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嫁娶不须啼 > 传书(这……不合礼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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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不成?我又不写旁的东西。”她写的信,就算被人当面拆读,那也是光明磊落的。
  燕草坚决不许:“咱们知道没什么,外头人岂会知道?”
  阿宝鼓着腮帮,想夸裴观的劲头已经燃起来了,一时半刻灭不了。她想了想,乌亮眼睛一转:“那我再套一个封,外头写上兄长的名字,这总可以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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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宝倏地立起来:“走,给我磨墨去!”
  说完一把将螺儿拉起来,螺儿腿都是软的,被阿宝一把稳稳托住。
  开口之前,螺儿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原来林家同裴家交往得不深,那还没什么。如今裴家提亲,万一林家应了,那她就是陪嫁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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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刻还骨肉团圆,姐妹们一处商量着花朝节快到了,园中树上会剪彩挂绢,她们也想凑个小席面,大伙儿一处作耍。
  后一刻就被人从大宅中拖出来,关到人牙子家的小屋里。
  才来林家的那段日子,螺儿闭上眼,眼前全是相好姐妹们的脸,往日嬉笑嗔怒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她们或哭或叫或哀求,一个个被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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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林家知道了,觉着她碍眼,或是主家心里存了疙瘩……抬抬手动动嘴,就能将她再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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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瞒着又瞒不过,再想想往日姑娘待她的好处,若不说出来,她心底难安。万没料到姑娘竟没怪罪她,但她浑身脱力,软在地上,身上衣裳都叫汗打湿了。
  阿宝把她交给结香。
  自个走到书房坐下,铺上纸,咬住笔杆子,燕草立在一边替阿宝磨墨。
  这回阿宝不找代笔了,夸人的信就得自己写。
  燕草想出声提醒,裴观是探花郎,科举应试,看的头一样不是文章,而是字。
  裴观的那一体,写得婉丽飘逸,正雅圆融。
  姑娘虽练了几个月的字,可于书法一道才算堪堪摸到了门坎。要是写给别人也还罢了,写给裴探花……
  阿宝一无所觉,她知道自己的字儿称不上漂亮,珠儿的字才漂亮呢,同她的人一样,仙气飘飘的。
  可裴六郎既来求亲,就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
  总不能到掀盖头才瞧见不足处罢,麻子的脸跛子的脚,想藏也藏不住。阿宝心里是怎么想的,便是怎么落笔的,写了厚厚三张纸,才算夸完了。
  扔了笔再看一遍,自己觉得颇为满意。先装进个小信封中,再装进大信封内。里头的落着自己的名字,外面的落上阿兄的名字。
  叫来戥子:“你去那边院里,让阿兄的小厮送信去国子监,可万不能让红姨知道。”
  红姨知道了,肯定又要打她手掌心。
  戥子把信往袖中一塞:“知道啦。”说完蹦出门去,一路穿过花园,走月洞门去韩家,估摸着这会儿阿兄也该下衙了。
  韩征刚到家,戥子才穿过月洞门,就见韩征从大门口进来。
  她刚要笑,看见后头还跟着卫三,立时把脸一放,这人没完没了了,怎么又来了!
  上回卫三小住,卫家送了一条羊腿,半腔猪肉来。厨房里加菜,戥子吃了不少猪肉羊肉,吃了他家的,便不说他。
  可他也不能住上瘾罢。
  “卫公子。”戥子心中不满,依旧曲膝行礼,她如今也是大家婢了,得有大家婢的样子。
  卫三看了她一眼,扯开笑,顺嘴的话从舌根底下滑出来:“芦苇杆,还有模有样的了。”
  戥子最厌卫三叫她芦苇杆豆芽菜,那是小时候逃荒没吃的,瘦得一把骨头,脑袋支在骨架子上,看着像豆芽菜。
  她早就不长那样了,就他还叫个不停。
  戥子光明正大白了卫三一眼,这才跟韩征说话:“姑娘差我来,想借阿兄的小厮用,让他跑个腿送封信。”
  韩征觉得奇怪,他这儿才几个下人,阿宝怎么偏偏跟他借人。
  戥子说着将信取出来,韩征这才看见这上面落着他的名字,沉吟片刻才道:“是……送到南边的?”
  国子监就在城南。
  “是。”
  卫三目光一动,就看见信封上落款,假借了韩征的名字,她这是在给探花郎写信?
