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所有人,当然，还有非人，还是整合在了一起,一边摸着黑在教学楼里摸索,一边听许仲平讲他和系统的深夜小故事。
鉴于深夜小故事这个形容是余空游提出的,许仲平只是撇撇嘴，用表情表达了小小的不满。
“有意见？”余空游飘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他。
许仲平摇头、再摇头，“我在想要怎么说。”
余空游冷笑：“当然是用嘴说啊。”
很凶，很暴躁，很不余空游。
许仲平呐呐叫了声“余老师”，又低下头，显得有些委屈的模样。
徐饮棠跟在后面看不清余空游的表情，忍不住焦急地捏徐二宝的肉垫。徐二宝抱着妈妈的手一通哼哼唧唧男小三欺负崽崽的告状，毛球尾巴在徐饮棠衣服里扫了扫,给前面拉拉扯扯的两个刷了个灵魂抚慰。
象征性的。
毕竟余空游也好许仲平也好精神状态都好得很，走在夜半三更的阴森走廊里也没有半点害怕的情绪,尤其大抵是故地重游的余空游，徐二宝居然还尝到了点酸臭味的喜悦。
呸呸呸。
徐二宝虚弱地在妈妈怀里翻出白肚皮，尾巴缠在妈妈手腕上,暗示性地用小爪子扒拉肚肚上的毛。
下一秒妈妈有些冷又很温柔的手就落在了毛肚皮上,一下一下梳理着从胸口摸到小肚子，徐二宝舒服得眯起五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快乐的咕哝声。
倒是阴影里藏身的徐三花猜到了妈妈的意图,蝴蝶们的触角碰触无声交换意见，几秒后只见星星点点的斑斓磷光在黑暗里亮起，像凭空落下的琉璃细雪,又有淡淡的清香气在磷光中穿行，把空气染成午夜花园的深沉温柔。
一场浪漫的仲夏夜之梦~
等到时月白落后了几步赶上来，发现徐三花精准将他和徐饮棠排除在浪漫范围之外，他们前进一步蝴蝶们就后退一步，俨然严防死守不给狐狸精一点机会的架势。
而躺在妈妈怀里醉生梦死的徐二宝也在看到男小三的瞬间支棱起来，四只爪爪伸开扒着妈妈的胸口，警惕地守护自己的领地。
时月白失笑，也不会跟崽崽计较这点小事情——真要说这样幼稚又徒劳的炸毛模样，他也爱屋及乌地觉得可爱。
想rua。
时月白这么想，也这么干了。伸手抓住徐二宝踢过来后腿的动作流畅得像徐二宝自己把jiojio往他手里送，紧接着就被捏住肉垫又摸了肚肚。
“喜欢？”时月白问，徐饮棠盯着前面两人看得目不转睛，想来在论坛里吃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认真劲。
哪怕被吃的瓜是他自己，时月白也很喜欢徐饮棠这样放松又专注的情态，这让徐饮棠看起来更像是“人”，与他伸手可及，总有一日会落进怀里的月亮。
……哦，这月亮还带了几颗小星星。
时月白曲起被徐二宝咬住的手指，轻轻挠了挠幼崽敏感的上颚，迫使徐二宝松嘴，免得徐二宝以为他和以前一样结实一个大使劲，真把他的手指给咬掉了。
徐二宝其实尝到血腥味的时候就发觉不对了，松嘴一看以前自己咬得牙疼都不会留什么痕迹的手指，现在只是被它警告地咬了一小口居然就留下了一圈牙印，破皮出血看起来很是凄惨，叫它不禁心虚地哼哼了两声。
完蛋了，男小三连皮糙肉厚这唯一的优点都没了。
徐饮棠弹了下徐二宝的鼻头，触须探出来碰了碰时月白的伤口，发现是来得再晚点可能都自己愈合好了的小伤口，便放松地环住时月白的手指，愉快地舔了舔伤口渗出来的血珠。
甜的。
触须的质感滑润，伤口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像在被舔舐吮吸一般，叫时月白不禁微微蜷曲起手指，少年人白生生的脸藏不住事情，立刻就泛起了热乎乎的红。
触须的感知也是徐饮棠的感知，又有几根触须蹭过去和似乎害羞了的时月白贴贴，当然照顾到崽崽们的分级只是矜持地碰碰脸颊和脖颈，姿态暧昧但又温存。
徐饮棠也回答了时月白刚才的问题，“嗯，我觉得很有趣。”
这种情绪不能简单的定义为“喜欢”，更接近于他根源深处本能的驱动，他需要观察和学习自己所拟态的物种，以更加巩固“人类”的自我认知，使得身体里人类和异类的比例维持在安全区域。
非要形容的话，这种行为其实更接近于“进食”——摄取足够的信息作为营养，人类的皮囊才能健康、青春、充满活力。
另一边，许仲平终于在余空游的帮助下整理好了思路，扭头招呼徐饮棠他们来听。
还是那个开场，还是18岁时，从25楼跳到一半的许仲平——他强调了一下自己去找余空游的年龄，试图暗示对余空游“年纪轻轻”“做事不过脑子”的反驳，又在余空游的冷笑中越说越小声，眼神游移地转回系统的话题上。
