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特加丢下了手里的塑料盆,颇为不爽地拉长了声音:“喂,臭小子――”
  “大哥在问你话,你是傻了吗?”
  今泉N反复吞吐了半天的空气,才觉得呼吸道终于通畅了些。他狼狈不堪地点着头,艰涩地回应:“清醒了……”
  看目前的状况,他是又一次变成“川江熏”了。此时的视线之中,他还穿着昨夜临睡前给“川江熏”换上的新睡裤。
  今泉N很确定自己并没有点进过漫画软件,更没有开启[第二模式]。这些天下来的几次切换之中,他也清晰地意识到只要自己切换成某一方,那么另一方的身体就会处于睡眠状态。
  而眼下――
  “川江熏”很明显因为遭受到外界干扰而被强行唤醒了,于是他被迫从今泉N转变为了川江熏。今泉N早先就思考过两具身体切换的过程中,令一具身体随时可能遭遇危险。
  可他没想到,这么早就发生了这种突发状况。
  头戴黑帽的银发男人对他冷眼旁观,毫不在意起先他表现出的痛苦神色,只是冷淡地开口道:“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今泉N思忖了几秒随后摇摇头,十分诚恳地回答:“我不知道。”
  “你最好仔细想想,臭小子。”伏特加站在一旁威胁,“现在把你做过的事情说出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琴酒双手揣在长衣中,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诺大的工厂内,只剩皮鞋鞋跟触地面的沉闷声响。
  他停驻在今泉N的面前,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枚漆黑的圆状小型物品。
  “这个东西,你眼熟吗?”
  今泉N半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片刻那样东西。他张开苍白的唇瓣,有些虚弱地说道:“它看起来像个窃听器。”
  “但是我不觉得眼熟。我应该……觉得它很眼熟吗?”他困惑地抬起头,用那满是茫然的目光望向琴酒。
  不远处的伏特加将视线扭转,落在了琴酒的身上。然而琴酒无动于衷,神情仍旧冷峻。
  “咔――”一阵金属碰撞声响。
  琴酒的手中握着一把已经被拉开保险栓的银色手枪,目光阴鸷而狠厉,“川江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你的?”
  枪口抵在了今泉N额头的正中央。
  他感知到那沉甸甸的金属正散发着的骇人气息。
  今泉N抬眸望着持枪的银发男人,对方的目光锐利的有如一把常年饮血的刀刃。他见过无数穷凶恶极的罪犯,可像琴酒这种单是站在这里就令人由心而畏的,却并不多见。
  他看过来的时候,自己仿佛是一只随时都可以被宰割的羔羊。
  今泉N很清楚,接下来自己只要说错哪怕一句话,这个男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朝他开枪。
  死亡近在咫尺。
  被捆绑在座椅上的青年抬眸,昏黄灯光下那双透彻的琥珀色眼睛隐约泛着几缕灼目的金。他目视着持枪的男人,清隽的眉眼间除却茫然之外,又多了几分镇静。
  “不是我的。”他肯定地说。
  “大哥……”身后的伏特加低唤了一声。
  “很好,川江熏。”琴酒并未收回手枪,显然不会被这样的说辞糊弄过去。
  他冷笑了一声:“那你能和我解释,为什么你到了工厂的第一天,运送货物就出了问题吗?”
  他松开另一只手的手心,窃听器随之落在了地面,沿着水泥地面跃动弹跳了片刻,才终于归于平静。
  今泉N沉思了几秒钟,呼吸仍有不稳,头部带着阵痛,但好在目前勉强算是清晰。
  他依旧在颤抖着喘息,却保持着条理地分析道:
  “昨天我到达工厂之后,只参与了将货物交给一位对接人的任务。你们既然怀疑地上的窃听器是我的,那么我猜是收货人在他车上的货箱里发现了这枚窃听器。”
  银发男子挑了挑眉,神情未变,只冷冷地:“说下去。”
  今泉N又轻咳了几声,这间仓库的阴冷潮湿,被凉水泼过之后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着其实有点可怜,这具身体不加于锻炼,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货箱除了由我和一位司机一起搬上了收货人的车子外,如果想要被动手脚,也可以是在运输货物之前。运输货物之前除了经由司机之手,也经由了当天的货物监测负责人,再往远了说,也许还涉及到了这批货物的生产厂家。”
  “不过我认为生产厂家的可能性不太大……货物如果出了问题,监测负责人应该会提前注意到这个问题,而不是最终被你们发现。”他轻轻抬头,目视着前方的银发男子。
  “所以我可以问一问吗?昨天的货物监测人是谁?”
