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嫌弃脏，只是看着周围猿人们渴望的眼神，甚至一对坐在自己身边的小猿人直接流起了口水，显然大家都饿了许久。
你让他怎好意思吃？
自己昨晚夜宵可是酱猪蹄儿，现在还没饿呢。
可不接的话……
李树想了想，终究还是接过了馒头，却没收进口袋，反而有一点没一点的慢慢喂给了身边的两个小猿人。
他倒不是圣母心，他也知道自己穿越过来后人生地不熟的有多危险，可看着两个小孩儿在自己面前饿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李树还真做不到袖手旁观。
善心只是容易被辜负，但善心并不应该被污名化。
最起码这群猿人又是稻草又是衣服的都让给了李树，就为他睡得舒服点，李树觉得上辈子除了父母，也没几个人能为自己做到了。
馒头不大，很快就分了个干净，这个过程中玉携风就那静静等待着，目光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当中。
直到李树摆摆手将他唤醒，他就又把手像是哆啦a梦一样伸进了怀，这次掏出的是一张薄薄的肉片儿。
李树看着那张肉片儿心嘀咕，这玩意该不会是下一餐吧。
万幸的是，玉携风并没有请他开餐，反而表情凝重了几分，道：“我知道您尚且不明白发生了什，但我接下来说的话，希望您能记住。”
李树刚要点头，就看到玉携风已经双手将那块东西向着自己颈部递了过来，不等李树躲开，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禁锢在原地，玉携风小心翼翼的将肉片贴在了他的喉结处，解释道：“这块肉名为喉舌蛊，可以替您说话，请您就先用它发声吧。”
那块肉贴在李树喉结处后轻轻蠕动了几下，随后就完美贴合于其上。
李树眨眨眼，尽力适应这块新生的“喉舌”，等到那种异样感消退，他明白自己可以说话了，便疑惑地问道：“你刚刚说，侍奉我？”
说完这话，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是下意识用那块喉舌蛊说的话。
玉携风见他适应的很好，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我们心猿一族世代守护您的神殿，只是如今我族衰微，已经无力再保护您的安危了。”
我族衰微？是指大家被关在了囚车？
李树又问道：“您说我是神？可我……“
犹豫片刻，李树还是决定和盘托出，毕竟玉携风先前说他一无所知也好，给他这块喉舌也好，显然都对他相当了解：“可我只是个学生而已，一觉醒来就……”
“吾神。”玉携风打断了他：“关于神的事，您以后自然会清楚的，只是不要再提起了。”
说完这话，他颇为神秘的指了指天。
什异世界谜语人。
李树心吐槽，但也只能换了个问题：“那您说我不能说话，是怎回事？”
“言灵。”玉携风似乎很了解李树，解释的话对他这个小说迷来说轻松易懂：“这是您身为神的权柄之一。”
李树听了有些目瞪口呆，看惯了各类小说的他自然知道言灵这种力量有多厉害。
想了想，李树试探著问道：“那我大概要到什时候，才能用呢？”
玉携风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您想的话随时可以，只是这世间越强大的力量，代价也就越高昂。若是我族尚在，自然可保您无恙，可惜……”
李树见他话说了一半儿，表情有些落没，明白他是伤感与宗族的没落。
心念一动，暂时取缔了喉舌蛊，用自己本身的嗓音说道：“开心。”
玉携风原本只是有些小伤感，却没想到李树居然会将言灵用到这种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吾神，吾神您快，哈哈哈哈哈。”
老猿人先前的慈祥与和蔼被突兀的笑声打破，笑的前仰后合，引得周围其它猿人频频侧目。
李树也知道他笑的有多难堪，只是他此时正全力压下眼眶中泛起的泪花，心中那突兀升腾的酸涩感甚至让他呼吸困难。
这言灵的能力，代价似乎确实有些大啊……
“玉老，您这是……”囚车外忽然有声音传来，是随车押送的骑士。
“坏了，玩脱了。”李树见状急忙又悄悄道：“恢复。”
玉携风瞬间恢复了正常，只是可惨了李树。
谁能想到快乐与悲伤居然不能中和，李树强压着嘴角，又拼命向上抬。
最后闹成了济公脸。
玉携风面对车外的，脸色显然就不甚好看了，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我笑自己鼠目寸光，当年救了只白眼狼，如今害的自己全族尽毁，二位对这个答案可满意？”
“这老家伙变脸好快……”
两位骑士闷闷的不再说话，这场面无疑让李树心奇怪，怎听双方对话，玉老这阶下囚反而比对方还拽。
李树想问问对方“白眼狼”的事儿，却被玉老直接挥手示意。
李树只好乖乖上前。
“吾神，想必那些押送的人已经发现了我们，必须要尽快送您离开了。”
