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民们衣衫破烂,瘦骨嶙峋,眼神麻木,一步步的艰难走着。
  家乡遭遇蝗虫过境,片刻之间粮食全没了,无数人哭倒在田间,怨恨老天不长眼。
  口粮没了,官府又不赈灾,他们是走投无路只能逃难。
  这一路经历了无数磨难,把所有人都折磨的心力交瘁,麻木不仁。
  人堆里一个壮汉大声说道,“大家坚持住,前面就是凉城了,凉城是西凉的府城,富饶无比,美食无数。那里还有爱民如子的杜帅,他一定会收留我们的。”
  他叫阿勇,为人仗义豪气,是个热心肠的人。身边又有几个铁杆兄弟,俨然成了队伍中的带头大哥。
  一名难民舔了舔舌头,满眼的渴望,“勇哥,真的会收留我们吗?”
  他已经饿了两天,全身发软,快坚持不下去了。
  勇哥不假思索的开口,“当然,那可是杜帅啊,这沿路的城镇官员怎么能跟威名赫赫的杜帅相比?”
  他身边的兄弟阿仁用力点头,“对,杜帅跟那些狗官不一样,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
  “杜家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若是凉城不肯收留他们,那希望破灭的后果……
  听着这些话,难民们心中多了一丝希望,沉重的脚步轻快了几分。
  “啊。”人群发出一声惨叫,一个饿的头晕眼花的老太太摔倒了,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脚崴了,没办法走路。
  她的儿子们扛着行李,胸前背后背着一个孩子,根本腾不出手。
  媳妇们颤颤悠悠的手牵着孩子,个个脸色惨白,体力不支,自己都快走不动了。
  老太太看着围在四周的儿孙们,满心愁苦,闭了闭眼,“你们走吧,别管我了,我一大把年纪了也活够了。”
  儿孙们怎么忍心将她留下来送死,但每个人的体力到达了极限,背不动老太太。
  一时之间,哭声大作。
  勇哥走了过来,在老太太面前蹲下身体,“大娘,我来背您。”
  老太太拼命摇头,“不不不,勇子,大娘不能拖累你。”
  勇哥摆了摆手,豪气干云,“瞧您说的,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阿冬就是我的朋友,他的娘亲就是我的娘亲,我岂能丢下自己的亲娘独自逃生?那还是人吗?大娘,快点,再晚就要被拉下了。”
  老太太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勇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儿子。”
  老太太的儿子们纷纷表示,“勇哥,你就是我们的亲大哥,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勇哥爽朗的一笑。“那就太好了,我又多了几个家人,真好啊。”
  四周的人纷纷夸勇哥有义气,是个难得的好人云云。
  勇哥背起老太太往前走,眼帘低垂,掩去了眼中的精光。
  二万多人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人群传出一道惊喜的声音,”看,城门,我们终于走到凉城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难民们欢心鼓舞,啊啊啊,他们有生路了。
  但走近才发现,城门紧闭,城墙上站着一群守卫。
  难民们不禁急了,这是什么意思?不让他们进去?
  饿极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隐隐有些暴动。
  勇哥眼神闪了闪,大声说道,“大家别急,我们先好好说话。”
  他看向城楼上的守卫们,这些都出身于杜家军,个个都是军中好手。
  “凉城的兄弟们,我们是来自梁州的百姓,我们的家乡遭了难,不得不远离故土出来讨口饭吃,我们听说凉城富饶,历经千辛万苦赶过来,救救我们吧。”
  他一开口,其他人纷纷哭着哀求,“我们都是良民,不是匪类,杜帅在城里吧?求杜帅发发慈悲吧。”
  一名守卫反应很快,“都好好待着,别乱动,我这就上报。”
  随着时间一点点推移,难民们的肚子饿的咕咕叫,眼睛都饿绿了。
  “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骗我们吧?我就知道,天下的官员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们的孩子连口野菜团子都吃不上,快饿死了。”
  勇哥不停的安抚,“大家先别急,杜帅不是那样的人。”
  只不过,杜帅如今成了废人,凉城群龙无首,无人主事,前线又在打仗,杜家军倾巢而出,后方空间,正是最佳的时机。
  阿仁冷哼一声,“我不相信当官的,他们没一个好人,不行,我们不能就这么等死。”
  这话激起了难民们的强烈共鸣,“对,我们大人怎么着都行,但孩子们还这么小,不能死。”
  大家越来越激奋,气氛紧张起来。
  “既然朝庭官员不把我们当成人,我们这就反了……”一名难民振臂高呼,造反有理!
  其他人都激动万分,都没有活路了,反就反了!
  就在此时,一支长箭不知从何处飞过来,射中难民的胸口,来不及说话就应声而倒。
  如一盆冷水浇下来,让难民们火热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啊,死人了。”
  腥红的鲜血让难民们惊恐万分状,纷纷朝后退。
  勇哥几人挟裹在人群里跟着退,交换了一个眼色。
  一道清喝声猛的响起,“胆敢挑起民乱者,杀无赦。”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城楼,只见一群官员簇拥着一个黄衣少女站在上面。
  而说话之人正是那最中间的黄衣少女,一双清棱棱的眼睛,美丽而又威仪无双,让人印象深刻。
  一个难民忍不住问道,“你……你是谁?”
