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国子监小食堂 > 第121章虾饼
  客人点的吃食盘数不够哦~~~祝福寿安康!
  步入后厨,姜老头正在灶台前忙着备菜,应是已经得知客人入座,他切菜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好几分。
  看见孟桑与姜素回来,姜老头忙道:“客人提前来了,素素你去前头招呼。茶水饮子看着上,莫要怠慢了贵客。”
  姜素低低应了一声,面色紧绷,掀开帘子去往大堂。
  孟桑拿起案上写着菜名的单子,皱眉道:“客人提前了大半个时辰过来,可前头几道菜式都需要费些工夫,一时半会儿出不来……须得改一下次序,省得让三位干坐着饮茶。”
  姜老头切菜的动作不停,立即反问:“你想怎么改?”
  将单子从右扫到左,孟桑斟酌片刻,终于敲定主意:“最后的红糖糍粑与冰粉不难做,食材都是早就备下的,将它们往前挪,也能应付一二,其余按原先的次序上。”
  姜老头没有任何迟疑:“就按你说的办。”
  得了准话,孟桑当即着手准备,先做冰粉。
  用纱布包住薜荔耔,置于凉水中反复揉搓至出胶,方得一盆淡黄色带着许多小泡的透明液体。要等它凝固,须得置于清凉的井水中冰上一夜才可。这一步昨日下午就已经着手准备,此时可直接拿来用。
  于三个碗里各舀上一大块完整的冰粉,浇一小勺红糖浆,最上头的西瓜、葡萄、黄桃等鲜果以扇形整齐码好,中间撒上花生碎和黑芝麻,五颜六色的小料配在一处,瞧着丰盛又漂亮。
  糍粑是四日前就做好的,上好的江米蒸熟,用木杵一下下捶打而成,冷却后存放在地窖里。取来后,将略硬的糍粑切成长条,择其中两小条切成小块状,放入蒸笼中快火蒸熟,再均匀裹上炒熟磨好的豆粉,在三碗冰粉里分别放了四五块。
  其余的糍粑长条放入油锅中炸至金黄后捞出,裹匀豆粉,依次叠放在盘中,再配上三小碟红糖浆,如此就可上菜了。
  孟桑将之一一放入木托盘,配上干净的小勺与木筷,托着盘子往大堂而去。
  大堂里,除了围坐在一张大食案边的三位绯衣高官外,已没有旁的食客在场。应是姜素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又在门外挂了闭门谢客的牌子,免得有旁人惊扰贵客。
  三位绯衣高官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更准确地说,是坐在主位、相貌出众的官员在与右手边的同僚交谈,而坐在他左侧的官员只安静地品着茶汤,偶尔提到了会应一声。
  许是余光瞧见孟桑的身影,三人搁下方才的交谈,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孟桑端着的托盘。
  顶着三位高官的视线,孟桑有条不紊地将红糖糍粑与冰粉摆放好。
  “头菜还未备好,特意呈上两道点心,以供三位贵客品尝。”
  为首的高官饶有兴致地望向面前的小碗,又瞥了一眼食案正中的盘子:“此为何物?”
  孟桑不慌不忙地为之介绍:“碗中名为‘冰粉’,冰凉爽滑,铺了各色鲜果,最是开胃,搅拌捣碎后食用。另一盘中为‘红糖糍粑’,甜糯可口,各配一碟红糖浆,可随喜好蘸取。”
  说罢,孟桑叉手退下。
  坐在首位的京兆府少尹王离拿起木筷,伸向正中间的那碟红糖糍粑。他是个乐于接受新事物的脾性,夹来一块金黄色的糍粑,在自己手边的红糖浆蘸碟里滚上一圈,随后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糍粑条炸得外酥里糯,还带着刚出锅的热乎劲儿。最外边的红糖浆略有些黏稠,咀嚼之时,舌尖还能感受到豆粉那沙沙的口感,变湿后逐渐粘连在一起。一口下去,香黏软糯,却不粘牙,唇齿间尽是江米清甜香气,配着厚重的红糖甜味,只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大雍朝多数人嗜甜,即便是吃个樱桃,都得浇上厚厚一层的浆酪,故而偏甜的红糖糍粑极对王离的胃口。
  王离点头:“这点心极好,外壳酥脆,里头黏而不腻,你们快尝尝。”
  他右手边的大理寺少卿汤贺闻言,顺势夹起一块品尝。他虽未曾夸赞什么,但随后却板着一张脸飞速落筷,短短片刻,已是吃了三块下肚。
  此时,王离终于反应过来,一边落筷抢食,一边笑骂道:“好你个汤雁秋,真真想不到铁面活阎王遇到珍馐美食,还能失了平日里的板正!”
