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白石部长的规定,今泉N今天要准时赶往公安部报道。
  略长的黑发在昨夜被他彻底修剪掉,工作专用的高定西装也提前用熨斗烫的笔直妥帖。他白天起了一大早,用ㄠ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将额前的刘海半数捋顺到脑后。走出盥洗室后时,他依然是几年前那名严阵以待,时刻准备在危险边缘游走的青年警视。
  “这次终于轮到你送我出门了。”拎着公文包站在玄关时,今泉N的脸上带着浅笑。
  今泉N左腕那道延续到手臂上的伤口还没拆线,用起来有些不灵活。于是他的金发恋人就站在面前,手中握着一条深蓝色领带,和他身上的浅灰色西装很搭调。
  “温莎结?”降谷零问。
  “好。”今泉N温顺地垂下头。
  布料细腻的长带被一双附有温度的手绕过脖子,当青年再次抬起头时,那双灵巧的手已在娴熟地打着正式场合常用的温莎结。布料微微摩挲着,发出O@的声响,几秒过后,一个漂亮的领结便出现在黑发青年的衬衫衣领下。
  今泉N垂下眼帘,盯着那段温莎结,不由得笑了笑:“领结打的真好看,零。”
  对面的金发青年收回手,同样在微笑:“既然觉得好看,那就稍微奖励我一下吧,前辈?”
  下一刻,今泉N毫不犹豫地朝前探头,湿热的唇瓣落在那张同样俊逸,却显得更加温和的脸上。
  “这样足够吗?”
  警视先生明知故问地挑了挑嘴角,当他正欲抽离身子时,领带却被那双动作不再轻柔的手倏地扯去。下一刻,宽大而温暖的手扣在他的脑后,略带粗暴的吻落向唇间。
  上一次犹如短兵相接的吻,大概还是今泉N从长野赶回后,直接把来前来迎接他的恋人推至地板上的时刻。
  他们都很熟悉彼此,因而完全了解对方的弱点藏在何处。当恋人的舌尖划过牙膛的敏感区域时,今泉N的肩膀几度颤抖,犹若历经风暴般,鼻息一度陷于混乱。
  呼吸被全盘打乱后,他便无法游刃有余地应对攻势。周遭的温度在上升,今泉N很想像个溺水者般就这么一直在深海下坠,可腕间的手表一秒秒划过的声响,时刻在耳边提醒着他――他今天要去工作。
  于是今泉N不得不抬手,轻轻推开身前的男人。
  “等一下――”
  今泉N的胸腔在上下伏动,他向后退开一步,背脊贴在了略有冰冷的防盗门上。
  “零,再这么下去,我第一天复职可就要……”
  降谷零打断了他:“可是前辈一旦复职,就不会再回公寓长住了。”语调很平淡,这甚至不是一个疑问句。
  降谷零很清楚这一点,他其实不该直白地脱口,他们应该为彼此保留点成年人的心照不宣。
  但他的公寓刚换了张双人床,床铺很软,足以容纳两个人在上面翻来覆去地打滚好久;
  他的衣柜现在再打开时,里面会有一半的地方放着不属于他的衣服。但是前辈每天睡醒后总是迷迷糊糊的,买了好多新衣服不穿,偏偏要穿那些挂在“降谷零区域”的外套;
  盥洗室的架子上摆着两个紧贴在一起的牙具杯。新换的剃须水也是前辈最喜欢的牌子,包装刚拆了两天,昨天早上他们惯例一起对着镜子刮胡子时,他还不慎割到了下巴,前辈因为这事笑了整整一天。
  这里漫天遍地都是今泉N生活过的痕迹。
  降谷零并不害怕今
  泉N要从公寓离开。
  他很清楚,今泉N在出入警视厅后便不打算再回来,是为了保护卧底任务尚未结束的他。
  在组织蛰伏了这么多年,他对察觉危险的感知力,总是敏感至极、超乎常人。而他现在,产生了一种不知该如何描述的恐慌感。
  他的心脏在刺痛,在不受控制地加速颤动。也许这份恐慌,正是从他看见前辈混合在淋浴下……那滴悄声无息的泪开始的。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
  他面前的男人,此刻展露着微妙的神情。他的灰眸微微瞪大,像只不知所措的猫,大约有种秘密被戳破的惶然,又或许有些临逃跑前被抓包的尴尬。
  降谷零强压下胸口的那阵酸涩感,竭尽全力地将嘴角挑起,只小声抱怨道:“太狡猾了,前辈。”
  而他面前的黑发青年,眸光却闪动起来。
  “我……”今泉N微拧着长眉,似乎正在思索该如何措辞,几秒过后,他才展开一张柔和到不可思议的笑脸。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伸开双臂,将降谷零用力地拥在怀中。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你的,零。”今泉N难得有点手足无措,甚至用笨拙的言语保证着。
  “如果哪天你发现找不到我了,那你要坚信――今泉N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永远地陪伴在降谷零的身边。”
  ……