绑定他的游戏自称“无限世界”。
听名字约莫跟徐饮棠他们玩的噩梦时间是一个系列，但无限世界的游戏节奏要舒缓得多，打架只占据很少的一部分，像是恋爱攻略、养成经营、权谋争霸这样热门的游戏元素才是大头。
加上系统商城里还有各种各样辅助任务完成和提升自身实力的兑换商品，不用太努力就能变强变美变聪明，掏点积分就能洞悉未来的走向，挂着这种金手指，猪都能原地起飞。
再对比下噩梦时间这边，剧情让玩家自己找线索自己猜，材料道具靠玩家自己刷自己做，想提升实力更是只能拼命训练和怀抱着不做人的觉悟跟邪神怪物们贴贴，副本里面缺胳膊断腿家常便饭，烧理智发疯是日常手段……
无限世界的游戏体验实在是太过轻松——轻松到会被噩梦游戏这边吐槽无聊的程度。
“所以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在里面。”许仲平嘴角向下，盯着不知道藏身何处的系统，眼神像要把它给千刀万剐。
绑定系统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攒够了积分就能回家，系统还会给新玩家提供贷款购买替身，用以维持玩家在游戏期间的现实身份，回来就能无缝衔接新生活，带着游戏里积攒的巨额财产和超凡能力，龙王归来的戏码想演得多爽就能演得多爽。
然而实际上，当玩家真的在异世界度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当他们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见到了更辽阔的风景，或许还因为攻略任务和某些世界的天之骄子成功牵手，地共度波澜壮阔的一生（此处许仲平强调三遍自己没有），太过浓烈的情感与太过漫长的时间足以冲淡对回家的执念——尤其你在最开始就已经购买了替身，系统长期建立起的信誉也让你深信你的父母爱人都会被替身好好照顾，失去了回去的执念也没有了锚点的时候，迷失在无限的世界之中只是早晚的事。
让许仲平自己来形容，整个过程就像养猪，系统把他们喂得又肥又废，等到把猪养熟了，就能宰了吃肉了。
对玩家来说，系统出问题可比什么恐惧副本都恐怖。
听得徐饮棠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自己的系统，吓得系统连刷好几条警告播报。
它清清白白一个统，兢兢业业为玩家服务，没有半点坏心眼，别把那种坏掉的垃圾货和它比。
呸！
系统的委屈快要溢出来，徐饮棠默默“……”了一会，还是先安抚住了磨刀霍霍向系统的崽崽们。
特别是崽不在现场却第一时间接到哥哥们通风报信的徐四喜，这种能他们自己能处理掉的副本，没必要急着去青霄那里告状。
就算真的要告状，也是等抓住了那个坏掉的系统以后，能研究的都研究透了，再拿给青霄换些更深入的情报。
而对于许仲平险成系统盘中餐的经历，余空游一言蔽之以“蠢”。
许仲平苦笑，“我那个时候看不见，不知道你就在我身边。”
余空游对他怨念情有可原，不管哪个背后灵看见自己的宿主本来好好的像是快忘掉自己这个死人了，虽然高中学了美术大学报考了美术专业还是自己的母校，但也不一定跟自己这个美术老师有关系嘛，可没等他高兴过三天呢，人就啪叽一下跳楼了。
许仲平是被系统绑定拍拍屁股走得爽快，余空游这个背后灵可是亲眼看着那么大个人从25楼硬砸下去，脑袋着地尸体摔得像个炸开的大西瓜，红红白白淌了满地。
血液、脑浆、碎骨，那些东西穿透他的身体，简直要把他也打成个千疮百孔的筛子。
可紧接着，他又眼睁睁看着满地红红白白爬爬爬又变回个大西瓜，恢复了呼吸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便又是活生生的许仲平一个。
夜深人静，活回来的许仲平跑得飞快，甚至没人发现今晚曾有人跳过楼。
只除了目睹全程的余空游。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什么脏东西夺舍了许仲平的尸身，后来又在系统出品的“替身”效果下把替身当成了真的许仲平对待，哪怕替身被抓进幸福疗养院搞得出了故障都没醒过神，以至于现在对着能说能笑很是活泼的真货，都十分割裂地分不清自己的宿主究竟该算哪个。
真要算起来，他只给真货许仲平当了四年的背后灵，但可是实打实地守了替身十多年。
就是个死物，用了十年也有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