  汤贺眼皮子掀也不掀,一句废话都不和王离扯,只当听不见,专注抢点心。
  短短片刻,满满当当排了数十块糍粑的盘子几乎全空,只余最后一块孤零零地躺在盘中央。
  王离和汤贺都没有贸然落筷,正在两人针锋相对之时,左侧伸出一双筷子,稳稳当当地将最后一块糍粑夹走,只沾了一丁点红糖浆后,直直送入口中。
  正是方才一直旁观战局的国子监司业谢青章。
  王离见了此举,很是心痛:“修远你这是糟蹋了!此吃食得多蘸些红糖浆,才得其中精妙!”
  看到是谢青章夹走最后一块,汤贺倒是没有异议,搁下手中木筷,睨了一眼王离:“修远一贯不好甜食,莫非你忘了?”
  被夹在中间的谢青章颔首,泰然自若道:“尚可,但还是这碗冰粉更对胃口些。”
  这时,王离二人才瞧见,谢青章跟前盛放冰粉的小碗已是空空荡荡,两人下意识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拿起精巧小勺。
  用小勺在碗中不断划开又搅拌,将底下完整一块的淡黄色冰粉,彻底弄碎成大小不一的块状,五花八门的配料也被搅乱,失了之前的漂亮摆盘,反又透露着和谐的美感。
  有了方才的红糖糍粑在前,王离对这碗冰粉不由得生出期待来,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美滋滋地眯着眼品尝美味。
  口感冰凉爽滑,那带着无数气泡小孔的冰粉仿佛如水一般,几乎不需要多加咀嚼,自然而然便能顺着喉咙滑下。
  看得人眼花缭乱的配料也各有千秋。西瓜、黄桃、葡萄都是在井水中镇过的,沁人心脾;芋圆滑溜,咬起来弹性十足;山楂片是去了核后切片晾晒而成,口感酥脆。
  最是让人惊叹的是裹了粉的嫩糍粑,外层豆粉半干半湿,口感细腻,里头却是软绵中带着黏劲,与红糖糍粑里炸过的酥脆全然不同,好吃到完全停不下来。
  许是不曾在其中加过多的红糖浆,整体仅是微甜,确实符合谢青章的喜好。
  哪怕是嗜甜的王离与汤贺吃来,也依然觉得爽快,解了一丝红糖糍粑的轻微油腻感,为炎热夏日增添一抹凉意。
  王离意犹未尽:“这闻所未闻的‘冰粉’,本以为只是用些价钱昂贵的果子摆摆样子,瞧着好看罢了,哪晓得尝来很是不错,与东市那家胡人做的酥山相比,各有千秋。”
  他又叹道:“竟真如白博士所言,这家食肆虽然名气不大,但做出来的新奇吃食堪比宫中御厨,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国子监任太学博士的白庆然,他告诉你这家食肆的?”汤贺扬眉,眼中尽是了然,“怪不得往常都往东市大酒楼去的王少尹,今日却来了宣阳坊。”
  王离佯装看不懂,忽而倒想起一桩趣事:“修远,你们国子监负责新菜式的庖厨还未找到吗?”