  今泉N要庆幸自己万事都有提前做准备的习惯。
  尽管早上历经了一段不那么让人痛快的堵车早高峰,但他还是准时把车子开到了警视厅的专属停车场。
  拉下手刹,拔出钥匙的时候,他脑海中的电子音又开始了今日份的碎碎念:
  【他刚才在门口站着目送你离开的表情,简直和哈罗守着你们回家时的神态如出一辙。】
  这话让今泉N语塞了半晌。
  他觉得这么形容降谷零实在不礼貌,但是每当他在晨间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恋人那双安静凝视他的蓝眸时,他的确总会幻视一些哈罗水汪汪的大眼睛。
  没办法,那种眼神真的太温柔、太乖巧了。
  就是因为这对含情脉脉的双目,他才会轻信降谷零本人也像外表一样柔和。
  ――可他实际上真的很像个爱情骗子。
  今泉N顺手揉了一下还在泛酸的腰椎。
  他没想到自己为了哄恋人,竟然会堕落到一大早上临出门工作前,还半推半就地直接在玄关来一次。
  算了。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次了,特别点也好。
  今泉N晃了晃脑袋,把晨间混乱的记忆抛诸脑后,然后提着公文包走下车。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他不能就此懈怠。
  ……
  ……
  “接下来你会在总务课就职。”
  公安部部长的办公室内,只摆着一张办公桌和休息沙发,其余墙壁被大量放着卷宗的书柜覆盖。
  白石正千仁坐在办公桌前,脸前戴着刻板而冷淡的无边眼镜,以一副纯粹公事公办的口吻,朝身前递交去一份资料。
  “总务课的主要工作你应该知道,我就不进行过多赘述了,具体任务你等课长安排。”白石正千仁拧开手边的保温杯,小啜了一口。
  今泉N没说话,他瞥了一眼老人家手上冒着腾腾热气的小杯,他猜里面泡着的应该就是他前段日子带过去的玉露茶。
  “另外最近有个刑事部的案子被公安接管了,其中涉及的主谋从中欧而来,背
  后隐藏的真相恐怕错综复杂……”
  “这个事照理来说应该全权交给外事一课,但鉴于你有在刑事部就职多年的丰富经验、以及恰好在案发时涉及其中的宝贵经历,所以我决定将这个案子交给你与外事一课合办。”
  站在白石部长对面的青年身姿笔挺,他回应了一声颇具中气的“是”,随后朝前一步,拿起了那份摆在桌上的档案。
  档案封页上的第几个大字,看起来非常眼熟――
  “弑父少女自杀案”。
  “我明白了。”今泉N收下了档案。
  他向舅父道了别,临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时,他清晰地听到脑海中的那阵机械音,吹了声口哨。
  ……
  “弑父少女自杀案”早在前些日子一经媒体报道,便引发了社会间的轩然大波。
  毕竟案子一旦涉及了亲情伦理、道德准则,便总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因而一传十、十传百,最终成为了群众热议的案件。
  网上猜测犯人杀掉父亲后又自杀的原因千奇百怪,推特上第一条点赞上万的热评,也被网友们写成了无可奈何、又看起来有理有据的悲剧故事。
  今泉N也刷到过那些热评,精彩程度堪称能拿去写部波澜壮阔的非本格式推理,顺便痛斥一下当今社会的黑暗与矛盾。要是再努努力,说不定可以力争一下乱步奖。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故事和事实没怎么沾边。
  这件凶杀案刚巧发生在波洛咖啡厅,听说店里死了人,今泉N便匆匆赶到现场,算是亲眼目睹了一半事件的经过。
  但这个案子之所以会被公安以如此刷仇恨的方式,直接从刑事部的嘴边夺来,完全是因为这个案子背后牵连的事件――
  比如,死者加部雄二在生前以天价交易出了一幅自己的画作,而买家疑似德国Witch公司的董事会成员之一西泽楠光。
  再比如,加部雄二的前妻神田七优,为了报复仇人大内胜而与Witch勾结,最后却反被那家公司利用,不仅成了杀人犯,还落得彻底一无所有的下场。
  但最匪夷所思的事情,莫过于加部雄二的妻子芝香,曾只身前往静冈县出差。
  在“弑父少女自杀案”的案发两周前,出海的渔民在静冈县附近的海域捕鱼时,捞出了一具查询不到身份的无名尸体。
  这具尸体后来被证实,正是加部芝香本人。
  也就是说,在案子发生以前,加部芝香就已经死去很久了。但是加部芝香在两周之后,竟然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波洛咖啡厅。
  当确认这件事时,所有的警员都被惊的一身冷汗。
  “所以,接收到这个案子后,你们有没有联络过加部芝香?”
