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穿越小说 > 流浪狗的一日三餐 > 16.覆云梨醉鸿川厉辩
  不足挂齿简覆云,过完杯酒功夫就不省人事。苏啸摇了摇简覆云,简覆云已经睡死了。他那壶小酒,才喝了半壶不到。
  苏啸的话还真是一语成谶,这小孩的酒量是浅尝辄止就到了头。
  他自然不能放作不惯,扛着走或轻功飞回去,倒霉孩子怕是要吐他一身。
  苏啸叹了口气,收拾了桌上的残余,起身走到简覆云这头,拽着他胳膊搭到自己肩上,一个转身,醉倒的少年便趴在了苏啸的肩头上。
  苏啸俯身捡起地上的帷帽,盖在自己头上,帷帘轻柔抚在两人身上,阻挡了冷风,他能感受到简覆云不可忽视的气息在他耳边萦绕,带着浅薄的,梨花熏人的酒气,两人的气息,在这一方小天地间互相萦绕。
  苏啸与曾象成告别,一手提着鸡蛋筐,一手还要小心简覆云从他背上滑落。
  扶光许久没见,在将暗不暗时却舍得从层云中泄出半分余晖,苏啸稳稳当当面朝东走,背后远山上的霞光照得两人重合的影子拉长。
  行人,羊群,来来往往,黑纱帷帘杜绝了所有擦身而过的嘈杂,简覆云一星半点的动作都能被感知,此时,几声近乎微不可查的哼声钻入苏啸耳中。
  苏啸道:“醒了?”
  简覆云没有回应,依旧紧闭着眼,他手指抽动两下,抬了抬胳膊。
  然后,轻巧环住了苏啸。
  “覆云?”
  简覆云喉间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头埋进苏啸脖颈。光这般不够,他一边哼唧一边去蹭苏啸的脸,苏啸被蹭的一边脸发烫,原本就不扎实的头发被蹭的更乱了,蹭得他鸡皮疙瘩起一身,他本就不适应与人亲近,更别说肌肤相亲。
  苏啸本能要把身上那一大坨滚烫物丢下,可一想到简覆云是神志不清,此举并非故意,苏啸深呼吸一口,勉强压住了不适感。
  简覆云那张被酒气染得淡粉的脸,近在眼前,忽然,他的眼皮微动,挣扎着开出一条缝来。
  苏啸见简覆云睁眼,不再施舍余光给他。
  “若能走,就下来。”
  话音刚落,苏啸感受到耳尖湿热。
  霎时间,一股寒意从地底涌上天灵盖,脊梁一僵,冻得他停下脚步。
  “嘶……嗯,你!住口……住口!”苏啸情绪很少外放,而这句是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简覆云含住了苏啸的耳尖,不止是含,舌尖触碰耳背,牙齿在耳朵软骨上厮磨,不疼,但是苏啸有种疼痛即将来临,那脆弱的骨头随时会被咬断的恐惧感。
  苏啸对简覆云不设防,自然料想不到简覆云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举动。
  太亲密了。
  亲密得让人恐惧。
  水渍声在苏啸耳边响起,他一下子炸开了。
  简覆云在对着他的耳尖吮吸!