  谢青章眉眼淡淡:“暂未。”
  一旁的汤贺开口:“倒是听说前几日圣人与沈祭酒手谈,提及过国子监生对膳堂的不满,让沈祭酒尽快整改。”
  王离“啧啧”两声:“这不太妙啊,要晓得你们国子监膳堂的难吃,可是全长安闻名的。现如今圣人也晓得了,这要是再引起监生的不满,转而让那群老狐狸抓着不放,事情可就难办了。”
  此事难就难在,天下会新菜式的厨子不少,但能入国子监的都是官员子弟,其中不乏高官贵胄家的子孙,能让他们满意的厨子又有几人?这些人一旦闹起来,家去与在朝为官的长辈抱怨,那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谢青章很是坐得住,没有半点着急模样,抿了一口茶不说话。
  要比修“闭口禅”的工夫,在座谁都比不上谢青章。
  既然他摆明不想说,王离索性揭开这个话题不谈,与汤贺说起近日京兆府和大理寺一共查办的案子来。他的目光时不时往隔开大堂与后厨的那道帘子望去,满心期待着接下来又有什么没见过的新菜式。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那布帘子被掀开,刚刚上菜的孟桑端着木托盘缓步靠近。
  王离和汤贺不约而同停下交谈,微不可见地坐直了身子。而一旁的谢青章看似纹丝不动,视线却淡淡扫了过去。
  孟桑走近,将菜式一一呈上,收走桌案上已空的碗盘。
  “凉拌鸡丝、清炒时蔬、酸豇豆炒肉末、芙蓉蛋……另有两道热菜与汤点未上,客人慢用。”
  孟桑手中端着东西不便叉手,微微欠身后退下。刚入后厨,转身时,她透过被风吹动的布帘子朝大堂瞥了一眼,隐约能瞧见三位客人谁也没再说话,只专心致志地吃菜,仿佛生怕筷子伸得慢了,少吃几口就会亏了一般。
  看着三位郎君的模样,应是对今日的宴席还算满意。
  就在此时,那位被唤为“修远”的绯袍官员似是察觉到什么,偏头看来,刚巧与孟桑的视线对上。
  清俊模样的郎君面无表情,看着如同高岭之花一般遥远,气质冷清,但有了唇边那一点酱汁在,却又显出几分平易近人。
  面对这种五品以上的高官,孟桑不敢多直视,连忙将木托盘搁在一边灶台上,叉手行礼致歉。
  微风已过,布帘落下,阻隔了大堂与后厨,孟桑悄悄松了一口气。
  怪美色误人,差点冲撞了对方,只盼这位高官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不会计较这些。
  后厨忙到不可开交的姜老头急声唤道:“桑娘莫要发愣,还有两道热菜未做,其中那道酥骨鱼可是你的拿手菜式!”
  孟桑连忙应声:“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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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宴席,已是酉时。
  王离是今日请客摆宴之人,银钱是早早付下的,但因这一回吃完实在餍足,离开时又单独留了半贯钱作为赏钱。
  三人走出食肆,接过各自家仆手上的缰绳,打马往坊门而去。
  此刻,外头已没有白日里那么热,微风拂面,很是舒适。
  王离心情极好,又想起方才无意间提到的国子监公厨一事,随心打趣道:“修远,若是能将这家食肆的庖厨招去国子监,应当也能堵住那些高官子弟挑剔的嘴巴,不如试试?”
  许是这一顿宴席吃着实在舒心,谢青章面上难得带着几分轻松惬意。
  他闲闲瞥了一眼王离:“一看便是店家自己开的食肆,自家人为庖厨,若是硬要招入国子监,岂不是断人家生意?”
  一旁的汤贺颔首,露出赞同之色。
  王离哼哼两声:“你倒是不着急,且等日后圣人问起此事,看你这厮要怎么应对!”
  三人打马闲谈,各自回坊。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姜记食肆的姜老头孤身一人,快步往务本坊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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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坊鼓敲响,各坊坊门即将依次关上。
  姜老头踏着最后一波鼓声,趁着昏暗天色回到姜记食肆后,径直去到后厨,不出所料找到了孟桑。
  闻着酸辣香气,看着仿佛一点也不关心五日后是否能找到活计与住处,丝毫不在意仪态,正在尽情嗦凉粉的孟桑,姜老头一时无语凝噎。
  忙着出去找人,正饥肠辘辘的姜老头:“……桑娘,给我也做一份。”
  孟桑往口中塞一大筷子,含糊应声,手脚利索地又做了一碗凉粉递给姜老头。
  灶膛里跳跃的火焰在墙面打出一道道阴影,一老一少就靠在灶台边,默契地吃起凉粉。
  用完暮食,姜老头搁下碗筷,直接宣布:“桑娘,我方才去找了一位好友,让他帮忙为你寻个活计。明日,记得准备三道拿手菜,一荤一素一面食。”
  “只要能过了那老儿的考校,你便有个稳妥去处了。”
  因着放多了辣椒油,还被辣得回不了神的孟桑抬起头,傻愣道:“啊?”
