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姜乔快出手！”
……
滋——
尖锐高频的声音刺入耳膜，姜乔耳鸣到头痛欲裂。
周围很多人在喊话，但她什么都听不清，只能用力按住耳朵，试图隔绝那刺耳的声音。
模糊的视野里，前方一头流着涎水的恶狼，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危险！
理智在疯狂报警，可身体却毫无反应。
二十米开外，三名白大褂医生拿着体检册，跟派来督查的基因研究员汇报。
“姜乔的基因数据，已经超过分化临界值，但没表现出任何返祖特征。”
“星际人类的进化方向，基因朝着蓝星时期返祖，特征不是最重要的。”
“凭她罕见的黑发黑眼，很大可能返祖出人类血脉。”
“众所周知，返祖的人类血脉远比动物基因优秀，只要姜乔这次开发出种族天赋技能。”
血脉定位种族。
种族衍生天赋技能。
其中，又以蓝星古人为最优种族。
只要姜乔……
然而，又一分钟过去。
透明墙壁的体检室里，姜乔依然没任何动作。
此时，恶狼后肢屈蹲，头背伏低步步靠近，盯住了她细白的脖子。
攻击，一触即发！
体检室外，看到这幕的众人紧张到屏住呼吸。
“姜乔为什么不动？她怎么不用分化的返祖能力反击？”
“虽然是虚拟物，但在恶狼攻击下，有人精神创伤成了傻子。”
“多半吓懵了，听说这姜乔从小就病弱，常年躺营养舱沉睡才活到成年的，该不会她分化失败了吧？”
“有意思，她妹妹姜清曼是天才，军部最年轻的少尉，姐姐却是个废物。”
“啧，姜家这次丢脸丢大了。”
……
一直兴致缺缺的研究员，终于多看了姜乔一眼。
他推推圆框眼镜：“普通虚拟物无法刺激姜乔，用她潜意识的最深记忆，构建全息场景试试。”
医生们中断讨论，相互对视了眼。
“根据公民隐私公约，记忆全息场景不得窥探、复制、传播。”
“提取姜乔潜意识记忆中……”
“全息场景构建中……”
轰！
姜乔的视野里，那头恶狼突然不见了，眨眼间她就站在高楼林立的大街上。
耳鸣消失了，头也不疼了。
她看着熟悉的街景，怔忡几秒后，猛的抬头看天。
下刻，姜乔黑瞳骤然紧缩。
火光！
太阳磁暴带来的等离子云风暴，像漫天坠落的流星，噼里啪啦点燃地表的一切。
建筑、城市、植物、动物、人类……
刹那，人类文明付之一炬，地表成了炼狱。
姜乔脸色发白，浑身颤抖，背心渗出一股股冷意。
她的声音轻飘发颤：“2099年太阳磁暴，蓝星毁灭，地表沦陷……”
作为亲历者，这一幕太深刻了，她甚至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
“所有幸存者，年龄十四岁至二十五岁，全部进入氮凝舱冷冻，直至浩劫结束……”
“你们……将是民族最后的火种……”
“记住，你们是未来！”
……
穿黑蓝中山服的老者，手杵拐杖，精神矍铄。
作为最高领导人，他说：“领路人会成为先驱，枯骨留在过去，作为不朽的道标，指出前进的方向……”
“我是你们的领路人，你们是民族的火种。”
“这就是——星火计划！”
姜乔望着老者，喉咙干涩的吐出两个字：“老师……”
再下一秒，她嘴唇嗫嚅，不自觉跟着念起来。
老者：“火种不灭……华夏永存……”
姜乔：“火种不灭，华夏永存……”
老者：“终有一日，在新世界……我们会重新……”
姜乔：“终有一日，在新世界我们会重新……”
……
体检室外。
“警报！姜乔情绪波动超过安全阈值，精神图谱接近植物人精神状态！”
“怎么可能？姜乔出生联邦首都星，从没远行过，她不存在丰富的过去和记忆。”
光屏上，姜乔的精神线条，在极速攀升又立刻跌落后，竟拉成了一条没有波动的直线。
似，濒死之人。
医生们怔然无措：“这……姜乔的记忆里……”
究竟发生过什么！
研究员十分冷静：“直接跳到下段记忆，加大磁场刺激。”