  站在她身后的蒋同知一身戎装,满脸严肃,“西凉都司府的副指挥使,清平县主,负责都司府的日常运转。”
  底下一片倒抽冷气声,勇哥几个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清平县主的大名谁没有听过?他们都知道她住在凉城,但,难道不是吉祥物般的存在吗?
  谁来告诉他,清平县主怎么就成了西凉的主事者?
  杜帅人呢?凉城没有男人了?怎么回事?
  百姓们却对她有种天然的好感,“这就是清平县主?原来她长这个样子,好好看。”
  “像极了小仙女,心地善良的小仙女。”
  就冲着沐晚晴弄出了风车,大部分平民喜欢她。
  当然,她又不是银子,不可能人人爱。
  “不是,重点是清平县主是副指挥使,我没听错吧?”
  “什么时候轮到女人主事了?朝庭不可能颁发这样的任命。”
  仁哥几个夹在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间疯狂煽动,“我也不相信,但,凉城为什么编这样的谎言?杜帅为什么没有出现?这是不想让我们进城?想让我们去死?”
  另一个人扬声叫道,“清平县主,你可有朝庭的任命书?”
  “暂时没有。”沐晚晴说这话时,别提有多坦荡了,天经地义,理直气壮。
  仁哥像是抓住了把柄般眼睛一亮,“那就是欺君之罪……”
  沐晚晴的视线扫了过来,淡淡的一个眼神,却让仁哥心里一凉,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两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满面通红,他居然被一个眼神吓到了,这正常吗?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感觉她好像什么都知道,在她面前一切都是透明没有秘密的,这种感觉好吓人。
  沐晚晴没给他们反应的机会,小手一扬,“父老乡亲们,想喝温热的绿豆粥吗?想喝的人排队站在这一边。”
  这话一出,底下一片骚动,齐刷刷的朝她指的方向跑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食物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有些人太过着急差点摔倒,有些推开前面挡道的,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
  这可把城楼上的人急坏了,可别出现踩踏现象。
  眼见一个壮年男子将前面的小孩子踢倒在地,沐晚晴眼中闪过一丝怒气,右手一挥。
  长箭又一次射过来,带来无尽的杀意,又快又准,射中壮年男子的胸口,血喷了出来。
  沐晚晴大声喝道,“统统不许争抢,好好走路,人人有份,小孩老人都有份,一人一碗,谁敢争抢踩踏,这就是下场。”
  横尸当场这一幕把众人震住了,都安分了些。
  沐晚晴适时的开口,“要一百个维持次序的管事,每人管二百个百姓,多发一个馒头,愿意的到这边,先到先得,不守规矩乱撞乱来的人自动弃权,一,二,三,开始。”
  这一次,大家就比较规矩,跑归跑,但很注意分寸。
  瞬间就满员了,沐晚晴在上面的清清楚楚,“行了,满一百了,就这些人当管事,一人领一块代表身份的牌子,拿这个牌子才能领馒头,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好好办事,不许欺压百姓。”
  她将大家安排的明明白白,这叫难民自治,内部管理。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头,挑了挑眉,来吧,来一个王炸。
  “谁是许勇?谁是吴仁?站出来。”
  如晴天霹雳砸下来,许勇两人脸上血色全失,惊恐万分,清平县主……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这两人在难民中的名声很大,极得人望,大家纷纷看过来。
  沐晚晴顺着众人的视线找到了这两人,高高壮壮,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长相,粗粗一看跟其他难民没有什么区别。
  但,站在高处的沐晚晴一眼就看出不同,精神气不一样,吃饱喝足的人和难民眼神都不一样。
  伏在许勇身上的老太太不禁急了,“县主,阿勇和阿仁都是好人。”
  其他人纷纷帮腔,真心实意的夸一波。
  沐晚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许勇,我任命你为临时总管事,吴仁为副管事,负责管理这些难民,若是出什么事,你们俩就等着受死吧,□□手在暗中盯着你们的一举一动。”
  她不按牌理出牌,打的所有人都懵了。
  许勇:……他可以拒绝吗?
  吴仁:……有种不好的预感!
  沐晚晴话风一转,语气温和了几分,“当然,若什么事都没有,奖励每人二十个鸡蛋,二十个肉包子,十两银子,事后还有重赏,听明白了吗?”
  大家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这两人的运气真好。
  清平县主好大方啊啊啊,人美心善。
  但许勇和吴仁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错愕和不安。
  别人只看到了清平县主的大气和仁义,但他们看到了这位清平县主的手段太让人胆寒,软硬兼施,恩威并用,以毒攻毒,几句话就拿捏住了他们,杀伐决断又铁血冷酷。
  最关键的是,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盯上了,他们不知何时进入了她的视线?!
  她到底知道多少?
  可笑,他们自以为聪明,一切尽在掌握,谁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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