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商会主席的家在半山腰的别墅。
  江城圈子里的富二代领着盛玉霄缓缓往上走,一边走一边惊奇地问:“盛大少怎么想到找一个已经过世的人?”
  
  “这你不用管,这家里平时还有人吗?”
  
  “有啊,他儿子一家四口平时还住这里呢。”
  
  “那就好办。”
  
  “不好办啊……”那富二代苦笑了一声,“人家肯定会觉得咱们有病,他儿子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啊,江城总督察呢。平时我反正是不会往那边走的。”
  
  “是有点麻烦,有钱有权的人大都傲慢,但没事,你把我们带过去就行。”
  
  “好好。”
  
  富二代应着声,但却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秦邃的方向。
  
  这个人怎么那么像津市圈子里的那个秦邃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两家不和,远在江城圈子里的富二代都知道了……
  
  “哎到了。”富二代突然顿住脚步,也压下了心头的疑惑。
  
  盛玉霄当先抬手叩门。
  
  “喂,谁啊?”一个菲佣探出了头,“请问找谁?”
  
  “你们先生在家吗?”
  
  “在是在的,但如果有事的话,请直接通过先生办公室的电话联系预约。”
  
  “我从津市来的。”盛玉霄挑眉,姿态有些盛气凌人。
  
  富二代心里咯噔一响,在总督察门外这么嚣张不太好吧?
  
  虽然盛大少家世也很吊……
  
  可谁知道那菲佣竟然反而犹豫了起来,她问:“您能说说姓名吗?我会转告给先生。”
  
  盛玉霄轻嗤道:“行了就这么去报吧。”
  
  菲佣犹豫再三,还真去了。
  
  富二代看得目瞪口呆。
  
  为什么啊……
  
  这时盛玉霄扭头看黎小鸭:“小鸭,你知道为什么她松口了吗?”
  
  没等盛玉霄把话说完,秦邃就接声道:“因为津市两个字能令人浮想联翩,穿着不凡,又颐指气使,别人反而不敢轻看他。”
  
  盛玉霄:“……是我教的。”
  
  秦邃头也不抬:“对,帮你做个注解。”
  
  “……”
  
  富二代心说看起来更像是秦邃了。
  
  这边等了半分钟不到,菲佣就又出来了,她客客气气地说:“请进。”
  
  富二代不自觉地骂了句:“我吊!”
  
  真行啊!
  
  不过想想他身在江城圈子里,反而不敢这样做派。从津市来的,又不混这个圈子,也就无所畏惧了。
  
  而且这盛大少向来就是一副拽天拽地的做派,这倒也不是谁都能学得会的。
  
  等等……盛大少和那个疑似秦邃的人,为什么都冷冰冰地瞪着他啊。
  
  “少说点脏话,就不能有教养一点吗?”盛玉霄骂他。
  
  富二代茫然。
  
  谁不骂点脏话啊?
  
  盛玉霄揉了揉黎小鸭左边耳朵,秦邃揉了揉黎小鸭右边耳朵。
  
  黎小鸭有点受不了,先一步窜进了门。
  
  两个人在门外遗憾地搓搓指尖,才跟着进了门。
  
  留下富二代在后面心底浮起一串省略号。
  
  会客厅里已经有人在等了。
  
  男人站起身,笑着说:“我就猜到是你们……”
  
  黎小鸭瞪大眼,微微张嘴。
  
  啊?
  
  但他们没有猜到会是他啊。
  
  男人说:“章老先生还没起来,你们得等一会儿,吃过早餐了吗?一起吃吃?”
  
  “对了,昨天还没请教这两位是?”
  
  “盛玉霄。”
  
  “秦邃。”
  
  他们各自报了名字。
  
  男人心说能跟着章老先生来的,果然不是什么普通人。
  
  “津市圈子里很有名气的啊,现在年轻人越来越出色了……”男人喋喋不休地说着。
  
  新
  还准备再问一下黎小鸭的来历。
  
  黎小鸭却先插声道:“我们不是来见章爷爷的。”
  
  “啊?”
  
  “陈会光是您的父亲吗?”
  
  “……是,怎么?”
  
  “岳兴俐是您的继母吗?”
  
  男人更觉得错愕了,但因为章老先生的缘故,他还是回答了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是。”
  
  “岳兴俐是我的外婆。”
  
  “什么!”
  
  “请问外婆现在在哪里?”
  
  “几个月前,刚刚在疗养院中病逝。”
  
  黎小鸭的眉眼顿时耷拉了下来,不过她很快又重振了精神:“请问她留下来的东西……”
  
  “你是来接收遗物的吗?”
  
  “嗯,我可以看看吗?”
  
  这时候章老先生由人扶著缓缓走了出来,见到黎小鸭,双眼都亮了亮:“这么早来见我?吃早饭了吗?”
  
  黎小鸭诚实地说:“我找遗物找到这里来了。”
  
  章老先生怔了怔:“这么巧,那……”他扭头看向男人。
  
  男人马上说:“请跟我来,所有的东西都放在这个房间。”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气流瞬间贯通,吹起一阵灰尘。
  
  盛玉霄和秦邃同时动了。
  
  一个挡在了前面,一个把黎小鸭抓了过来。
  
  但黎小鸭已经迫不及待地,她跑进去,看见了很多未开封的礼盒。
  
  越过那些礼盒,不远处的梳妆台上,规规矩矩地摆着一个从头至尾都没拆过的包裹。
  
  一点遮掩都没有。
  
  仿佛就是在等某一天,对的人来到这里,打开它。
  
  章老先生眯起眼,盯着看了看说:“军队制式的包裹,你妈妈还是个军人?”
  
  “不是的,是爸爸那里寄给妈妈的。”
  
  “裁纸刀呢?”盛玉霄伸出手。
  
  “我去拿。”男人很快拿了回来。
  
  “我来。”盛玉霄安抚地拍了下黎小鸭的肩,“容易划伤。”
  
  黎小鸭紧紧咬住唇,忍住了。
  
  包裹不小。
  
  打开外层箱子,里面一样一样还分装包了起来。
  
  最先拆出来的是卡。
  
  三张储蓄卡。
  
  然后是两套衣服,一套是军装,一套是常服。
  
  章老先生呼吸窒了窒,不自觉地按住了胸口。他不想去追寻儿子的遗物,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拆开,所有证明他曾经活在过这世界上的痕迹,就这么残酷地出现在了眼前。
  
  摸到衣物的时候,你会觉得仿佛他还在眼前。可偏偏他就是已经不在了。
  
  章老先生高度共情之下,喘息加重,连一边的总督察都听出来了。
  
  “先生,不如我们到一边坐着等?”
  
  “没关系,没关系。”
  
  这样大的孩子都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痛苦……
  
  章老先生紧紧盯着。
  
  这时候黎小鸭翻出了一盒子勋章。
  
  她揭开盖子,里面哗啦啦地作响。
  
  章老先生哑声道:“你爸爸是个很厉害的人啊,有一等功的勋章。”
  
  黎小鸭默默无声点了下头。
  
  然后她又拿到了一封信,信被揉过,显得有点皱巴巴……
  
  她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然后拿出了下面的军官证。
  
  她翻开军官证。
  
  上面贴著一张照片……
  
  活着的人,最后却只变成了一张小小的,小小的照片。
  
  黎小鸭喃喃喊:“爸爸。”
  
  章老先生猛地推开了身边的总督察,一下扑倒在那张布满灰尘的梳妆台上。
  
  他喉咙里嗬嗬作响,喘气不及,苍老的手指按在那张红底照片:“惜年,惜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