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班上的同学接连回到了巴士上面。
  巴士慢慢运行,温杳仍然在看着手里的小说。
  江纾逸靠在椅子上听起了歌,江纾逸戴耳机的时候,温杳看向了她。
  江纾逸把自己的耳机递给了温杳,“……听吗?”
  “……”温杳点了一下头。
  ――她应该不是那种喜欢在看书的时候听音乐的类型。
  江纾逸想着把自己手上的耳机拿了一只给温杳。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可以把耳机还给我。”
  “只是作为打发时间听一听的,无所谓喜欢不喜欢。”温杳道。
  “……”江纾逸嗯了一声。
  温杳安静地把耳机塞进了耳朵里面。
  听了几首歌,温杳翻了一页书,好似不经意道:
  “喜欢民谣?”
  “嗯,”江纾逸笑了一下,“挺喜欢的。”
  温杳没有说话地继续听了下去。
  巴士行驶了一会儿,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车上闭上了眼睛睡了起来。
  没有过多久,江纾逸的额头摇摇晃晃起来。
  “……”温杳看了一眼在自己身旁不停点头的江纾逸。
  Alpha睡得十分香甜,那样子就差没把口水流到衣服上了。
  温杳合上了自己的书,托着下巴看向了她。
  ---
  不知过了多久。
  江纾逸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她感觉自己的肩膀有些酸酸的。
  转过头才发现温杳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自己肩膀上睡着了。
  温杳均匀地发出呼吸的声音。
  江纾逸笑着戳了戳温杳的脸。
  巴士缓缓开进了她们学校的大道上面。
  班上的同学大多数都醒了过来开始说话。
  温杳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僵硬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江纾逸。
  一副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的样子。
  江纾逸笑着问她,“你睡得好吗?”
  “……”温杳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坐直了身子。
  “还好。”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是吗,那就好。”江纾逸没有打趣温杳睡到自己的肩膀上,而是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下车拿行李的时候,班主任的李柔嘉嘱咐道:
  “同学们,回家了也不要忘了写作业啊。”
  班上响起了一阵哀鸣。
  --
  江纾逸回到家之后,翻了一下自己的行李才发现温杳的围巾还留在自己这里没有还给她。
  “……”
  江纾逸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给温杳打了一个电话。
  在一阵等待音过去后,电话响起了一段提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本来以为会马上接通的手机,一直没有人接起来。
  “……”
  江纾逸又打了一个电话。
  仍然没有接通。
  江纾逸拿起了一件外套套在身上,随手把手机揣回包里,拿着温杳的围巾出了门。
  今天的夜空浑浊,星星在天空中也被乌云遮住,只看得见寥寥几颗。
  风渐渐变大了。
  江纾逸把手插在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面,快步走到了温杳家所在的小巷。
  今天的空气,比起以往还要潮湿。
  可能是要下雨了。江纾逸想。
  她从破旧的老巷,走到了温杳所居住的老楼。
  老楼的不远处看得见温杳家的房间有着灯光。
  江纾逸安心地吐出一口气走进了楼道。
  楼道里淌着一股不干净的烟酒的气息。
  二楼的灯泡也一如上次她来的时候一样是灭着的。
  看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她刚一走上二楼的楼梯,就好像听见了一大片玻璃碎掉的巨响传来。
  随着,玻璃好像从屋内高处坠落到外面地面的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楼道里面穿透。
  “他去哪里了!”
  “……”江纾逸被这声音吓得顿了一下。
  男人的声音带着很重的口音,江纾逸听不出这是哪个地方的口音,但总觉得这人鼻音很重。
  风声突然变得很大。
  男人怒吼道:“他是你老子啊!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一阵沉默之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抱歉。”
  这个声音,比起男人的声音要小很多,但是江纾逸还是听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
  只是这个声音,让她一下子脚步定在了楼梯上面。
  因为,这人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过于沉重且空洞,让她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你爸真是个畜生!”
  男人越说越激动,“要我怎么样他才能把钱还给我?要我给你跪下吗!!”
  他怒吼着,声音再次传遍楼道地整个角落。
  江纾逸连忙跑上楼梯,但在跑上去的路上又听见了不间断的玻璃碎掉的声音。
  巨大的而又尖锐的噪音,已经是对耳朵不和谐的程度了。
  然而。
  就算如此,楼道里也没有一户人家愿意打开门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或许,这已经是住在这里的人的常态。
  江纾逸绕过楼道里面那些杂乱的东西,远远地就发现温杳家的门没有关,房间里有光漏到了阴暗而又潮湿的走廊。
  “抱歉。”
  温杳无机质地重复着。
  “我上次把奖学金汇给你了。”
  温杳的声音比起以往更加低沉,听起来十分地苍白而又黯淡。
  “所有的,能给的,都给了……”
  江纾逸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去。
  房间里的对话依旧不曾停止。
  站在房间里的男人已然有些情绪激动,他仍然在不留余力地破口大骂,发泄自己的情绪。
  “你道歉有什么用?”
  “你道歉有什么用!?”
  “你知道你爸他他妈地借了我多少钱吗?你那点钱哪里够?!”
  “对不起……”温杳的语气是江纾逸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迷茫。
  “我知道你还在读书,但是现在我这个情况,你居然还能安心地读书?!”
  “……请,放开我。”
  似乎是被男人抓住了,温杳抵抗的声音传来。
  “你难道不会觉得良心难安吗?!”
  “请你放开我!”
