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啊，这份合同能不能再改一改？你这要求也太苛刻了吧。”看着手中的契约羊皮纸，芬格尔的心在颤抖。
这上面的内容何止是苛刻，简直就是卖身契！就连那些黑煤窑的老板都不会让人签这种东西！
什叫“任务过程中所产生的一切费用与损耗由受约人独自承担”？
这难道是要他付费上班？
什又叫“若受约人在任务过程中不幸遇难，缔约人有权处理其遗体即一切相关财物”？
就连卡塞尔学院都知道给执行部专员安排一份遗体运送保险，而这家伙却还想着从自己的尸体上再捞一笔？
他不会还做贩卖人体器官的勾当吧？
芬格尔脸色奇怪地看着坐在对面的路明非，但大法师却只是露出了一个毫无人性的微笑，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一句，
“那你可以不签嘛。”
反正现在是卖方市场，他拥有着绝对的主动权。
如此简单的建议肯定无法让芬格尔满意，但他又无力反驳，捏著羊皮纸的右手，血管鼓动，恨不得一拳打在对面那张欠揍的脸上。
可最终他还是憋了回去，做了这多年打工人，隐忍已经成为了他的生存本能。
“那我要到什时候才能复活eva？”
长长地呼了两口气后，他终于调整好了心情去面对大法师。相较于那些死后的福利，芬格尔真正在意的始终是那位葬身于冰海下的少女。
“很抱歉，这将取决于你个人的努力。”路明非却只是无奈地摊着手，和那些喜爱画饼的老板一样顾左右而言他。
“按照合同已写明的计算方式，当你为我们的事业做出足够多的贡献后，你就有机会获得相对应的奖励。”
“至于具体所需的时间，我想师兄你数学这好，一定能计算出最优解吧？”
随着他的解释，那副欠打的微笑再一次攀上了他的面庞。
如果可以，芬格尔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份又臭又长的羊皮纸撕碎再扔到他的那张脸上。
什狗屁套餐制、会员制、贵宾制、满十减一、贷款、拼单、分期、x额宝，这tmd和数学有个屁的关系！
“好了，师兄，没有必要再犹豫什了。签完合同之后，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去办。”
“当然，如果你想放弃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但你得想清楚，我可不会给任何人第二次机会。”
路明非催促的声音如同砝码，重重地压在了芬格尔心中的天平之上。天平的一端是他死去的爱人，另一端是他自己的未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都将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但对于芬格尔，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需要计算的问题。
八年的时间早已将那一段痛苦与悔恨铸成了他最深邃、最疯狂的执念，执念最终又化成了他的利刃、他的铠甲，以及他的面具。
可在面对那一丝微弱的希望时，利刃被轻易地折断，铠甲被无情地刺穿，而面具则重重摔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最后，这一切都成了他此刻心中的那团火焰，希望的火焰。
就像路明非所说的那样，地狱的契约从来就不是诱人堕落的交易，而是一份真正的希望。
前提是，别被魔鬼们那繁杂的律法条款给绕进去。
“很好，师兄，恭喜你选择了正确的一边。”看着沾染上墨迹的羊皮纸，大法师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至此，无论天上的那群家伙再如何以爱或牺牲的名义作为辩解，芬格尔的灵魂都将成为他的业绩。
“这就完成了？”
芬格尔却傻乎乎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获得了什或失去了什，感觉就和签了一份保险协议也没有什太大的区别。
“不应该再按个血印之类的？电影不都这演嘛？”
“不，当然不是。”已经站起身的大法师摇著头一脸的嫌弃，“这种说法其实都是你们凡人对魔鬼们的刻板印象，是上面那群家伙的傲慢与偏见。”
“就比如献祭处女，据我所知，没有哪个魔鬼会喜欢一堆血肉模糊的尸块。和人类一样，他们其实更喜欢美女们的身体。对，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收下契约的大法师似乎很高兴，甚至开起了自己同僚的玩笑。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凡人们总分不清魔鬼和恶魔的区别，总把那些隔壁邻居做的破事按在我们的头上。”
恶魔？魔鬼？芬格尔却完全没能听懂对面这家伙再说些什，他也并不想弄清这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现在的他唯一的目标就是复活eva。
“你到底要我做什？”
看到希望的芬格尔直接打断了新老板路明非的长篇大论。作为一个职场老油条，他很清楚只要领导一开口那必然是废话连篇。