闻言，三名医生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接这话。
分化中心只做简单的返祖体检测试，姜乔要是出了事谁负责？
更何况，她还是姜家人，是那位特殊返祖者的女儿。
体检室里，姜乔站在那里，呼吸渐渐轻弱。
古怪的是，她长卷的睫羽上凝结出了白色的冰霜！
她的脸变得和死人一样青白，唇色发紫，呼吸也冷成了缕缕白雾。
姜乔正在被冷冻！
一名医生大惊：“当前室温23c，姜乔为什么会出现冷冻反应？”
研究员若有所思：“人当下的精神意识状态，会忠实反应到躯壳上。”
“姜乔，”研究员镜片闪过冷光，“她的意识认为，自己正在被冷冻。”
医生：“不好！她要撑不住了，建议中断分化测试。”
研究员没应，直接拉过光屏，将姜乔的记忆进度拉到下一段。
所有人就看到，姜乔皱眉咬唇，用力的将粉白唇肉咬出血来。
夺目的猩红，像泼洒在樱花上的点点血斑。
破碎，又有种病弱至死的靡艳。
兴许太难受，她弯腰双臂抱头，以一种防御的姿势蜷缩成一团蹲地上。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三名医生冷汗唰的就下来了，齐齐看向面无表情的研究员。
有医生嘀咕：“她怎么又不动了？要不要中断测试？”
“身体没有返祖特征，也没分化成功后的精神实化物。”
“失败了，所以才不……”
“动了！姜乔她动了！”
医生们一震。
@
姜乔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平整的田野，金色的麦浪，和煦的暖风，不变的人造阳光。
她眯眼眺望，难以置信：“这里是……”
——种植区！
六角柱形的腔室，紧紧挨挨的挤在一起，形成一块块方田。
方田的尽头，则是密密麻麻的氮凝冷冻区。
冷冻的是火种，是民族的未来。
种植区的粮食作物，则是保障火种存活的关键。
星火计划，从一开始就分为两部分。
即，火种和种植！
姜乔面露怀念，沿着垒起的田埂慢慢往前走。
凡她走过的地方，冒芽点的种子落下，又一手细土薄薄覆盖。
她做这些，动作随意得很，像做过很多遍，种子的间距，土坑的深浅等，不用丈量凭手就无比精准。
土埂尽头，一大捧茂盛的绿萝，藤茎蜿蜒垂挂，叶片发亮，像一隅翠色的瀑布。
姜乔熟练的去枯叶，将野蛮生长的藤茎盘好，随后拿起剪子修整。
……
而在分化体检室里，众人见姜乔不时往前走几步。
她双眸紧闭，或转身或停驻，细白十指在空气里连动，做出或捻或拢或掷的动作。
垂顺乌发施施晃动间，一股说不出的古典韵味自她身上透出来，耀眼夺目。
有人没忍住，打开光脑偷偷录制起来。
医生们顿感惊奇：“舞蹈？姜乔这是哪个种族的舞姿？”
起先是冷冻，现在又是意义不明的舞蹈，姜乔的记忆里到底都有些什么？
那两页薄薄的个人资料，简明扼要描述了姜乔枯燥乏味的生平。
可现在，三名医生在她身上看到一个套一个的巨大谜团。
姜乔的记忆……
姜乔的过去……
姜乔，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是舞蹈，”研究员边思索边模仿比划，“我见过，到底在哪见过？这个是……是……”
答案就在嘴边，可他却突然卡壳想不起来了。
蓦地，一阵熟悉的音乐响起。
叮咚叮咚。
所有人不自觉抬头，看向分化中心那面巨大的光屏。
“这里是今日联邦新闻，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
“星际最后一株，蓝星原始种植物绿萝，与半个小时前死亡，造成举世震惊。”
“这预示，人类正式进入返祖基因突变期……”
顿时，中心大厅里所有人脸上都浮起诧异，接着是深沉的凝重。
新闻里贴出绿萝的影像，细弱的藤茎，发黄的叶片，悬垂的干枝，一看就长的很不好。
