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冷月谢过周临渊,便离了住持的院落。
  途中十分不巧,路过小竹林时碰到了方才那位跋扈小娘子。
  跋扈小娘子看到虞冷月,又见她身后再没有郎君和住持为她撑腰,立刻笑了起来,就好像猫儿见到老鼠那般兴奋。
  虞冷月被逼停在小竹林前。
  两个丫鬟和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围在她身边,一步步地靠近。
  心知几乎躲无可躲,她索性也没躲。
  跋扈小娘子缓缓走到虞冷月跟前笑:“我看你还往哪里去!”
  虞冷月面色十分平静,丝毫没有惊慌之色,“我为什么要躲?你以为刚才那位郎君是无缘无故替我出头?”
  跋扈小娘子心都吓得跳了一下,“你、你同那位郎君认识?”
  虞冷月笑着,盈盈眸波漾着暧昧:“岂止是认识?”
  四个下人都不敢靠过去,纷纷望着自家主子。
  跋扈小娘子果然忐忑犹疑,却仍旧顶了回去:“你是什么身份,能同他那样身份的人扯上什么关系?”
  虞冷月冷冷一笑:“天子家中还有几门穷亲戚呢!”
  跋扈小娘子虽然蛮横,却不傻,方才会审时度势,这会儿也是。
  她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家里的下人自然也跟着走了。
  虞冷月眼瞧着人都走完了,才赶紧扶着墙站着――腿都软了。
  虽然是狐假虎威,也总比挨人家一顿揍要好。
  她纵然前世一向不慕权贵,此刻也不得不说……青衣郎君的威势还真好使。
  虞冷月快步离了崇福寺。
  在此处已耽搁许久,雪书该忙不过来了。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周临渊和住持下完棋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出好戏。
  住持笑呵呵同周临渊说:“倒是位极聪慧的小娘子。”
  周临渊唇角微勾:“说聪慧委实委婉了。”
  说狡诈尚且不至于。
  慧黠却十分贴切。
  住持似悟了周临渊的意思,笑着点了点头,更赞同他的评价。
  二人分别后,住持去给僧人们上午课。
  周临渊则去见了陈嬷嬷。
  陈嬷嬷想让周临渊陪着她一道去上香。
  其实她的意思是,让周临渊也给佛祖上一炷香。
  奈何周临渊只是站在宝殿外面,也不进去,她也只好作罢。
  若非诚心的,强迫着反倒渎神。
  虞冷月回到小摊儿前,雪书果然忙得不可开交,额头上的汗结成一颗颗大珠子了,都没工夫去管。
  她先过来掏出帕子,给雪书擦了擦额头,方才接过雪书手里的活儿,让她且休息片刻。
  雪书走到树荫底下站了一会儿。
  等到这一阵子生意过去了,才开心地问:“院里的师傅这样好说话,竟准你把桶放他们井里了?”
  虞冷月摸摸鼻子说:“大约是那两竹筒的汤打动了人家。”
  雪书略一思索,觉得有些道理,毕竟冷月做汤的手艺真是极好,味道格外新鲜,莫说是这皇城里头,就是各路行商云集的金陵也没有那般新口味。
  正端午日已经过去了,今日游客明显少了许多。
  不过时人出行娱乐的地点很少,即便行人比昨日少,生意也还是比守着茶铺好许多。
  虞冷月也好忙了一阵子。
  到了午时,日头正盛,虞冷月忙得脑袋都发晕。
  幸而过了这一阵子,她就可以靠着树荫休息。
  可不巧,虞冷月休息的功夫,那位跋扈小娘子头顶打着伞,带着自家仆人,正从崇福寺里出来。
  跋扈小娘子见了虞冷月,也是愣了愣――那位郎君的亲戚竟穷到要在寺门口摆摊儿叫卖?
  虞冷月抬着下巴,直直地瞪了回去。
  摆摊儿怎么了?
  人家国公府还有刘姥姥这般穷的连宗亲友。
  说的过去,说的过去。
  晦气!