  韩征有些犹豫,替妹妹传信给外男,怎么说都有些逾矩,但要是两家能定下婚事,那就是未婚夫妻间写信。
  “是很要紧的信?”“嗯,很要紧!得今儿就送去。”跑一趟城南快得很。
  戥子看韩征点了头,扭身就走,走时还不忘再白卫三一眼。
  韩征叫来小厮,吩咐他往国子监跑一趟,将信交给裴博士。待他回来,看到卫三还站着不动,问他:“怎么了?”
  卫三不说话,也说不清楚怎么了,就是浑身突然没劲了。
  跟原来犯懒不同,犯懒那是有力不想使,如今是无力。
  她既写信给那姓裴的,自然是有意于他。想想也是,裴家那样的门楣,跟林家提亲,哪家不愿意呢?
  卫三直直走入韩征的屋子,往床上一倒。
  韩征解了刀,脱下官服道:“说好的,你来了睡小榻,怎么往我床上倒?”
  卫三一声不出,一撩衣摆盖住脸。
  “哎,你赶紧起来洗洗,等会开饭。”今儿他娘亲自做肉臊,香得很!
  自从知道韩征跟林大有两个改了习惯,爱上了馒头烙饼。陶英红就让灶上娘子做两种主食,米饭是她和阿宝吃,烙饼蒸馒头给爷俩吃。
  韩征还说:“咱们营里也不知哪个伙夫,做得好臊子,肥瘦相间,夹在饼里吃,我一顿能吃五个!”
  陶英红就又学着自己做肉臊,把炖好的五花肉切得细细碎碎的,再往里头拌些她自己做的辣椒油,儿子吃五个,姐夫能吃八个。
  连阿宝也因这个爱上吃饼子了,刚烘出来饼,饼面是脆的,饼心是软的,夹上辣肉臊,她也能吃两块。
  韩征带了两个去值房当点心吃,刚咬一口就被卫三抢走了,今天他来,特意让娘做这个。
  卫三起不来,连声音都发蔫:“吃不下。”
  韩征看他这死样怪气的样子:“这是怎么了,家里真闹得慌?”从上午开始,他就不对劲。
  以前卫家闹,他至多是躲出来,该怎么吃还怎么吃,该怎么喝还怎么喝,一点不忧愁,怎么今天连饭都不吃了。
  卫三哼唧都没哼唧一声,手枕在脑袋后,盯着青帐发怔:原来还有人瞧中她。
  打阿宝小时候起,卫三就叫她小巴儿狗。
  “裴六郎,你是条讲义气的好汉。”
  “许是为了家里事烦忧。”陶英红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跟卫夫人一起去上香,知道卫家出了大事。
  裴观傍晚时分回到小院。
  一向落笔成书的公子,正提笔凝眉苦思冥想,在纸上写两句,就又拿起放到一边。
  他一挑眉头,韩征给他写信?
  将信纸摊开,入眼先看字,一看便轻声一笑。
  可她从来没哭过,卫三有时候也想,她怎么不哭呢?
  是林家又有了什么为难的事?想让他帮着拿主意?
  眼看她颤颤巍巍站起来了,卫三觉得有趣,一伸手推倒了她。
  起因经过她都写了,用辞自然既不雅,也无韵,只能算是把事情给说明白,全篇最后一句写着。
  怪不得得写三张纸,这字写得大了些。但架子还是有的,算一算她习字才刚四个月,写得这样,已经算是勤奋。
  什么文章?这么难作?
  “不能急。”起码得先送两批监生进六部之后再说。
  松烟倒了洗澡水,将冷面小菜摆好,问青书:“公子还在回信?”
  说得胡氏泪落如雨。
  陶英红问:“三儿呢?他怎么不来?”
  裴观清清喉咙,挥退了青书。
  窗外暮色渐起,屋内有些昏暗。
  先拆前两封信,看完夹上小签,将二人要的书记上,晚一些再回复。
  他刚跟陆仲豫从小校场打马回来,散学之后,日落之前,雷打不动练每日半个时辰的骑射,回回都满身大汗的回来。
  裴观一面擦汗,一面问:“可有来信?”
  除了给家里写信,他也给同窗同榜们写信,有些是为谈修书的事,写完便会提两句监生入六部的事。
  阿宝办完一桩大事,通身舒畅,坐下就往饼里填肉臊,越多越香。
  “谁知道他,今天一天都阴阳怪气儿的。”
  陶英红不知,她只是奇怪,前几日说到这事时,阿宝义愤,替卫二嫂打不抱不平,怎么今天一句话也没有了。
  她咬一口饼子,见红姨看着她,问:“怎么了?”有点心虚,难道叫红姨知道她送信给裴六郎的事了?