  琴酒无言地凝视着这名青年半晌。
  青年也同样回望着他,眸光澄澈、没有分毫闪躲,唇线被抿成坚毅而平直的长线。
  只有今泉N自己知道,此刻他胸腔中的心脏,正在及其剧烈地鼓动着。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以至于身上的肌肉好似都在跟着节拍痉挛。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与之相反的,是今泉N平静如水的眼神。
  仓库陷入短暂而又漫长的几秒钟静默……
  随后,一身漆黑的男人先行有了动作――
  “咔哒。”琴酒给手枪重新上回保险栓。
  他拉扯开一侧大衣,将枪放在了妥帖的内兜中。
  “伊藤东冶,这间工厂的副社长。”琴酒说。
  “关于这个人,你对他有什么评价?”
  今泉N愣了愣,大约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谈起这个人。
  “我认为……”他有点苦恼地沉思了一会,最终委婉地:“我认为伊藤副社长是个有些马虎的人。”
  “昨天我和司机去运送货物,在到达了指定地点之后,才发现伊藤副社长没有告知我们等待接收货物的‘客户’是什么人。我想他大概是忘记了吧……”
  在此期间,琴酒一直在用那双被压在漆黑帽檐下的冷锐眼睛审视着他。
  “但是司机打给伊藤副社长电话想要询问对接人是谁的时候,伊藤副社长的电话却关机了。昨天我和司机找客户花费了一些功夫,最后还不幸被卷入了一场杀人案中。关于这件事我其实多少有些想要抱怨……”
  话及至此,今泉N轻轻叹出一口气。
  他及其含蓄地表达出,自己在来到工厂的第一天,就因为副社长的失职而遇到了许多的麻烦。
  频频目视银发男人的伏特加揣揣道:“……大哥,看来确实不是这小子。”
  “而且我们不是也掌握了很多那个人试图背叛的证据吗,要不我们直接去……”
  “伏特加。”银发男人冷冷地开口。
  “是!”被呼唤名字之后,伏特加应激反应一般紧张地立定站直。
  “给他松绑。”琴酒朝今泉N比了个手势。
  接受到命令之后,伏特加直接大跨步走到今泉N身后,为他解开了将他禁锢的绳子。
  被绳子勒得太紧的缘故,今泉N发现他的整个身体都快要动不了。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小腿有点发抖,睡裤被冷水浸湿后黏在他皮肤上,勾勒出过于纤瘦的腿型。
  他狼狈地抬手扶住旁边的承重柱,一派啡弧
  血液循环受阻导致他的大脑有些缺氧,虽然头晕目眩,但他还是成功确保了自身的理智,将计划好的说辞不留漏洞地说了出来。
  “川江熏。”银发男人喊了他的名字。
  “是。”今泉N抬起头,声音还有点发虚。
  “跟我来。”琴酒冷冷道。
  琴酒走在前头,步速很快。完全没有要怜惜今泉N此时状态不适的架势。
  反倒是伏特加回头看了他一眼。
  可惜他说话时的每一个爆破音都被凶狠地加重,还附带了粗暴的弹舌:“喂――臭小子,你到底还能不能走路了?难道需要人扶吗!?”
  今泉N努力地站直身体。
  双腿发麻的缘故,他每朝前迈上一步都要克服极度的不适。
  他现在还穿着湿透的睡衣,浑身都冷的发颤,一段时间没有进食,腹部也空空如也。
  但为了确保让自己活下去并实行之后的计划,他只得一声不吭地加快脚步。
  琴酒最后停在了一道金属卷帘门前。
  还是在这间仓库之中。
  “伏特加,打开它。”他站在一旁,俨然早已惯于发号施令。
  伏特加应了一声,很快就行动起来。
  在他蹲下之后,沿着卷帘门与地面间的缝隙,一点一点地将卷帘门抬高。
  今泉N也随之看见了那道门后的场景――
  一个被捆绑在座椅上的男人。
  嘴里被塞着一团破布,脸上遗留着干涸的泪痕。在见到门被开启时,他的眼里原本流露出些微希冀,但在看见琴酒之时,那份微小的希冀很快便被熄灭――
  被捆住的人,正是井上物流公司的副社长,伊藤东冶。
  “昨天接收货物的‘客户’说,他们在其中一个货箱里发现了窃听器。”琴酒慢条斯理地说道。
  “目前嫌疑最大的人,就是伊藤东冶。”
  “而我们最近刚巧――获得了许多他是个叛徒的证据。”
  话及此处,伊藤东冶一边发出呜咽声,一边瞪大着眼睛疯狂地摇着头。他被捆绑在座位上,却疯也地晃动着身子,座椅的凳腿反复地磕碰着地面。
  “所以,川江熏――”银发男人冷冷地勾起唇角。
  他再度拉开一侧大衣,动作堪称优雅地从内部掏出那把漆黑的伯莱塔。
  “组织向来喜欢聪明的人。”他将枪递到了今泉N的面前。
  “现在,向组织证明你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