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既定计划,他们要在这周之内,与东云银行那边的项目总负责人曲建民洽谈,敲定合作项目的大体框架,并确认合同的若干重要条款,当场签署合作意向书。
  其实这些内容已经过双方多次磨合及法务审批,正常来说,不会再有什么大分歧。
  然而此时,要用的文件一样也不见了。
  包括授权严子书代表公司行事的一套法人授权委托书和法人代表证明材料。
  双方负责人谈判和签字时,理应携带授权书的原件,方能印证自己的言行代表公司行为。
  ben十分确定自己出发之前还检查过档案袋,不可能装错的。
  他顿时心如鼓擂,暗道糟糕,连忙附耳告诉了严子书。
  严子书也悄悄摸了一下口袋,才发现自己经常携带的u盘也不见了。
  张炎坐在旁边,皮笑肉不笑地问:“怎么啦?待会儿要用的资料不会有问题吧?赶紧检查一下,有可就麻烦了,曲经理刚刚发消息说堵在路上,再晚十五分钟可就要到了。”
  不在公司会议室洽谈,非要请客户到酒店,也是张炎主张的,说是要给对方足够的排面。
  自从上次跟秦茂生在金凤台应酬过,东云那边再次选择了这里谈业务,似乎成了定例。
  “还要等一刻钟呢?”严子书不动声色地说,“不好意思,那我去趟洗手间。”
  “非要出去干什么,包厢里不是有洗手间么?”张炎呶嘴。
  ben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噢,我也想上洗手间,严总让着我呢。”
  张炎发出一声嗤笑。
  好在严子书来这里已经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熟门熟路。他走下楼梯,正好看到大堂经理路过,上前拽住对方:“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能不能借用你们的电脑和打印机?”
  大堂经理想了想,同意了:“您这边走,前台的电脑可以打印。”
  严子书摇头:“有没有彩色打印机?需要颜色最还原的那种。”
  法人授权委托书和法人代表证明上都盖有鲜红的公章。现在回公司重盖一份显然来不及,但电子扫描件打印的颜色足够真实的话,暂且也能以假乱真,只要对方不仔细看。
  也多亏这位大堂经理之前剪彩那天见过他,记得是老板的朋友,打了个电话之后,便带他来到酒店工作人员办公室,打开休眠的电脑:“打印机是连好的,您选默认那个就可以了。”
  这间办公室是单人的,没有其他人在,疑似是这位经理自己的工作场所。
  这样更好,毕竟资料是需要保密的。
  严子书从云端网盘下载了待会儿洽谈要用的文件。
  所幸他行事周全,重要的资料都有备份习惯,至少电脑、u盘和网络上各一份。
  打印机哗哗吐纸,其他文件很快打完,只有授权书的扫描件打出来仍有明显色偏。
  这让他略略有些为难。
  候在旁边的大堂经理善解人意,过去检查了一下:“这台机子平时是好的,但这个墨盒用了挺长时间了,可能墨水腔出墨有点问题,您稍等,我去后面拿个新的墨盒试试。”
  “那就麻烦你了。”
  “没什么,应该的。”
  大堂经理倒也不担心严子书自己待在屋里——左右墙上有监控——便出门右转而去。
  又过了珍贵的五分钟,办公室门再次推开,拿着一只新墨盒过来的却是傅金池。
  严子书本在俯身盯着屏幕,见状连忙直起腰来。
  却见只有傅金池一个人走进来,那大堂经理则不知所踪。
  傅金池今天穿了件烟灰丝质衬衫,和同色系的条纹外套,头发很有空气感地斜往后梳,眉清目朗,面如冠玉,每次出场都标准得像经过造型师打理。
  严子书主动开口,叫了声“傅先生”:“我和经理说了,用一下打印机,应该没问题吧?”
  傅金池说:“当然可以,这种小事还用问,随便用。”
  话虽如此,他却只把墨盒拿在手里,丝毫没有要递过来的意思。
  严子书眯了眯眼,他是真的没有时间了,索性探过身去,径直从他手里拽过来。
  以为对方要故意刁难,傅金池却配合地松了手,任由他拿去。
  那人靠在旁边,看严子书熟练地把打印机开腔破肚:“帮你应了急,你要怎么谢我?”
  前阵子看多了言情剧的严子书随口说:“总不能学电视里‘亲一口才行’吧。”
  结果傅金池倒是很合意,笑着说:“那你亲吧,听起来我也不吃亏。”
  严子书便抬眼,端详了他片刻,似乎在衡量眼前的人姿色达不达标。
  机器又开始往外吐纸,傅金池不动如山地回望着他。
  欲望和吸引力从来都是一对磁石。
  看在傅金池撩了他这么久的份上……
  严子书往前探身,一只手轻轻扶着他的后颈,在傅金池唇上蜻蜓点水点了一下。
  身边热烘烘的打印机散发出轻微的打印纸和油墨味道。
  傅金池眼色一深,要把它变成一个真正的吻,严子书却已经退开了,以拇指擦了擦嘴唇。
  这是他给予的“答谢”,当然由他说了算。
  “顺便换傅先生帮我保密,别乱说话乱拆穿,够么?”
  “我可以考虑一下。”傅金池说。
  “客户马上来了。”严子书推了他一把,“我真的得上去了,有事待会儿再说。”
  换过的墨盒打印出来,颜色鲜红崭新,不贴着纸面去看,也难以发现什么了。
  严子书拿起还带着温热的打印纸,这种机器热度总让他错觉像人的体温,但是转瞬即逝。
  傅金池道:“那么这张打废的授权书,我拿去帮你销毁了?”
  严子书刷刷叠起来,装进兜里:“怎么好劳动傅先生,还是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把网盘账号退出,粉碎电脑上的文件,清理缓存,临走又想起什么,对傅金池道:“对了,因为来不及清理打印记录,我把打印机恢复出场设置了,麻烦傅先生再帮忙连接一下电脑吧。”说完便上楼去了。
  被留下的傅金池凑上前一看,果然用户设置都重置了。
  他挑挑眉,再看电脑显示器,也被挪了个方向,避开了侧后的监控摄像头。
  仿佛在无言地回敬他的“前科”。
  傅金池却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