  原来要动宋述礼极难,他任祭酒纵闹出过人命,当时没被惩戒,隔了几年去翻旧案,时机上不对。
  陶英红拿了几个刚烘的饼,盛上一盘肉臊,让小丫头送去给卫三去。
  阿宝看红姨的眼神明白她想些什么,吮着指头上的肉汁说:“这回大妞可该知道了。”看到家里这么闹,总该明白嫁进小妾通房一堆的人家,是什么样的。
  韩征眼看卫三是又要躺在床上装佛爷了,绞了把擦脸的毛巾扔到他脸上,自顾自吃饭去。
  这……不合礼数的。
  卫夫人直叹:“儿女债儿女债,生儿生女都是债,好不容易大妞安生了,这还没清闲上几天呢,又出这种事。”
  待看到信中写了什么,裴观神色一滞。
  他还记得她才刚学会爬,夏日里家家都将竹床抬到天井中,傍晚的时候好乘凉。他去找韩征玩,进院门就见着个小东西在竹床上蠕动。
  这饼子大妞肯定爱吃,不知道珠儿吃不吃?
  要是早知道今天吃这个,给裴老六也送一食盒去。只是写信夸他,显得没分量,有点轻飘飘的。
  死个把学生,不论是旧帝还是景元帝,都不会当件大事处理。
  卫家大儿媳妇也劝弟妹:“你呀,就不该闹,赶紧自己也养一个才是正经。如今这样,哄他转性要花多少功夫?”
  大妞那事儿,陶英红当然听卫夫人说了。
  待见到这封信上的落款,裴观捏着信封,一时怔然,她给他写信?入手这么厚,她会说些什么?
  就因为卫家乱着,阿宝已经好久没见着大妞了。
  劝二儿媳妇:“她一个通房不敢越过你去,生了孩子,娘把她打发出去就是了。”
  娘跟爹情分算深了罢,还不是一样的。
  这都过了饭点了,还没回完?
  死了学生参不倒他,贪腐却一定能让他倒台。
  青书取出信来:“有一封从余姚来的,一封从山西来的,还有韩公子送来一封信。已经都搁在公子案上了。”
  直到大嫂又说:“妹妹,你要是再闹,就连娘也不会再帮你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卫夫人打了儿子一顿,又去安抚儿媳妇,难不成,还能真落胎呀?
  青书进来添茶,见公子拿着个信封不断端详,奇道:“公子不拆开?”透过信封就能知道里头写了什么?
  最后拆了韩征的信,取过信封用刀裁开封口,探手去取,又是一个信封。
  卫二媳妇却没这么好骗,就算婆婆真这么干,丈夫也不会点头:“娘,他既能嚷嚷出来,便不知是存了多久的心。”往日以为他好性,全是假的。
  阿宝一屁股坐在竹床上,两只眼睛乌圆圆的,盯住他,像是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除非有新案发生,再将旧案翻出,才能将他咬死。
  陆仲豫问他:“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说着虚指指国子监祭酒的院子。
  青书点点头,也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信,他方才想去叫公子用饭,就见桌边叠着几张写废了的信纸。
  松烟已经备好了洗澡水,裴观一进门,他便递上巾帕。
  如今却不同了,裴观手里有他贪污的实证,景元帝生平最恨贪腐。
  男人是看不住的,有孩子才是真有指望。
  “知道了。”依旧还先去沐浴,换了身干净的袍子,坐到桌前。
  卫二的媳妇知道婆母嫂子小姑子都是真心劝她,可心里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一扭头,就看见她正含着手指头坐着,圆眼睛还盯着他,见他转身,咯咯笑起来。
  他先拨亮了灯火,又用巾帕拭过手,跟着才用银刀划开信封封口,从里面取出信纸,拈指一数,竟写了三张。
  从此,卫三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有事无事便爱惹她一下。
  满脑袋是毛,想站起来,又站不起来。
  卫三推完就打算跑,在家他要推了大妞,大妞咧着嘴能哭得震天响。本来他都捂住耳朵跑到院门口了,却没听见哭声。
  “我也不把你当妯娌,拿你当姐妹才说这一句。”四下看着无人,对弟妹道,“你想让娘怎么着?那可是她孙子。再瞧瞧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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