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微呆呆的坐在马路牙子上,大眼睛虚无的看着一个点,缓缓低下头,看着干净白净的手,彻底陷入了回忆。
  在那个世界,她已经去世了。
  老死的。
  就在顾黎离开人世没多久。
  她还记得,年迈的顾黎躺在床上,弥留之际呼吸虚弱,抬起手的动作无力颤抖,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始终看着她的方向。
  薛微捧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满心满眼都是也都是他,声音很轻,带着充满爱意的承诺,“大锤,你在奈何桥上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走。”
  “下辈子,我要早早的遇到你。”
  顾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张张嘴,无声的说了句“好”,闭上眼睛。
  颤颤巍巍的爬到床的另一边,薛微和衣躺下,亲昵的抱着他的手臂,就像是刚谈恋爱的小情侣,感受着温热的体温渐渐消散,呼吸渐缓,直到彻底没了气息。
  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她明明应该去奈何桥上找顾黎的......
  薛微长长的叹了口气,脚丫晃荡着,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男人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模样,心脏泛着明显的疼,带着窒息般的痛苦。
  无论在哪个世界,顾黎都珍视她,宠爱她,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
  在她眼里,无论是哪个顾黎,他们都是一个人。
  都是她的爱人。
  沉浸着过去的时光,突然,面前出现小山似的黑影,薛微察觉到一道直白的目光,带着熟悉的温柔,嘴角向上翘起,仰着脑袋,“顾黎!”
  熊孩子似的娇气哭嘤嘤,声音还有一点点委屈控诉,“顾黎,你怎么才来找我?我好饿。”
  女孩雀跃的模样写满了熟稔,语气亲昵,仿佛他们被来就应该如此亲密的相处,顾黎愣了下,充满侵略性的眸子中划过一丝探究,声音听不出来任何情绪,“起来。”
  “我想吃大餐,好饿好饿,”薛微自然的伸出手,笑盈盈的,“你带我去好不好?”
  看着她大眼睛充满信任的模样,鬼使神差的,顾黎第一反应竟是答应,嘴比脑子快,大手更是朝着她伸出,“好。”
  做完了这一切,男人陷入了自我怀疑。
  薛微大胆的牵着他的手,却没敢太用力,自己爬起来抱着她干巴巴的面包,看向男人的时候仰着头,俏皮的眨眼睛,“我改变主意了,我们回医院吧。”
  “你刚做完手术,得回去休息。”
  顾黎的目光锁定在和他十指相扣的小手上,奇妙的感觉让他舍不得放开,软软的,柔柔的。
  她不是点点。
  下一秒,理智回笼,男人直接甩开她的手,目光冰冷,带着命令的语气,“你是谁?是谁让你出现在我身边的?你为什么会长成她的样子?”
  鼓了鼓腮帮子,薛微被男人充满戒备的模样刺了下心脏,毫不畏惧的看他,“我叫薛微,没人指使我,我就长成这样,你得问我爸妈去。”
  仗着身高优势,顾黎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审视。
  想要透过她的表情,看清楚她的内心。
  看清楚她的真实目的。
  偏偏,女孩一副平静从容的模样,坦坦荡荡的。
  顾黎眉头微蹙,对着身后一大帮人沉声道,“把她带走。”
  “诶,不劳烦各位好汉动手,我很懂事,我自己来。”薛微双手插兜,满脸淡定的朝着医院的方向走。
  留下满脸蒙逼的保镖们。
  果然是老板娘!如此不走寻常路!
  老板看上的人果然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蔡秘书感觉自己真相了。
  一群人慢吞吞走着,薛微悄咪咪的移动,凑到高大的身影旁边,保持着安全距离,余光瞥着男人虚弱的脸色,不动声色的再次放慢脚步,像个蜗牛似的。
  这个世界的顾黎,没有了曾经的谦和儒雅,看上去更加沉稳乖张,喜怒无常,气势也充满压迫感,一双深邃的眼眸漠然阴鸷,带着精明薄情的狠戾。
  静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阴森恐惧。
  怪没有人情味的。
  医院,vip单人病房。
  小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打包盒,美味的佳肴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薛微毫不顾忌形象盘腿坐在椅子上,拿着勺子大口大口的吃饭。
  病床上,顾黎悄无声息的打量着她,看着那张朝思暮想、刻在记忆深处的小脸,灵动鲜活的表情变化让他不自觉沉迷贪恋。
  看她不拘小节的坐姿,豪迈吃饭的不淑女模样,薄唇不自觉向上翘起,索然无味的白粥也似乎变得美味起来。
  于是,薛微发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虚弱的病号看她一眼,吃一口粥,动作虽然优雅矜贵,但目光却像是黏在她身上,犹如凶猛野兽紧盯着他的所有物。
  她看上去很下饭吗?
  为毛这个顾黎也有这个坏毛病?
  注意到女孩悄悄摸肚皮的动作,顾黎心下了然,人精似的放下手里的粥碗,微微坐直了身体,一副要威逼利诱、促膝长谈的严肃模样。
  声音冰冷,带着满满的戒备危险,“过来。”
  哟,她的纸老虎病美男在呼唤她。
  薛微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坐在床边,耐心的等着他刁难自己。
  “你怎么认识我?怎么出现在那个屋子?”
  果不其然,男人一连的问话像是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目光轻飘飘的,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声音里的冷厉带着能识破人心的通透探究,“还有,为什么要救我?”
  薛微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大眼睛直视他,坦坦荡荡的,“如果实话很不切实际,你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吗?”
  顾黎也没有说话。
  “每天都要打不同的针,不听话要挨打挨骂,还不给饭吃,”女孩的声音放软,莫名可怜兮兮,“吃各种各样的药,还要被医生捆在床上用机器电击治疗。”
  “吃不好睡不好,还没人疼......”
  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顾黎明知她是故意卖惨,狠心大手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动作危险,“回答。”
  “第一,我本来就认识你,”薛微又皮又怂,骨气瞬间消失不见,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你叫顾黎,是a大工商管理系的毕业生,你还认识樊义贺霖、阮吉祥,还有小宝。”
  捏着她下巴的手劲小了不少, 男人看着她的目光更添猜忌多疑。
  薛微眼睛里迸发出光彩,再接再厉的继续说着,“第二,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间屋子,正常来说,我已经死了,你也可以理解为死而复生。”
  再听到她说“死”这个字的时候,顾黎的眼眸暗了下去,手上彻底卸了力气,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并没有错过他转瞬即逝的悲痛,作为他的枕边人,薛微说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不为过,双手认真的握住他的手,声音里染着笑,“第三。”
  “无论你信不信,你都是我老公,这辈子是,下辈子是,下下辈子也是。”
  “我当然要救你,我还不想当寡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