  温杳再次地念了一遍。
  江纾逸发现温杳的声音在颤抖着。
  “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
  江纾逸一下子推开了温杳家的门,还没来的及喘口气,先进入她视野里的,是温杳已经一片狼藉的家……
  站在温杳家里的是一个魁梧的男性的Alpha,他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褐色大衣,脸额头上是仿佛如刀刻出来一样的皱纹,皮肤黝黑。
  男人脸颊的下方有一颗黑痣,看起来三十多岁,又或者四十多岁。
  他气急败坏地抓住温杳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
  而温杳看着气势汹汹地的男人,脚步有些不稳地往后移动。
  但男人嘴里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咒骂着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而抓住温杳肩膀的手也越来越用力,手背上面的青筋看着让人十分害怕。
  “……”江纾逸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场面,她茫然地看着站在房间里面的两个人。
  温杳似乎是感觉到了外面有人,于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头。
  当看见江纾逸的一瞬间,她有些受伤地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江纾逸一时之间心如刀绞。
  温杳的那双眼睛里面看不见她以往的从容不迫,看上去比流泪的人还要更加哀伤……
  她泛白的嘴唇有些颤抖,像是一只垂危的小动物,眼睛也变得十分空洞无光起来。
  “……江纾逸。”
  江纾逸连忙走了过去,把温杳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她看了一下温杳家里被打破的窗户,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江纾逸用手拍了一下她的头,“……冷吗?”
  温杳的眼睛看着江纾逸,瞳孔有几分颤抖。
  “你是她邻居吗?没有关系的人不要过来多管闲事!”
  男人冲着她大叫道。
  “你知道她爸欠了我多少钱吗?!”
  江纾逸看着男人,气得有些说不出话。
  她指着男人鼻子道:“我不管她爸欠了多少钱!?”
  “但我警告你,但她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学生!”
  “现在不兴什么父债子还那一套了!你现在这么晚出现在她的家里已经可以看做是扰民了!”
  那人看着江纾逸,瞪大了眼睛,“我要我的钱!关你屁事!”
  “我叫你走开你听不懂吗!?”
  男人伸手想要去抓温杳的肩膀。
  江纾逸把温杳护在身后,虚张声势道:“我叫了警察了!”
  “你不准对温杳动手动脚的!”
  那人看着她面色不愉,“你以为你把警察的名头拿出来就可以镇住我了吗?”
  江纾逸理直气壮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那我到时候就问问警察,是谁更理亏!”
  “是你这个夜闯民宅对Omega动手动脚的Alpha,还是我这个见义勇为,品行端正的Alpha!”
  “你再动手,我可以把你打一顿,我告诉你,我根本不介意和你一起关在拘留所!”
  “来啊!”
  男人咬了一下嘴唇,似乎是在确认一样看了一下外面,他伸出手指着温杳道:
  “你告诉你爸,下个月要是还没有把钱还给我,我还可以接着闹!”
  “不管是一次,还是十次,我告诉你,这次有人帮你,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还有你,你也给我等着!”男人指着江纾逸道。
  不知是不是江纾逸的恐吓起了效果,男人留下一句话,快步地离开了温杳所居住的老楼。
  --
  沉默了一会儿,温杳十分安静地垂着头,开始慢慢收拾起家里的东西。
  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
  被打出一个破洞的窗户不断地刮进寒冷的风,好像在撕心裂肺地哭泣一样,发出让人不不舒服的声音。
  江纾逸看着正在收拾残局的温杳,念了一下她的名字。
  “温杳。”
  “那种人我一拳一个的,你不用怕他报复我。”江纾逸在冰冷的空气里,接着道。
  “要是他来找你,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不要担心,反正没事的啊。”
  “……”沉默在两人之间降临。
  “江纾逸。”
  温杳垂着头慢慢地把垃圾扫进了垃圾桶里面。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问。
  她的声音尽管克制,但江纾逸还是听得出来那份颤抖。
  江纾逸看了一下手里的围巾,有些不知如何说地解释道:
  “我是来还你围巾的,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然后,就听见了刚刚那个人――”
  温杳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我以前就说过,我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
  “你不要管我了。”温杳接着道。
  江纾逸看着温杳的背影,有些担心地道:
  “可是,你,你……”
  “我说了叫你不要管我了!”温杳少见地大声道。
  “……”江纾逸立马噤声,有些委屈地包起了眼泪。
  她知道,今天她看到了太多温杳的秘密。
  她是感觉得到的,温杳平时有意无意地都在逃避这一个话题。
  她本能地能够明白,这是温杳不想让人看见的,极其私密的一部分。
  她不愿意给人看的东西,自己也不能随意去看。
  所以,她也从来没有问过。
  但她其实隐隐约约知道的。
  温杳很辛苦。
  “……”江纾逸看了一下温杳家那扇破了的玻璃,把手上的围巾放在了她家已经一片狼藉地桌子上。
  江纾逸慢慢转身,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哦,好,那我先走了……”
  她一步一步往外面走,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她停下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有些委屈起来。
  江纾逸感觉脑袋里面全是温杳那声“和你没关系”,嗡嗡作响。
  她走到了楼梯口的时候,身后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江纾逸……”身后的人低低叫了她一声。
  她还没有转过头就感觉自己的被人被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
  玫瑰的香味带着一丝冷冽的冬日的潮湿的气息一下子流入了江纾逸的鼻腔。
  温杳的脸埋在江纾逸的肩膀,哽咽的声音传来,
  “……你不要走。”
  温杳的肩膀在颤抖不止,江纾逸感觉自己背上的衬衣一下子被打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