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她所有的裙子从包裹里翻出来,一件一件地摊开放在床上,选来选去,终于还是选了她最喜欢的海棠色。
  她洗了个清水澡,全力将一身的药味全部洗掉。
  再拿出那件海棠色裙子来到镜子前,忍着满身针眼带来的痛痒,一丝不苟地把它妥帖地穿上。
  看着镜中的自己,秦晚无奈地耸耸肩,她现在太瘦,裙子都快撑不起来了,缎带系到最紧也晃晃荡荡的。
  随后她找出所有的胭脂水粉,用尽毕生所学的化妆方法,画出了一个完美的桃花妆。然后她又叫来萱草,帮她梳了个好看的发髻,戴上自己最喜欢的钗环,终于让她整个人难得看起来精神又漂亮。
  她从山上采了些蓝色星球花,将它们插在花瓶里,又嘱咐萱草帮她换了床单被褥枕头甚至是桌布和帷幔,还熏了花香,尽力掩盖满屋的药味。
  今天是宁亦从寒城回来的日子,秦晚此时满心欢欣,亲手做了一大桌饭菜,还管白石道人要来了宁亦最喜欢的酒,待一切妥当后,坐在屋里等他。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终于在入夜前,秦晚听到宁亦的脚步声,随后她立即跑到门背后。待宁亦一进门,她直扑到他背上,搂着他咯咯地笑。
  “哈,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你一整天了。”
  宁亦有些懵,他转过身,看向秦晚。她今天不再一脸病容,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鲜少见她打扮得这般好看,让他有些意外。
  “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这么好看吗?”秦晚俏皮地问道。
  宁亦不由地看着她的笑颜也露出了笑容,他坐在桌边,将她拉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问:“你这是想我了,知道我今天回来,所以打扮地这么好看?”
  “对啊,”秦晚大方地说道,“你一走这么多天,我真得很想你啊。”
  “身体怎么样?”宁亦搂着秦晚的腰,感觉她瘦到让他心惊。
  秦晚嘻嘻笑着:“药谷长老的药很管用,你看我不咳嗽了,胸口也不疼了。而且这白石山的空气新鲜干净,呼吸起来非常舒服。”
  宁亦听她这样说,心里也稍稍放松下来。
  “看,这些都是我亲手做的。”秦晚把筷子放到宁亦手上,笑眯眯给他倒了酒,“快尝尝吧。”
  宁亦眯了眯眼睛,挑着眉看着秦晚,笑问道:“无事献殷勤,你又要干什么?”
  “哪有,我就是觉得今天天气好,你又回来了,春光灿烂,大好时光,不能蹉跎了。”秦晚眼若新月,弯弯亮亮,充满笑意。
  “晚儿,你有心事?”宁亦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
  “宁亦,我给你讲讲我在西狄的事儿吧,让你听听我多么厉害地把西狄皇室搞得一团糟的,好不好?”秦晚轻松地转移了话题,“我发现我现在真的是在做坏事上游刃有余,这绝对是天赋。看来我就适合当个反派什么的,不适合当个正面人物。”
  宁亦摸了摸她的头,宠溺道:“好,让我听听,你在西狄都做了什么。”
  秦晚边吃边喝边跟宁亦讲着他们分开后的每一件事,她略掉了所有痛苦和悲伤的环节,专挑她得意的地方来讲。
  她没有说西狄皇室给她的羞辱,没说苏容扭断了她的胳膊,没说苏瀚当众扇了他一巴掌并将她关在小黑屋里三天三夜自生自灭……
  她更没说她差点被苏瀚强暴,没说她差点被苏容连人带屋子差点烧死,最后也没说她扛着受伤的苏瀚,穿越洛城和沛郡之间的山野林地走了一天一夜……
  她只说她如何聪明,如何厉害,如何棋高一着地布下死局,让西狄血债血偿。
  最后她弯着眉眼问宁亦:“你最后杀了苏瀚,对不对?”
  宁亦默默听完他讲得一切,最后点了点头:“他与我对了百招,力竭而亡。”
  “哦,”秦晚点点头,“可惜不知苏容去了哪里,估计是跟着孔箐去了仙界,真是便宜她了。”
  宁亦抬手摸了摸秦晚的脸颊,窗外已是漫天星河璀璨,屋内是盈盈柔光,他凝视着秦晚的眼睛,爱怜,心疼,愧疚,各种感情交杂在一起,最后化作他探身留在她唇边的一吻。
  这时,萱草在门外轻轻敲门:“少夫人,该喝药了。”
  “进来吧。”秦晚答应道。
  秦晚接过萱草手里黑色的药剂,想都没想就喝了下去,轻松地像是喝了一碗白水。
  她将碗还给萱草,笑着挥手让她退下。萱草低头看了看手中一干二净的空药碗,深深锁了眉头,却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
  这堪比鸩毒的药,少夫人已经喝下去两碗了。
  秦晚喝了药,用丝帕擦了擦嘴,神色显然轻松了许多,整个人也舒服了不少。
  宁亦问:“她怎么还那么叫你?”
  秦晚接过萱草端来的药:“她是鹿陵的侍女,不这么叫怎么叫啊,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嫁到鹿家,过上了美美的少夫人生活,哼,你就是看不得鹿陵比你帅,比你温柔,比你武功高,还比你对我好,对不对?”
  “你说什么?”宁亦脸色刷地黑了下来。
  秦晚看他吃醋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喜欢的人只有你呀。你看我就是一根筋,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一直喜欢一个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鹿陵?”宁亦酸着口气说。
  秦晚说:“还不是为了气你。”
  “……”宁亦无语。
  秦晚走到宁亦身旁,搂着他的脖子:“宁王殿下,你觉得这房间我今天布置得好不好看?”
  宁亦说:“好看。”
  秦晚又问:“那你觉得我今天够不够漂亮?”
  宁亦点头:“漂亮。”
  秦晚嘻嘻笑着:“那你觉得今天够不够天时地利人和,让你想对我一亲芳泽?”
  宁亦蹙眉:“晚儿,别闹。”
  秦晚撅起了嘴,看上去确实有些恼了:“宁亦!在江南楚馆的时候,你说时机不对,在应阳城储年殿里你说地点不对,可现在我们是在你的地盘上了,我可是听说,你住在这里的时间比寒城还要长,这里基本上可以说是你的家了吧。如果你今天再找借口拒绝我,我真的要怀疑宁王殿下你的个人能力问题了。”
  宁亦叹气:“你还病着,等你好了,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好不好?”
  “不要!”秦晚站起身,气势很大地拉住宁亦的胳膊,将他连拖带拽地按到床边坐下,“我辛辛苦苦地洗了澡,化了妆,做了头发,还熏了香,就等你回来,今天说什么你也得给我把事儿办了!听到没有!”
  她掐着腰,气势很盛,带着些刁蛮和倔强,撑着一幅“你今天休想出这个门”的架势,逼视着宁亦,强迫他就范。
  宁亦看她红扑扑的脸,一时没了脾气,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直接将她拉进了怀里。
  星河漫天,云山雾绕,敬慈斋里熄了灯,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方寸之地,其他的都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