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左边是妖,右边是人 > 第三章名字
  少年是有名字,在漫无边际的路上,他很想告诉男人,可嘴总发不出声音。一开始,少年不是哑巴,只不过遇到挫折不想说话,等再次想说的时候,就成了哑巴。
  
  
  雪只下了一夜,似乎是专为刁难男人而来。如果因此,那上天成功了。少年选了一块有树的地方,垒起尖尖的坟堆。没有人过来悼念,他就望着天空,又想告诉男人自己的名字。因为男人说,人死后,灵魂是会飘上天的。
  
  
  一个女孩走过来,少年认识她,是昨天迟走的那位。
  
  
  女孩说:“他被人骗了,书上有说过这样的事,利用梦和占卜把人引到其他的地方去。”
  
  
  她叫谨言,那年十一岁,站在高坡上迎著太阳,说出了自以为很正确的话。
  
  
  正确的人说出正确的话,是件潇洒的事。如果男人被骗了,那所图的就是他的财富和女人。至于连续一个月做同样的梦,这种事情容易实现。有种东西叫应虫,能让食用者产生幻觉。应虫分公母,公母配对,一一外,就能实现出做梦的感觉了。
  
  
  少年不知道说什,他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人,现在再次没了目标。停留在他心的是空落落的感觉。一连两天,他不吃不喝,守在坟前,思考着要去哪。
  
  
  于是一种说法像闪电般传开,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他们说,少年是妖怪,能够在寒冷冬日下活上三天的人只能是妖怪。
  
  
  管事看他可怜,就把人聚集在一起,问谁愿意收养那个少年。所有人沉默,容秋城的好心人很多,但大家担心的是外来人这个身份。他们封闭且保守,不愿把少年领回家。这时候,管事就开始想,如果没人要的话,只能自己收留了。
  
  
  他回到家,和美丽的妻子商量这件事。妻子不反对,但要先看看少年。当天她带着侍女,来到坡上,远远地观察。
  
  
  少年不知道这回事,那时他正坐在坟旁看着一块木头。
  
  
  夫人不明白少年的行为,可那认真的神情让人好奇。
  
  
  她问身后的侍女:“那个少年在干嘛?”
  
  
  侍女开始也想不通,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道:“夫人,他好像在刻墓碑。”
  
  
  “你觉得这少年怎样?”
  
  
  “样子还算清秀,但有种呆呆的感觉,怎会在墓碑上刻太阳呢!人们都说,他是妖怪。我觉得没有这样的妖怪。”
  
  
  夫人觉得有道理,她也很喜欢少年。于是回家问自己的儿子:“你想有个弟弟吗?”
  
  
  对于城的人们而言,能够出生在管事家,是件幸福的事。这意味着衣服永远是新的,饭菜永远丰盛,房间永远有人收拾,出门有马车坐。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钱。所谓含着金汤匙长大,也就这回事了。
  
  
  对于楚生而言,十三岁的他已经懂得了身份的差距,也懂得这份差距是来自自己的父亲和母亲。自然不愿意和人分享这份差距和疼爱。所以他一听到要有个弟弟了,就惊慌地问:“母亲要给我生个弟弟?”
  
  
  夫人笑着回答:“不是,那两个外来人,我们想收养那个少年作为养子。”
  
  
  这下,楚生放心了,他装作做错事的样子说:“是生儿哪做错了吗?母亲要给我找个弟弟代替我。”意思是他不想要这个弟弟。
  
  
  尽管事夫人一再强调,没有这回事。但在楚生的吵闹下,收养少年的计划泡汤了。管事又想到杂货铺,年迈的柳婆婆和自己的孙女生活在一起。她腿脚不便,肯定不知道这回事。
  
  
  事实也正如管事所想。
  
  
  第三天,少年被柳婆婆领回家。他们穿过层层货架,来到一个屋子。
  
  
  那屋子很大,床分两层,靠窗的位置有张桌子,墙上挂着画卷,剩下的就是一堆杂物了。刚推开门,少年就看到一个女孩跳到床上,裹起被子。
  
  
  那个女孩有些熟悉,但少年想在这陌生的地方不应该有熟悉的人。
  
  
  柳婆婆说:“言言快出来。”
  
  
  女孩哪肯听,在被子说:“奶奶,干嘛带他来?”
  
  
  女孩得到的回答是,这是个好孩子,他要和她们住在一起了。
  
  
  女孩喜欢做正确的事,她知道躲在被子不是正确的,索性从被窝出来,站到两人面前说:“我叫谨言,你叫什?”她还是头次这样跟一个人打招呼,语气透露出羞涩的感觉。
  
  
  又是一个关于名字的开场。
  
  
  少年看清了,正是那天说男人被骗了的女孩。他喜欢这个女孩,于是张开嘴说出了名字。也就是那天大家都知道了少年是个哑巴,而忘了妖怪的传闻。可柳婆婆不觉得什。自从少年干了活,就没有比他更勤劳的人了。况且少年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一下子,所有的事他都干了。自己仿佛回到了自己儿子还在的那会儿,也是这悠闲和安逸。
  
  
  女孩也不觉得什。她做的另一件自以为正确的事,是件大工程。
  
  
  待两人慢慢熟悉之后,有一天,在柜台上,女孩托著下巴问:“你到底叫什呢?”
  
  
  少年还是那般张嘴,还是那般没有声音,好像他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哑巴。谨言就猜:“周光?靳平?清折?土狗?傻狼?”
  
  
  少年制止他。她越猜越离谱,甚至后面都不是人的名字了。
  
  
  于是女孩又说:“要不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看旺财怎样?”
  
  
  少年心想,这个名字怎跟铁匠家的狗一样。他急忙摇头。
  
  
  谨言拿出纸和笔,笑着说:“那就写下来!”
  
  
  少年再次摇头,他不识字,不然也不会在男人的墓碑上画一个自己喜欢的东西了。
  
  
  没错,他喜欢太阳,喜欢温暖的东西。
  
  
  那件大工程就在一个温暖的下午开始了。
  
  
  谨言露出了得意的笑,仿佛猜到了一切。
  
  
  “我就知道。”她这样说,然后拿出一本书。这是她识字时用到的书,面全是各种形状的字。
  
  
  少年凑过去,他俩挨得很近。谨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告诉少年有他名字的字时,就让她停下。这个过程持续了好久,少年苦不堪言,一得空就跑了。
  
  
  第一天,他们没找到。晚上少年做了一个白色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