  见此喧闹场面,蓝衫郎君噗嗤一笑,又瞅见孟桑眼中转瞬即逝的郁闷,不禁笑意更浓。
  好一个鲜活有趣的女郎。
  有一脸满面笑容、端着刚出锅索饼的监生瞧见蓝衫郎君,手忙脚乱想要行礼:“学生见过白博士。”
  白庆然和气地摆手:“快要上早课,你快去吃朝食罢!”
  说罢,他径直往孟桑所在之处去了。
  一路上不断被其他监生认出,齐齐行礼,这番动静不免引起孟桑的注意。
  孟桑刚抬起头,白庆然已经走到桌案前:“看来孟女郎在国子监过得很好,回头让七娘晓得,她也该放心了。”
  听他提到七娘,又有监生唤“白博士”,孟桑当即猜出此人身份——宋七娘的恩客,曾在自己入国子监食堂一事上出过力的太学博士。
  孟桑一双杏眼倏地亮了,微笑道:“总听七娘提起白博士,今个儿总算见着,还未谢过白博士相助。”
  白庆然挑眉,唇角勾起:“确定是相助,而不是差点添乱,误了要事?昨日七娘可好生埋怨了我一番呢。”
  他生了一副俊朗相貌,桃花眼自带三分风.流,即便快到不惑之年,却不曾消减一丝一毫的倜傥,反而独具韵味。提起宋七娘时,唇角更是自然而然翘起,眉眼温柔许多。
  此时,孟桑总算了然几分。
  怪不得能让名满长安的宋都知时不时惦记着,眼前这位才华横溢的风.流学士,未免生的过于俊朗了。
  “白博士肯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已,”孟桑微笑,隔空点了点旁边的队伍,“您可用过朝食不曾?今日食堂做的葱油索饼,倘若不嫌弃,我这就让阿兰做一碗来。”
  白庆然颔首:“七娘多次赞许过孟师傅手艺,自是不能错过。不过我这儿并不着急,且让这些监生先领,免得误了早课时辰。”
  说着,他忽然促狭道:“白某人就不耽搁孟师傅表演杂耍了?”
  随后,白庆然坦然地走到队伍末尾站定。
  不提还好,白庆然这么一提,孟桑瞥了一眼手中刚扯好的拉面,暗暗长叹一声,满心无奈。
  今日头回开张,本是打算先备下四只矮竹筐的量,且看看监生的喜好,再拿出醒好的面团现做。
  左右葱油酱汁是现成的,再教会阿兰怎么煮出爽滑筋道的面,后头的事儿也只剩下装盘、淋葱油、撒葱花,简单得很,并不需要孟桑亲自守着灶台。
  毕竟扯面的功夫一时半会儿没法教会阿兰,这活儿只能孟桑亲自上。
  哪成想,扯条儿的时候被监生瞧见了。
  一群年轻郎君哪里见过这种手艺,而且会来食堂用朝食的监生家境一般,成天憋在国子监里头闷头读书。他们乍一看见拉条儿这种新奇手艺,一双双眼睛陡然放光,纷纷放言。
  “孟师傅,我们只喜好拉面,不必用切的!”
  “孟师傅,烦请再来一次!”
  之后他们每看见孟桑甩面条,就会起哄叫好,活像是见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兴奋极了,将食堂的气氛不断炒热。
  面对一群目光炯炯的年轻人,孟桑虽然万般无奈,但还是满足了这些监生的期许。
  罢了,不就客串一回某火锅店的扯面师傅嘛,权且帮他们课业之余增添一点乐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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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闹过后,随着将近早课的时辰,大部分监生都陆续离开食堂。
  这些监生脚下步伐加快,脑海中却还在回味着那魂牵梦萦的诱人香气、裹满酱汁的滑溜面条,心中满是恍惚和不可置信。他们只觉得自己或许尚在酣眠,而今日这一顿烟火气与美味并重的朝食,不过一场好梦。
  如此想法,致使他们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食堂所在。
  离得近些的监生依稀能看见孟桑三人的身影,忐忑不安的心绪顷刻间平复许多;离得远的监生,已经完全望不见食堂的一砖一瓦,顿时有些焦躁不安,扯住身边同窗。
  “齐兄,我们并非在梦中吧?是真的能在食堂吃到可口饭食了吧?”
