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泉N有意识的时候,扑鼻而来的便是熟悉的消毒水味。
  五感逐渐归位的时刻,他隐约察觉到了尖锐的疼痛感。身体很疲惫,四肢泛着酸意,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甚至有些费力。
  入目是洁白的天花板,他转动着眼珠,覆在眼前的迷蒙薄雾逐渐消散。最后,他确定了自己正在病房躺着。
  最近真是和医院留下了不解之缘。
  他自嘲地牵扯着唇角,于心中挪揄着自己。
  ――但是还活着就好。
  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做。
  【醒了吗?】是弹窗的声音。
  周围没有人,单人病房空旷而安逸,于是今泉N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发出一声鼻音浓重的“嗯”。
  回应的时候,他顺带转了个身,绒被的布料间轻轻摩挲,空中漾起O@的响声。
  也是翻身扭头的时候,今泉N才发现,自己的左臂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微微一动便会扯到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值得庆幸的是他没被打上石膏或者夹板,这意味着他的手臂没有骨折。肌腱应该也没有断,手腕还能活动。
  身上还有打斗时形成的些许擦伤,这样一看,他还是皮外伤居多。
  “现在是晚上了?”今泉N问。
  他记得弹窗好像说过,它需要休息,晚上的时候再来找他。
  【晚上六点三十四分。】弹窗慢悠悠地,【你的男朋友刚离开没多久,他去给你带晚餐了,预计三分钟后就会回来。】
  今泉N点点头,大脑昏昏涨涨的,他发了一小会呆,才温吞地:“情况如何?会展中心……”
  【好得很。六十七名人质没有伤亡――你可能是所有人中伤得最严重的。】
  【NBC赶来的很快,当地警署的警察刚过来没多久,NBC的车就到了。西泽楠光死的很透,NBC的警察进去的时候,连巴掌大的肉块都找不到了。那些游戏设备被毁得七七八八,所幸残骸还剩了点。】
  【总之结局还算不错。人质全都被救出去了,唯一可惜的是情报方面会大打折扣,知道事情具体情况的西泽已经死了,剩下那些Witch的爪牙都是一问三不知的角色――但不妨碍我看到了主机里的资料,虽然不能作为提供给日本警方的证据,但我之后可以和你细说。】
  【另外,会展中心还关着几个主办方负责人,他们吃饭的时候被下了药。】
  主办方里一定有人在协助Witch。虽然没有证据,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Witch不属于主办方,这次的行动必须要有会展内部人士与西泽楠光里应外合,否则实验场地、包括他们清空会展中心群众的操作,都难以实行。
  没有其他人在暗中帮助他们,根本就说不通。
  “所以呢?”今泉N挑了挑眉,“协助Witch的公司――是哪个?”
  【TTCL.】弹窗回应。
  今泉N一怔,险些发出一声惊疑。
  TTCL的总经理是大内胜,也就是给毛利小五郎寄送邀请函的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男人似乎还是毛利侦探的铁杆粉丝,毛利侦探还有恩于他。如果今天会展中心发生的事情,大内胜一早就知道,那岂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毛利小五郎去送死?
  尽管今天毛利小五郎因为懒惰,压根就没从温泉酒店出来。
  【我只说协助Witch的公司是TTCL,】弹窗的机械音轻飘飘的,【我可没说协助人是大内胜。相反,大内胜昨天晚上回了酒店没多久,就死了。】
  今泉N睁大眼睛:“什――”
  “吱呀。”病房门被推开的时刻,今泉N立刻收了声。
  留着浅金发的青年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手里还拎着两份打包好的晚餐。
  降谷零似乎正在沉思什么事情,面色凝重,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地板上,反手关上门的时候,才注意到病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
  他的眼睛亮了亮,嘴角立刻绽开,惊喜道:“前辈!”
  “感觉怎么样?”他迈着大步走到了今泉N的床边,拉开椅子坐下,满脸担忧地盯着黑发青年的手臂。
  “胳膊是不是很痛……?医生说你的左腕损伤很严重,伤口很深,所幸没伤到动脉,但还是缝了两针。”
  今泉N垂眸看了看他那疼痛感最剧烈的腕部,随即满脸厌恶地皱眉――西泽楠光应该是属狗的。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疯的人,张口闭口不离“人类变革”,还把自己改造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这家伙还是组织德国分部的代号成员。
  那个组织现在到底在研究什么?