  此刻,偌大的白色会议桌上,围绕了近十名警员。
  坐在长桌一端的今泉N侧过头,看着身后被投影仪投放到大屏幕上的照片,被从水底打捞上来、死状凄惨的尸体,呈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加部芝香的尸体。
  “联络过。”其中一位外事一课的警察答道。
  在开会之前,在场的众人都进行过自我介绍,如果今泉N没记错的话,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应该是叫岩崎。
  岩崎整理着手中的档案,继续道:“确认了加部芝香的尸体后,我们立刻联系了加部芝香,但是此前她留在警局的电话,已经变成空号了。”
  “我们后续又去拜访了加部家的长子建人。但他和加部芝香的关系很差――大约是加部芝香是继母的缘故。他只说在帮妹妹和父
  亲办完葬礼后,加部芝香就以长期公出为由从家里离开了,在此期间,他们没有进行过任何联系。”
  今泉N沉思了片刻。
  这一家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如果想要合理解释,早在两周前就死在静冈县的加部芝香,为何会好端端地出现在波洛咖啡厅,那唯一可能的情况就是:这个加部芝香,并非本人。
  今泉N只将双臂交叠起来,目视着长桌边的众人,冷静地问:
  “从静冈县捞出的尸体,法医那边是怎么说的?推测死亡时间在什么时候?距离‘弑父少女自杀案’隔了多久?”
  外事一课的警察办事都很利落。
  又一名警察迅速回答:“距离案子约二十三到二十七天,尸体在海水里泡过,很多证据都被毁了。这是法医能给出的最大限度数据。”
  “而距离案子三十天前,正是加部芝香去静冈县出差的日子,出差一周之后她就回到了东京的家中。”
  也就是说,加部芝香在出差期间,就已经被杀了。
  加部一家人想必怎么也不会想到,从静冈县出差回来后的“加部芝香”,早已被一个陌生人取代。而他们就这么无知无觉地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周。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如此一来,那天在波洛咖啡厅,犯人加部亚美在被一众警察质疑时,从背包里掏出的手枪,便显得有些耐人寻味了。
  结合当时的情境,警方一致认为犯人此前不知道她的背包中,还放着一把手枪。
  “犯人自杀时用的手枪,是什么牌子的?”今泉N问。
  “瓦尔特PPK,里面只有一发子弹。是德国枪,在日本并不流通。”岩崎再度回应。
  这越发像是在证明,这把枪就是某人为加部亚美杀死父亲后,再逼迫她自杀而准备的了。
  瓦尔特PPK产自德国、Witch公司来自德国、西泽楠光――或者说“野格酒”,也是德国人。
  这件事无论怎么绕来绕去,都和黑衣组织脱不开关系。
  今泉N冷笑了一声。
  “调监控。”他简言意骇。
  “自‘加部芝香’从静冈县返回东京开始,调查她每一天的行动轨迹。至于她在静冈县那一周的行踪,我会联络静冈县的警方予以配合,协助公安全力调查。”
  他不信这三周的时间里,这位假扮“加部芝香”的人,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