  苏啸的内心有只猫在撕心裂肺得抓狂,边炸毛边在他身体各处上蹿下跳,他想把那筐鸡蛋砸在简覆云头上。
  他趁机猛地撇过头,用力太大,简覆云差点就要滑下去。
  苏啸用手撑着抚好,简覆云像个粘人的小狗般又凑过来企图霍霍苏啸的耳朵。
  不要和喝醉的人较真,不要和喝醉的人较真,不要和喝醉的人较真……
  他默念,努力忽视耳尖处的湿热感。
  “倒霉孩子,真是折磨人……”
  私宅大门,停靠着马车,老胡正守在大门口,他见二人回来,刚低头喊了句苏公子,苏啸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卧房方向走去,对待宋桓玉的呼声同样置之不理。
  那响彻耳边的啧啧声简直要把苏啸搞疯,他只想立马把简覆云丢到床上。
  苏啸一踏进卧房,帷帽都没摘,鸡蛋筐放在地上,径直冲向床边,撩开帘子,弯腰把那坨黏糊的东西扔在了床上,连同帷帽一起滚落到一边。
  简覆云下半身沾了床,可两只手还抱着苏啸的脖子不撒手,苏啸无奈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手掰着简覆云的胳膊,企图让他松手。
  简覆云喝醉成这般,手上劲儿还挺大,眼神迷离,喝醉后那双眼睛看着更红了,目不转睛盯着苏啸,傻傻笑出声来。
  “衔枝……你,好看。”
  “好看好看,你先松手。”苏啸后退,试图挣脱简覆云双臂的束缚。
  简覆云抱得更紧了,摇摇头道:“不要,不要……”
  “放开,你就走了……”
  “不能……放开,衔枝……”
  简覆云化身成八爪螃蟹,死死抱着苏啸,嘟嘟囔囔就是不肯放开,苏啸唯恐他又要祸害自己的耳朵,上手隔绝了简覆云的脸。
  僵持不下中,苏啸悲催得想,早知道会这么麻烦,就不该让这倒霉孩子喝酒。
  他还是妥协了,挡脸的手抚上了简覆云的背,像哄小孩般说道:“我不走,陪着你。”
  “真的吗?”
  “真的。”
  “你……陪着我,答应我,你要与我同老。”
  “我答应你。”
  简覆云慢慢松了手,躺倒在床上,苏啸从那严丝合缝的怀抱中解脱,不由松了口气。简覆云那句“答应我”的后一句,两字连成一个,模模糊糊,还凑在苏啸耳根前说的,苏啸根本没听清他说的什么,他心想,反正是醉酒的胡言乱语,不必在意。
  苏啸替他解了发带,一转身,看见两个脑袋光明正大得出现在门口。
  缪鸿川:“啧啧啧。”
  宋桓玉:“啧啧啧,好福气。”
  苏啸:“……”
  苏啸没空理这两活神仙,经简覆云折腾的这会时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查看了一番易容脸皮的情况,胶质物状况完好,接下来淋浇晾晒三天即可成。
  他想起厨房里还放着一盆猪皮冻,继续无视旁边絮絮叨叨的宋桓玉和阴阳怪气的缪鸿川,端着烛台往厨房走。
  走时还完好的一整盆猪皮冻,现在只剩下半盆,灶台上还遗留着某人作案的勺子。
  苏啸捏着盆边的手微微颤抖。
  宋桓玉:“啊哈哈哈,苏公子做的啊,我就说这怎么凭空多出来这么个东西,我替你尝尝咸淡,味道真不错啊,不愧是苏公子。”
  苏啸面无表情道:“你,明天加练。”
  宋桓玉在回到宋家以后,第一件事是召集家中奴仆,该搜搜该查查,同时叫最受信任的老胡和管家上宋家分家借调人手,分家的人以为出什么事了,亲自带着人往宋府走,连带着一些小官也上门拜访。
  宋桓玉自知兹事体大,不能随意暴露,一面安排人手问询下人,搜查宋府里里外外,一面应付分家和官家,同时暗示分家的亲戚们多注意府中下人们的举动。
  宋桓玉蹲着马步,凤头鹦鹉般的嘴不停,叫苦连天道:“知不知道本小姐有多累,本小姐又不能喊人帮忙,活了十八年头一次有当牛做马的感觉,吃你点东西怎么了。”
  苏啸一尺八打向宋桓玉小腿,道:“下盘,稳住。”
  “苏啸,你冷漠无情铁石心肠刻薄寡思麻木不仁……”
  “二小姐,你让在下很伤心啊。”穿着青袍的男人全身无骨似的靠在木桩上:“在下昨日在宋府可是忙得焦头烂额,怎能说是无人帮衬呢?”
  宋桓玉眉头紧锁,狠狠忒了一声,鄙夷道:“你帮衬你大爷,叫你搜下人房间,你去撩侍女丫鬟,还叫人小姐姐,寒冬腊月你发哪门子骚。”
  缪鸿川唰得打开纸扇,扇走呼吸间的白雾,坦然自若道
  :“美人环绕兮,天性使然,喜不自胜呐。”
  “说得好听,色字头上一把刀,小心被人捅死!”