  “有点痛,但还在接受范围内。”他抬眼目视着青年,知道对方在担心,于是便温声说:“我有在努力保护自己,尽量降低自己的伤势――我的身上都是外伤,最多留点疤,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感情方面偶尔迟钝的今泉先生,非常精准地一步踩上恋人的雷区。
  “前辈!”降谷零厉声打断了他。
  今泉N梗着脖子,缩回了被子里,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睛。
  “无论是什么伤,我都会担心!”金发青年蹙眉指责着,“你总是拿自己的性命去搏,现在是、三年前也是……”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隐忍着什么,紧咬牙关:“我知道有些事情在所难免,理智时常告诉我你是个富有责任心的优秀警察,设身处地地去想,在那些紧急情况下也许我也会这么选择。你没有做错――但我、我……”
  青年弯下背脊,垂着头,额前略长的金发遮蔽了他的眼眸。
  他宽阔的肩膀轻颤,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滑动。良久之后,他抖动的话语才伴着气音从唇畔流出:“我不想再看见……你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输液管的样子。无论我问什么,都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在回答……我、”
  话音戛然而止。
  今泉N抬起手,用力地拥住青年。手上还有伤,他抬臂的时候有些别扭,但不妨碍他的拥抱用力而热切。
  “对不起。”他说。
  “我以为我可以做的更好的,结果每次都会出现始料未及的意外……谢谢你愿意理解我,零。”他垂下头,埋向金发青年的肩颈。
  “我从来都没想过要离开你――从来没有。”
  连同距离死亡那么接近的时候,脑海里仅剩的念头都是你。
  今泉N太明白降谷零此刻的感受了。
  就像他不愿意再看见恋人中弹,失血休克,苍白脆弱的模样一般――
  他们都是一样的。
  “但是,前辈。”降谷零缩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我也以你为荣。”
  这个男人像光一样耀眼。
  从他在全国大赛的观众席上,第一次见到尚且年少的今泉N时,一切就已经注定了。
  他合该被这个披满荣光的男人吸引,眼神时刻寻着他的脚步,不离不散。
  今泉N的眼里有光,而他――降谷零,就是那个追光的人。
  “零。”病床上的男人轻垂眼睫,完好无损的右手,轻抚着恋人顺滑的金发。
  “我也以你为荣。”他和缓而诚挚地说道。
  你的功勋深藏地底,但你的灵魂熠熠生辉。
  ――他们都是追光的人。
  病房里沉寂了很久。
  抱了好长时间,以至于肩膀都开始发麻的时候,今泉N才以一道轻笑打破了寂静。
  “好了,”他拂开青年额前的发,露出饱满的额头,轻吻于上:“今天是我的错,未来我会更加注意自己的――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我还要陪你很久很久。”
  今泉N不怎么会说那些肉麻话。
  人就是这样,温情之语难以脱口,越是面对亲密之人越是如此。
  降谷零满脸控诉地直起身子,不满地咕哝着:“这可是你说的――”
  今泉N眨了眨眼睛,呆愣了好半天,才颇为震撼地脱口:“你刚才哭了?”
  “……没有。”
  “可是你眼尾是红的。你看,我胸前这块都湿了,不是眼泪就是……你总归不能把你的鼻……”
  “前辈。”降谷零打断了他。
  他立刻露出笑脸,熟络扬起的完美微笑简直像是融刻在了骨血里,他打开被搁置在一旁的纸袋,掏出他们的晚餐。
  今泉N一脸新奇地打量着他,还不死心:“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你鼻尖也红了,你就是仗着脸色深,变红了也不明显。成年人又不是没有泪腺,我以前……”
  滔滔不绝,堪比话痨的今泉N,同样也很稀奇。
  降谷零笑得非常核善,他加重了读音:“前・辈。”
  今泉N从来没想过原来有人喊敬语的时候,也能凶到这种地步。
  他终于老实了,大气不敢喘一声地合上了嘴,顿时安静如鸡。
  金发青年将筷子塞到了今泉N手心,继续笑着道:“我们吃饭。”
  家庭地位已见分晓。
  事实证明年长一岁,除了称谓之外并不一定着能讨到其他便宜。
  各种意义上的。
  ……
  ……
  “……我不是很想打扰你们。”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江户川柯南的声音才在门口响起。
  江户川柯南其实没过来很久,但是这俩人你侬我侬的样子,却被他现场观看了个完整。
  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以前差点看见更刺激的桥段后,突然又释然了。
  他们已经很克制了。
  起码这还在医院呢,对吧?
  ……应该对吧?
  然后两个相貌清峻的青年一齐扭过头,坦(恬)坦(不)荡(知)荡(耻)地看了过来,如同和自己的家人对话一般自然:“柯南君,出什么事了?小兰小姐醒了吗?”
  “兰还没醒。”
  江户川柯南的目光陡然凝重:“但是世良醒了。”
  “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确认大家的情况――”
  “所以你们看见铃木园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