“妻主,浮屠楼近日可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曲雁勾唇一笑,“但快有了。”
齐影心间狠狠一跳。
就在若尧离开药仙谷的第三日,江湖传来消息,浮屠楼不复存在了。
江湖人言,浮屠楼楼主程念玄残暴不仁,对血亲弟弟能都下去狠手,终在他多年筹谋下,数十名甲等暗卫反水,联手绞杀程念玄。程念玄败局已定后,暗卫们闯入药阁拿到了解药,从此四散江湖。
那夜。
屋外火势绵延,盛木将刀抵在程念玄心口前,女人分明是强弩之末,身上满是血迹,却笑的无谓。
“何必呢。”她叹了句。
盛木冷眼看向她,效忠程念玄的人皆被控制住,屋外布满暗卫,他甚至不用亲自动手,随便一人都能杀了她。
程念玄自知逃不过,她低声笑着,握住盛木的手使劲一按。女人大口溢出鲜血,在感受到盛木制止的动作时,神情愈发偏执。
“怎么,你舍不得陪我一起死?”
“舍不得……”盛木垂眸,神情似喜似悲。
程念玄看着身前的男人,脑中想起他十几年前的模样,她忽而想,现在与他死在一处也不错。
她指尖动了动,松开那紧握的药丸。
“所以你自己死便够了。”
盛木声音极轻,他被程念玄拽进怀里,刀顺着力道没入身体,鲜血沾了他半面脸。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很久,直到程念玄的怀抱第一次令他觉得冷。
盛木睁开双眼,感受着自己的呼吸。
曲雁给他的药生效了,他不用陪程念玄殉葬了。
就在他刚起身时,女人的衣摆中跌落一个黑色药丸,那熟悉的感觉令盛木动作一顿。
盛木俯身拾起药丸,缓缓捏碎在指尖,他认得这是什么药,他不想思考为什么程念玄没有吃,只安静走出房间吩咐了句。
“烧了吧。”
立刻有人应道:“是。”
“盛哥,最后一份解药了。”有人把东西递到他身前。
盛木摇摇头,“你们分了吧。”
今夜死了不少人,空气中充斥着血腥气,身后火光烧破天际。幸存下的暗卫都在这里了,盛木挨个扫过去,除了被他支走的程若尧外,熟悉的面孔不过八九个。
他轻声道:“都散了吧,江湖不见。”
在江湖中屹立多年的浮屠楼,最后在一场大火里泯灭,沦为江湖笑谈。
齐影听见这件事时,手中的拨浪鼓掉在地上,阿清看了看爹爹,蹲下身子把拨浪鼓捡起来,一摇一晃的朝爹爹走来,嘴里还含糊唤着。
“爹爹、给爹爹。”
白嫩可爱的女孩举着小手,费力将拨浪鼓塞进爹爹怀中,她塞到一半,忽而蹲下身子,歪头看向自家爹爹,模样极为可爱。
“哭哭,爹爹羞。”
当阿清摸上自己脸颊时,齐影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流了泪,他随意抹了把便将女儿抱起来。阿清还在重复着爹爹羞,齐影唇角却勾起抹弧度。
“你爹爹哭不羞,你哭才羞呢。”女人温润的声音传来,她从齐影怀里接过女儿,指腹轻擦过他濡湿的睫毛。
“妻主,我没事了。”
齐影摇摇头,他只是有些激动,禁锢了他二十年的浮屠楼,最后沦成这样一场笑谈。他想起程若尧几日前的话,没想到他竟是真的做到了。
“莫哭了,再哭就变花猫了,阿清说是不是。”
见阿清十分配合的点头,曲雁顿然一笑,从怀里摸出封信递给齐影,柔声道:“你师父来信了,看看吧。”
齐影拆信的手都在发颤,他一行行扫过信上所言,心中高悬吊起的石头终于落地,最后扬起一个清丽笑脸。
“师父说南山的冬果熟了,给我们寄来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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