“别这着急，师兄。我说过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现在我们该去看看我的宝库有什东西能拿来对付那群无法无天的家伙了。”
……
走在安静的回廊上，芬格尔只敢沉默地低着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瞄向那群来来回回的黑袍兜帽人。
原本他还以为这座塔只有路明非这一个神经病。可没想到，当他们离开书房，刚刚还空无一人的走道便像是下了课的高中。
唯一的区别是安静，特别的安静。上百人来回走动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只有长袍在地面上摩擦的沙沙声还证明着他没有聋。
“我们就不能直接传送去你的那什宝库吗？”受到环境的影响，芬格尔也压低了声线，凑到路明非的身边，轻声地询问。
“传送？如果宝库能传送，那我还要锁干嘛？”路明非却白了他一眼，用着正常的声音说道。
他是这唯一一个大步向前的法师，也同样是唯一一个没有带上兜帽的法师。而所有人在他经过时都必须停下脚步，对他行上最尊崇的礼节。
这是他身为高塔之主的独有权威。
而芬格尔则更像是他的仆役，低着头默默地跟在大法师的身后，偷瞄向某位黑袍人的眼中不时地就会露出吃惊的表情。
透过那些黑色的布料，他看到的是森森的白骨，是一团团冰冷的阴影，更是在兜帽下藏着的粘稠触须。
这帮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不用这惊慌，最起码在这座塔禁止私斗。”大法师似乎也发现了他的情绪，扭头嗤笑着安慰。
“我不是你的手下吗？难道就没有什特权？”因为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实而有些慌乱的芬格尔满眼期待。
“手下？这座塔的所有人都是我的手下，你可没有什特别之处。至于特权，我只能告诉你这是秩序之地，想要权力你就得顺着规矩一步一步的往上爬。”
走在前方的路明非忽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芬格尔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的那些小心思。
“我就说说嘛，、。”被紧紧盯着的芬格尔只敢把脑袋偏向一边。
“最好如此。”
大法师没有再多说什，只是看向芬格尔的眼神中充满着警告。和他有同样想法的家伙大法师见过太多太多，而他们的下场多半都不会太好。
他可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趁手工具这快就报废了。
畏畏缩缩的芬格尔不敢再造次，乖乖地跟在大法师的身后默默前行。但这段安静的旅程很快就变成了一块无形的枷锁，压得他喘不过气。
幸好，两人现在的位置与宝库的距离并不太远，不一会儿，他们便停在了一扇黑色的巨大铁门前。
“咳咳，你这门看上去也不怎牢固啊！”看着黑漆漆的大门，即使已经吃过了苦头，芬格尔依然不忘吐槽。
大法师却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径直走向了大门旁的一堵砖墙，在他诧异的目光下，直接穿墙而过。
在这座法师塔内，眼睛看到的也并不一定就是真实。
瞪大了双眼的芬格尔先是愣了半秒，接着便赶紧跟了上去。他可不敢留在这满是怪物的空间，虽然路明非已经说了这座塔内禁止私斗。可按他那卑劣的性格来看，只要没有证据，他就不会去管这些可怕的罪行。
出门在外，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墙后的空间异常的广阔，但和芬格尔想象中的场景却有着很大的出入。这没有任何被装在保险柜中的宝物，相反，只有一块巨大的正十二面体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而在它的每一面上都有着五块棱形、五块梯形，以及一块五边形。
“这、这是一个五魔方（megaminx）？”芬格尔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立体图形究竟是什。
“对，这确实是一枚魔方，也是我的魔法宝库。”看着半空中的杰作，大法师不无骄傲地说，“而只有当它的每一个面以正确的步骤拼成相应的图形时，外面的人才能安全地进入。”
“正确的图形？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在10的68次方种状态下只有一种才是正确的吧？而且还得以正确的步骤？”
芬格尔有些激动，作为卡塞尔学院出身的数学与计算机系顶尖人才，他很清楚这有多的天方夜谭，即使让学院的超级计算机负责计算，多半也没办法找出正确的解法。
“这玩意可拥有着二十个角块、三十个边块、十二个中心块，你确定你不会记错？”对此，芬格尔表示了自己深深地怀疑。
“你觉得我会记错嘛？”
第一次，路明非觉得芬格尔确实很幽默，虽然这种幽默和普通人所理解的有着些许的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