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流浪狗的一日三餐 > 8.利箭疑云覆云翻雨
  “宋小姐抽疯?玩他作甚,他脸上伤还未痊愈。”苏啸语气带着些许尖锐的苛责。
  他内心想着,倒不是生气,主要是宋桓玉此举太过冒犯,万一多年后简覆云记恨此事,一怒之下抄了宋家该怎么办,更何况早上刚上好的药膏,现在折腾得重新上药,药膏也是花了钱的。
  两人此刻分别坐在后院大理石圆桌的一角,宋桓玉两肘撑在石桌上,一手扶着脸,看着颇为不服气:“谁叫你一声不吭跑得没影,我以为你就这么丢下你……小媳妇跑了,说到底还都怨你,嗷!”
  宋桓玉身后的侍女在梳理宋桓玉偏乱的发髻,手下大抵用劲几分,疼得宋桓玉龇牙咧嘴一声喊。
  “小姐,消停些吧,您真是纯该的。”
  “小紫,怎么连你也,本小姐伤透心了。”
  对于宋桓玉的不可理喻,苏啸没再多加争辩,沉默着从食盒里端出汤饺和甜胚子,打开油纸包,油浸鲜亮的牛肉包子被摆在桌上。
  宋桓玉伸手欲拿,苏啸一汤勺敲在她手背上。
  “你买这么多,本小姐拿一个怎么了?”
  苏啸学着宋桓玉在马车上的语气,反问道:“很多?”
  “很少吗?”
  “行了小姐,别在此处打扰公子们用膳了,太失礼了。”
  小紫似是实在忍受不了了,招呼着廊檐下的两个侍女,把宋桓玉架走了。
  嗷嗷叫的宋桓玉被拖走后,恰好简覆云顶着清洗干净的脸来了。
  苏啸看了一眼,简覆云脸上伤痕已经结痂,不至于让墨渗进伤口里。
  苏啸给简覆云递了勺,简覆云屁股还没挨上凳子,勺就先舀进苏啸碗里,带走一个饺子。
  不知简覆云从哪来的毛病,吃东西前非要抢一口苏啸手里的,两碗甜胚子也被他一碗喝了一口,苏啸照常埋头吃,口头上淡淡说了句:“你这习惯要改。”
  今天是冬日常有的阴天,不见太阳,常有寒风刮过,风刮过时,简覆云便会不自觉抖一下。
  简覆云在旁边抖了半天苏啸才发现。
  这倒霉孩子平常叽叽喳喳宛如红耳鹎,一遇事就死扛不吱声,被宋桓玉涂个满脸是,现在被风吹得抖抖索索也是。
  苏啸是在外常年,体质既抗热也抗冻,所以才无所谓,自然而然没注意到简覆云的不适。
  他端起碗和桌上一堆东西道:“天冷了,回卧房吧。”
  “好的公子。”
  简覆云亦起身,忽然像是感受到什么,倏而抬眼,望向苏啸身后。
  苏啸:“怎么了?”
  瓷碗摔碎在地,简覆云扑向苏啸。
  一瞬间,世界倾倒,少年的身影占据苏啸一半的视线,同时空中有什么东西朝他们呼啸而来。
  一只利箭闪着铁光钉在石桌上,石桌发出极其恐怖的哀叫。
  利箭自斜上方来,苏啸从简覆云身下直起身,转向余光中见房梁间有人影飘过,他抛却身后混乱的场面,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跳上房梁,而那人影已然消失。
  宋桓玉晚来一步,疑惑和愤怒同时浮现在她脸上:“有刺客?快叫人去找!妈的,不会是薛子凯想杀人灭口?”
  “那人不见了,直接叫官府来。”苏啸从屋顶跳下,说道:“还不能确定与薛子凯有关,先别冲动。”
  苏啸看向简覆云,简覆云直愣愣伫立着,站在一片狼藉中,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苏啸能感受到他此刻情绪不大对头。
  想起什么,苏啸叫住宋桓玉道:“宋小姐,麻烦在官府面前遮掩一下我们的存在,其余你自己应付。”
  宋桓玉:“啊?为何啊?诶,你去哪?”
  苏啸快步去卧房拿了帷帽,往简覆云头上一盖,拉着简覆云往外走。
  两人要躲官府,在苏啸快出宅子时被宋桓玉喊住。
  她没问缘由,让两人进马车,车夫带着他们在金城里瞎转悠会儿,总比在酷冷的大街上像无头苍蝇一样找地方躲藏要好。
  “还好吗?”