  被他扯住的人亦是一脸恍惚:“啊……应当不是美梦?”
  许平亦在这群监生中,他越过此二人时,恰巧听见了这番对话,笑道:“两位同窗且安心,绝不是梦!新来的孟师傅说了,今后朝食皆由她负责,明早还会有新菜式,让大伙记得去尝呢!”
  话落,许平低声嘀咕:“今日没来得及多领一碗葱油索饼,着实可惜!看来明日得提早去食堂。”
  方才还晕乎的两位监生顿时清醒,对视一眼。听这话里意思,暮食不经孟师傅的手,恐怕仍旧难以下咽,而他们只有在朝食才能享用佳肴。
  两人无需多言,瞬间达成共识——明日他们也得早些起了!
  一行人匆匆往讲堂所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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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许平等人今日在食堂多呆了好一会儿,险些误了早课时辰。幸好他们脚程快,走到讲堂时,今日负责早课的博士还未到。
  许平长舒一口气,环顾一圈寻到交好的同窗薛恒,连忙赶过去坐下。
  薛恒看他慌慌张张地过来,不禁失笑:“子津,你今日怎么来得这般迟,再慢些怕不是要和钱博士撞上,是路上耽搁了?”
  一路快步而来,许平气息还未平复:“不是路上,是在食堂多坐了一会儿。”
  “在食堂多留作甚?”薛恒不解,往深处一想,方才恍然大悟。
  多留在那儿,自然是因为朝食太过难以下咽,吃得无比艰难,可不就费时费力,差点误了时辰嘛!
  薛恒眼中带上些同情,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同身受。
  毕竟他没吃过这种苦。
  薛恒阿耶和许父皆为七品小官,同在御史台做事,朝廷发放的俸禄之类都是相当的。不过薛母手中的庄子铺子忒多,使得薛恒从来不缺银钱花。他进国子监后没在食堂吃过一回,朝食是家中备好送到后门,暮食则是在外头食肆用。
  薛恒忆起许平先前形容的食堂吃食,再回味一番今早家里送来的食盒里,酥甜可口的玉露团、奶香醇厚的白龙臛2……无一不是精心烹制,食堂里那些糟心吃食与之相比,真真是打发乞丐的。
  念及此处,看着许平口干舌燥、猛灌茶水的可怜模样,薛恒心中泛起对好友的不忍,当即下定决心。
  不论许平怎么推辞,他也得将好友从食堂的虎口狼窝里拽出来!
  薛恒劝道:“子津,你就听我一句劝。咱们两家交好,本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不若从明日起,你就与我一并用朝食,何必去食堂活受苦!”
  闻言,许平双目微睁,诧异道:“安远兄,我未曾说今日朝食不好吃啊。”
  薛恒只当好友是跨不过心中的坎,嘴硬而已,刚想再劝几句,就听到身侧传来一声讥讽。
  “听听,竟然有人说食堂那些猪糠好吃哎!”来人身着统一制式的监生袍,腰间挂着刻了“国子学田肃”字样的木牌。
  田肃这一声讥讽道出,紧跟在他身后的监生当即哈哈大笑,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田兄不必惊讶,毕竟人家阿耶只是个从七品下的主簿,差一点就进不了四门学。对他而言,想必食堂已是珍馐美味啦!”
  “我来时可听说了,不就是出了个什么'葱油索饼'嘛,里头只有葱、油和索饼,如此寒酸……哦不,是如此简朴的吃食,怕是连我家婢子奴仆都咽不下去吧?”
  “哈哈哈可不是么!”
  “……”
  许平与薛恒的脸色陡然沉下,周遭一些四门学监生的面上也很不好看。
  国子监分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统称六学。能入国子学的监生,多是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皆为高官贵胄;入太学者,为五品以上……到了书学算学,多是普通官员之子,或者有才学的庶人子弟。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