也许是已经被骑士们察觉到了异样，车队的前行速度明显放缓，玉携风也不会坐以待毙，再次从怀掏出一个黄铜质感的手镯，递到了李树手：“此乃您当年赐予我族的神器，如今物归原主。”
李树看着就感觉形状眼熟，戴好后，却发现刚好和他天生的胎记相匹配。
他对玉老的话更加深信几分。
黄铜手镯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随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之一同消失的，还有李树打娘胎带出来的胎记。
李树想问对方些什，却被玉携风用话语打断：“吾神，您想要问的话，早已被我铭刻进了铜镯之中。稍后我的族人会施展传送法术带您脱离此地，请您……”
说着，他将两个小猿人推到李树怀：“请您务必要将他们两个带在身边。”
“那您怎办？”李树问道。
玉携风没说话。
李树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将两个小猿人用手紧紧抱在怀中，向他保证道：“您放心，我就算拼了命也会带着这两个孩子活下去。”
玉携风听了他的话微微一愣，想起他先前喂两个小猿人吃馒头的一幕，也点了点头，回头向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年轻猿人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李树发现猿人们开始不动声色的靠近自己周围，最后隐隐围成了一个包围圈，把自己和玉携风等人围在中间。
虽然并没有形成规则的圆形，但李树发现他们已经通过站位，彻底隔绝了车外骑士们的视野。
而在那些雄性猿人组成了最大的一层包围圈后，有两位雌性猿人来到了李树旁边，恭敬行礼：“吾神。”
玉携风指着她们向李树介绍道：“稍后就由你们二人带吾神突围，先为吾神画好护体符咒。”
说完他就转身走出包围圈，同其他猿人们站在了一起。
两位雌性猿人也知道时间紧迫，上前就剥李树的睡衣。
李树下意识的想躲闪，却见到其中一个雌性猿人从衣服内掏出一根毛笔，开始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认认真真画起符咒，也就强忍着不适，不想给对方找麻烦。
终归是有些尴尬，李树没话找话：“我叫李树，你们叫什啊。”
拿毛笔的那个似乎开朗些，张嘴答道：“信女叫玉子清，她是我姐姐玉子莹。”
虽然样子是个古怪的猿人，玉子清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好听，她们下笔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腰间，李树再次躲闪，玉子清却制止了他，继续向下画去。
李树能看出她的窘迫与勉强，那张脸即使满是尘土，却依然泛起了红晕。
李树低声问道：“你们都叫我是神，可我只是个没什能力的普通人，玉老爷子不肯告诉我，但我知道你们一会恐怕会有牺牲。”
玉子清手中的笔顿了顿，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索性剩下的符咒已经不多，她姐姐玉子莹自己就能完成。
李树见她终于看向自己，也就不再按捺心中的疑惑：“你们这做，值得？”
这不能怪他城府太浅，并非每个人刚刚成年就机智如妖杀伐果断，李树只是个没见过什风浪的高中生，突然一觉醒来，发现有人要义无反顾的为自己牺牲，他出于求生的渴望接受了，但良心上莫名的过不去。
玉子清看出了他有些愧疚的心思，叹了口气：“吾神，在我们祖辈的故事中，是您点化了我们心猿一族成灵。”
“从我有记忆起，您的神座就被供奉在祭祀殿中央，每一个心猿族人出生时都要受您洗礼，每一个心猿族人成年时都要向您宣誓。”
“换而言之，虽然于您来说，我们只是初识，但我却已经仰望了您三百七十二年。”
说完，她指著自己周围的族人们：“姐姐是四百六十三年，阿靖叔是一千零八十九年……”
一个个令李树瞠目结舌的数字，被玉子清冠在了一张张他尚且陌生的面孔上，玉子清的手指最后指在了玉携风那苍老而佝偻的身影：“玉老，是一万三千七百八十九年，零六十二天。”
“是六十三天。”旁边的玉子莹轻声提醒。
玉子清改了口，向着李树眨了眨眼：“您别看玉老总是一副很威严的样子，其实他最崇拜您啦，每次都必须要精确到天才行。”
“所以啊，吾神，您千万不要因为我们的忠诚，而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对于我们来说，您就是生命本身。”
李树沉默著听完了这一切，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遗忘了什重要的东西。
至少从此时此刻开始，他决不能再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