  跋扈小娘子扭过头,快步走了。
  虞冷月暗自庆幸,像这种跋扈不讲理的人,就是欺软怕硬。
  若无竹林旁的那一出硬戏,她这辛辛苦苦支起来的小摊儿都要给人掀了。
  叫卖到半下午,约申时初,几桶的汤饮都卖光了,连扇子、符牌都卖得七七八八。
  雪书说:“冷月,你去把最后一桶汤提来。”
  虞冷月擦擦手就准备去了。
  雪书忙问:“你一个人能提上来吗?咱们找人帮忙照看下摊子……”
  虞冷月摇头:“不用,寺里有武僧,还怕没力气借给我使?”
  雪书想着,虞冷月一贯会四处斡旋,也就放心她一个人去了。
  虞冷月到了那寺庙里,却不见住持,更不见郎君。
  只不过门口守着的小沙弥倒是没阻拦她进来,约莫是那两位中的一位留了吩咐。
  但小沙弥也没有帮忙的意思,他只站在门口不进院落。
  虞冷月走到井边拉桶。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往水井里放桶也是一个道理,放下去容易,提上来想要稳稳当当不泼出来可就难了。
  虞冷月还是想着,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打扰僧人,便试着想法子把桶提上来。
  她先将系在井盖铁把手上的绳子解开,重新绕在树上系着,一点一点的把绳子平稳地往上拉。
  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桶从井里提出来,里面的汤也没有泼。
  因此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
  “你倒会借巧劲儿。”
  周临渊刚跨进院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虞冷月一回头,望着他一笑。
  然后摊开掌心,无奈说:“借了巧劲儿尚且如此呢。”
  周临渊低眸看过去。
  原本雪白娇嫩的肌肤,红痕宛然,一把水灵的青葱碾红了腰似的,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他抬脚便去了住持的屋里,但是住持人并不在屋里。
  虞冷月提着桶出去。
  周临渊没见到住持,自然也走了。
  两人在甬道上同行。
  起初,周临渊走在后面。
  虞冷月提着桶,渐渐走不动了,走走停停,自然追不上他,只能眼看着他越走越远,连背影都消失不见。
  大日头底下,虞冷月搁下木桶喘口气儿。
  一位健壮面善的武僧走过来,和气地问:“施主,可需要帮忙?”
  虞冷月眼睛一亮,可太需要了!
  于是武僧帮忙把一桶汤提去了寺庙外。
  虞冷月想拿东西谢武僧,谁知道他说什么都不肯要,事了扶衣去了。
  雪书抿唇笑道:“崇福寺的僧人真好,下次大节,咱们还来这里。”
  虞冷月却眼神带着盼望说:“下次大节,咱们不用摆摊儿就好了。”
  除非郎君还来这里。
  那她倒是可以考虑继续辛苦一番。
  这最后一桶汤也很好卖。
  只是忙碌之中,虞冷月忽然福至心灵,脑子里回想起郎君在院子里说的那句话,怎么咂摸着似别有深意?
  难道他看到了她借他的名义威吓跋扈小娘子了?
  否则他怎么会同她主动搭讪?
  应该没看到吧?
  虞冷月有些侥幸地想。
  翌日,虞冷月和雪书仍旧出摊儿。
  考虑到今日行人更少,汤就没煮那么多,自然也用不着借崇福寺的水井了。
  但是虞冷月还是借着法儿去了寺里一趟,看能不能和郎君“偶遇”。
  谁知道,这一整日去了三趟都不见人。
  还是住持偶然一次碰到了她,微微一笑说:“今日那位施主没有过来。”
  虞冷月双手合十欠身:“多谢。”
  有些失落地离开了。
  端午三日休沐一过,虞冷月和雪书,便继续回了三必茶铺守铺子。
  托那三日的福,竟真引了些新客过来,卖了些茶叶出去。
  只是,等到了五日后,虞冷月做好了脆青珠,挂出了招子,郎君却未出现。
  她一直等到天黑,都没见到他。
  雪书看出虞冷月似乎在等那位郎君,便说:“要不,今日迟一个时辰再关门?”
  虞冷月笑着说:“用不着。”
  不来就是不来了,迟十个时辰也没用。
  二人照常收了摊。
  夜里四处浓黑,周临渊坐了马车路过,小厮说:“三爷,三必茶铺关门了。”
  周临渊嗓音都是倦的:“回去。”
  “是。”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看到好多老读者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