  苏啸看向缪鸿川:“结果如何?”
  缪鸿川合了纸扇,耸耸肩:“没有,除了你们揪出的练沈练襄两姊弟,其余下人没发现什么问题,或许是我技不如人,苏公子不妨再亲自去一趟?”
  “多谢,不必。”苏啸借尺八,把宋桓玉的手往上抬:“保持,别动。”
  缪鸿川自觉无趣,跑到廊檐下喝起了热茶,顺便调笑两句宋桓玉扰她心智,宋桓玉气血上涌吼回去,苏啸立马用尺八把她头掰正。
  吵闹间,宿醉的简覆云慢悠悠转醒,扶着绞痛的脑袋到了后院,苏啸趁机把尺八交给简覆云,让他盯着宋桓玉蹲马步,头也不回抱着竹筛往厨房走。
  柴火味,铁锅蒸汽在灶台间萦绕,苏啸抱臂伫立在灶台前,他半个身子被蒸汽包裹其中。
  “苏公子,真是悠闲啊。”
  缪鸿川背着手,眯眼笑着,半张脸掩在白色的纸扇里。
  苏啸默默斜了他一眼,缪鸿川散步般凑到苏啸面前,自顾自说道:“这般悠闲的日子,已经持续多久了?”
  “从启正二十年你离开焚嗅楼开始。”
  缪鸿川收了纸扇,那张笑脸犹如鬼魅:“都过去七年了。”
  “如果你是来故意找茬的——”苏啸打开锅盖,大量的蒸汽争先恐后扑向两人,接着被寒风吹散:“我没什么好说的。”
  缪鸿川颇为委屈:“小衔枝,许久不见,怎么越来越不近人情了?焚嗅楼养你至六岁,哪怕你离了焚嗅楼,闯出那么大祸,我们也想尽办法保了你的命,如今你能悠哉度日,可是多亏了焚嗅楼。”
  苏啸正眼都没瞧缪鸿川,长勺搅拌着炖煮的鹿角龟甲,道:“所以呢?”
  见苏啸油盐不进,缪鸿川装模作样叹口气:“好吧,我知你是不爱听这些场面话,那我便直说了——”
  “我要重建焚嗅楼,你同我一起吧?”
  苏啸手一顿,但很快恢复往常,淡然道:“与我无关,我已不在焚嗅楼任职。”
  “与你无关?”缪鸿川讽刺一笑:“你若不想重建焚嗅楼,又为何会与三皇子凑在一起,难不成真当殿下甘愿与你过这柴米油盐?”
  “三皇子终究是要回去的,回到属于他的位置。”
  面对苏啸的不配合,缪鸿川笑得残忍又悲哀,色荏内茬道:“苏衔枝,你说我是三岁小孩,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在这和他玩过家家的把戏?”
  “小鸟,你不怕像当年那样,把自己玩进去?”
  滚烫带着热气的长勺抽向缪鸿川,缪鸿川用佩剑剑鞘格挡,木铁相撞,发出强烈的撞击声。
  “缪先生,慎言。”苏啸熄了灶台里的火,长勺盛出锅里的东西,不带感情说道:“云鸟不同路,我从未奢求谁能与我并肩而行,至于你们,重建焚嗅楼也好,他要做什么也罢,离了金城,我有我的路要走。”
  “你的路在哪,苏衔枝,你已经被牵扯进来了。”缪鸿川收了脸上的笑,目光沉沉道:“宋家,天佑门,含玉阁,斩青莲,栾昀殿下与朝堂之事,你真当这其中没有关联?从你纵容他出现在你身边时,你就已经逃不掉了。”
  “你是想找借口看殿下可怜吗,你自己觉得可信吗?”
  “便是看他可怜又如何,缪鸿川,无论我说什么,你从来只信你自己,我何苦同你争辩。”苏啸扬起勺子,用龟甲鹿角熬煮的水一点点浇灌在易容胶质物上。
  “你若是听不懂,那我再说一遍。”苏啸一字一句道:“我,与焚嗅楼已经无关了,帮你这一次,我已是大发慈悲,今后,别再为这种事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