“这株绿萝未经基因改造进化，是纯正的蓝星原始种植物……”
“负责种植的教授指出，半月前根须就已腐烂……”
这话像是压垮情绪的最后一根稻草，另所有人破防。
低低的啜泣声响起，此刻每个人都无措难过。
新闻：“迄今为止，这株绿萝是星际仅剩的、唯一的、蓝星原始种植物。”
“整个星际找不出第二株原始种植物了。”
“它的死亡，代表着我们的返祖血脉，再得不到来自蓝星原始种作物的抚慰……”
……
哀伤的钢琴曲，伴随主持人消沉的声音，在整个大厅回荡，每个人都沉浸在原始种植物死亡的悲伤里。
没人注意，体检室里的姜乔，朝角落那盆五颜六色的盆栽伸出了手。
她双眸半阖，神色恍惚，意识仍旧还在记忆中。
全息记忆场景，姜乔对那一隅绿萝瀑布进行修剪养护。
而在体检室，她的身体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新闻：“星际人类和蓝星的羁绊……”
咔嚓。
记忆里，姜乔剪断带气根的翠绿主藤。
体检室，姜乔剪断一截诡异的五彩枝叶。
新闻：“我们和蓝星的羁绊，彻底断裂……”
窸窸窣窣。
记忆里，姜乔将主藤盘好，重新埋进土壤里。
体检室，姜乔把什么颜色都有，唯独没有绿色的分枝，随意插杆进一小盆土里。
在那瞬间，医生面前的体检测试机小屏幕，姜乔的精神图谱猛烈拔高。
一直拔高到机器的测试极限，咻的黑屏死机。
风！
密闭的体检室内，忽的平地生出一股清风。
乌发飞扬，姜乔缓缓睁开眼睛。
记忆场景崩塌，清明汇聚，黑瞳邃亮。
姜乔清醒了。
新闻：“人类最大的灭族危机……”
啵。
她的手下，那截生长着五彩茎叶的植物，颤巍巍的冒出一点叶尖。
那叶尖小小的，嫩嫩的绿绿的，是这株五彩植物，从未长出过的嫩绿。
新闻：“返祖基因突变……来临……”
“我想起来了！”
研究员的喊声，和新闻声音同时响起。
他回头，镜片折射出逼人精光：“姜乔！”
这声喊，叫所有人都看过来，视线全落姜乔身上。
研究员想到某种可能，亢奋的浑身颤栗。
“你，”他指着光屏上的绿萝影像，“刚才的动作是……”
他吞了吞口水，一时间竟无法轻易的说出那两个字，仿佛需要蓄积更多的力气。
新闻：“此时此刻，星历3233年7月1日，上午10:45:39秒起……”
“星际联邦，再无蓝星原始种植物。”
“星际联邦，再无人能种植蓝星原始种植物。”
“再无人能……”
“不！”研究员看着姜乔，脸上浮起狂热，“有人能！”
所有人心脏狂跳，莫非……
“姜乔，你会种植！”研究员一锤定音。
轰！
众人脑海一片空白，在这句话之下，竟是完全反应不过来。
研究员看着姜乔，高举起右手，然后微笑着，狠狠拍下工作台前的按钮。
嘀嘀嘀！
尖锐的警报声突兀响起。
警报：“警告！警告！分化中心sss级戒备，禁止任何人出入。”
同时，中心的安全系统，立刻锁定姜乔。
巨大的光屏上，新闻画面卡掉，姜乔的影像取而代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姜乔意识清醒，到研究员按下按钮，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
姜乔来不及应对。
分化中心大楼里，每个人都看到了光屏上的姜乔。
以及，她手边插杆的彩色植物。
五彩的枝叶间，一抹新生的、嫩绿的新叶被高清放大。
巨大的光屏上，枯死的原始种绿萝投影尚未熄灭，一抹新生的嫩绿新片，赫然在目。
嫩绿新叶和原始种绿萝，叶型竟长的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瞬刻，全中心哗然！
瞬刻，姜乔众人瞩目！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