  两人面对面坐在马车上,简覆云依旧一言不发,手攥紧着扣在膝盖上,好似在轻轻颤抖。
  “我没事。”简覆云出声道,沙哑且带着细微的哭腔。
  没事……才怪。
  倒霉孩子或许是被吓到了,毕竟不久前他才面临过死亡的恐惧,那只利箭几乎与简覆云擦背而过。
  苏啸不知怎么安慰人,他的人生里从未有过此类体验。
  苏啸轻言轻语说道:“帷帽摘下吧,是不是太闷了些。”
  宋家连马车也是豪奢配置,暖炉香炉一应俱全。
  简覆云默不作声卸下帷帽,仍低着头,肩胛处在轻微起伏。
  苏啸这才发现简覆云的呼吸急促,他低下头抬眼看,简覆云的瞳孔紧缩,好似陷入失神之怔里。
  该不该碰他,苏啸犹豫了一瞬,手在简覆云肩膀处轻轻点了两下,轻声又别扭询问道:“你,要不要再吃点东西,覆云?”
  这句话好像触发了简覆云哪根神经,他猛然抬起头,与苏啸对视刹那间,那双眼眸中淌出一行泪珠,接着又是一行。
  那是伤痕累累的脸。
  苏啸被简覆云的眼泪砸懵了。
  简覆云不是没在苏啸面前哭过,那次的哭是为乞求,也是借着可怜劲在哭,苏啸不是看不出来。
  可这次的哭,好像带着懊悔和悲伤,那么悲伤,那么痛苦。
  苏啸难以理解简覆云的悲伤从何而来,就像他现在胸口升腾起的堵塞感一样难以理解。
  他只能干巴巴说一句:“怎么哭了?”
  简覆云垂头,泪珠无声得砸在马车柔软的铺地上。
  他从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
  苏啸一头雾水,他很想问难不成那个射箭的刺客是因你而来?是为昨天说好的约定今天就打破了而哭?
  他没敢问,这根本问不出口。
  苏啸弯腰,继续别扭道:“没什么对不起的,覆云,先不哭了?”
  简覆云呆呆咬着下唇,那双丹凤眼怔怔看着苏啸,泪珠争先恐后夺眶而出,他喉间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苏啸不忍直面
  他的眼,垂眸,去看他颤抖的手。
  “对不起。”
  又是一声沙哑的道歉。
  苏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街巷的光从明亮到昏暗到明亮,勾栏瓦肆从静谧无声到筛锣擂鼓,夜市开始重振荣光。
  苏啸看着窗外,盘算着时间应当差不多了,招呼车夫返程。
  简覆云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正盘坐着把香炉放在腿上扣香炉的盖子,他似乎感受到苏啸的视线,手底下扣盖子扣得更勤快了。
  果然人越尴尬的时候越会假装在忙。
  苏啸觉着有趣,明明刚才还哭得那么悲痛欲绝,甚至苏啸提出让他一个人静静的时候,还抽泣着拉着苏啸的袖子让苏啸别走。
  他存了恶趣味的心思,开口道:“不哭了?”
  简覆云头埋得像躲狐狸的鹌鹑,停了扣盖子的工程,嗫嚅道:“不哭了。”
  苏啸:“哭这么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简覆云头埋得更低了。
  重启了他手底下的工程。
  “放过香炉吧。”苏啸从简覆云手里抢走那小物件,又道:“现在可以说说,为何而哭?”
  简覆云迅速眨了两下眼,哑着嗓子道:“因为,我怕。”
  “怕什么?
  “怕公子不要我。”
  苏啸心想,果真如此,不过至于哭那么惨吗,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
  “尚不清楚那刺客目的为何,不用怕。”
  马车的车轱辘声停了,车夫对着马车内道:“公子,到了。”
  宅院内无声无息,后门口站着侍女小紫,却不见宋桓玉。
  小紫看见苏啸下车,满眼焦灼迎上前去。
  “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苏啸瞅了一眼在身旁的简覆云,顺口问道:“宋小姐不在?”
  “听闻宅子出了刺客,小姐当时还在宅院里,宋家大人们都要急死了。小姐今天下午忙着在官府和宋府间团团转,一时半会回不来,让奴婢转告公子,今晚安心歇着,宅中已加强了人手,卧房门口也会安排家丁守夜。”
  “家丁守夜?不必了。”苏啸边走边问道:“小紫姑娘,刺客可有下落?”
  小紫摇摇头:“那奴婢就不知了,官府在此处没查出什么,便走了。”
  “明白了,多谢姑娘。”
  苏啸侧身让简覆云先进了屋,正欲关门,小紫出声道:“那个,苏公子。”
  苏啸:“何事?”
  小紫看起来心事重重,蹙着眉问道:“公子可有看见白日那个刺客长什么样吗?”
  “啊,不是小姐让奴婢问的,是下午官爷问我们的,我们都没看见。”
  简覆云进门,又探头出来,正要开口说什么,被苏啸抢先了。
  “事发紧急,刺客消失得太快。”
  小紫蹙着的额间似乎舒展了些,她低眉道:“奴婢唐突了,那不打扰二位公子了。”
  小紫转身离去。
  苏啸合上门,卧房的烛光映在格窗上闪烁几下,很快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