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心沉沉浮浮,始终下不了决心,到底哪条路才能通往最佳结局。
  傅金池开车送严子书回公寓。路上行人稀少,街灯飞快地往后倒退。临近目的地时,傅金池想起一件事:“对了,如果最近有人找你打听李长安……你一律说不知道就可以了。”
  这也好办,严子书确实是不知道。不过他皱眉:“李副总出事了?”
  要不是为了听起来客气点,他可能要问出口的是“已经出事了?”
  毕竟已知李长安有豪赌的恶习,又经不起诱惑和怂恿——只是令人没想到这么快。
  这才偷偷跑去澳城几个月啊,半年有没有?
  关于这点,傅金池也只能摸摸鼻子:“可能因为他手气实在太烂了吧。现世报。”
  严子书像对待工作一样审慎地问:“严重到什么程度?”
  傅金池看着前方,换了个档:“你等等看就知道了。”
  *
  翌日严子书回公司上班,脸色还白生生的,缺乏血色,看起来果然像大病初愈。
  他拿着病历去销了假,一路上得到许多熟悉同事的问候,但没见到傅晓羽。
  严子书觉得这样也好,倒不是为了怕尴尬,他怕自己按捺不住脾气。
  他还让人去查温泉山庄里的那个酒吧,结果听说酒吧被举报存在违禁药品交易,已经被查封了,还抓了几个员工进去。连带温泉山庄也跟着暂时关闭,在进行自查整改。
  就在公司开完年会之后发生的,有员工还说真是赶得巧,好在等大家泡完了温泉才出事。
  看来傅金池也算是雷厉风行。
  严子书暂时把那个下巴上有两颗痣的调酒师从日程表上划去了。
  他在总裁办见到傅为山,但纪晨不在,傅为山仍旧是老样子,就算下属因病请假,也鲜少会关注对方状态好不好,只让严子书上心抓好年底这段工作。
  反倒是严子书观察入微——没办法,他在察言观色方面实在是一把好手——自然发现老板跟前段时间的满脸晦气相比,眼角眉梢都多了丝畅快和自信。
  严子书顿时想到的不是他和纪晨感情又有什么变化了,而是:傅为山应该也知道傅太太留下的爪牙搞了傅金池的心态,觉得痛快地出了口恶气吧?
  毕竟连傅晓羽都真真假假地听说了八卦,还不当回事地随口挂在嘴边上。
  然而想到那么多姓傅的都当成热闹来看,严子书心里也跟着不甚痛快。
  甚至有点体会到,傅金池为什么年年也许愿他们倒霉了。
  说来,严子书在傅金池家床上歇了两天,又听了那么多往事,时间充裕,自然少不了暗中琢磨,傅为山知不知道外祖家里那点阴私。得出的结论是,要说完全不知道也不可能的。
  作为主角攻,傅为山本人自然没有混黑,这点严子书还是能确定的。
  大概傅太太知道走娘家老路没有出路,从一开始就没有让儿子脏手。
  但傅为山可以一边当个背景干干净净的人,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亲妈的庇护。
  严子书也不知道作何评价,只能说不愧狗血吧。
  今年的农历春年和公历元旦相隔很近,到了1月下旬就过春节,因此年末的收尾工作,的确较往年更赶。不过投标工作组的负责人来找严子书:“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政府刚刚发布了招标补遗文件,截标日期也相应延期了,本来春节前截止的,现在公告说要拖到春节的法定假日之后了。”
  “也好,那准备的时间可以更充分。”严子书颔首,“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可想而知,咱们春节假期也过不好啦!”负责人说。
  严子书和对方不免都为这带着三分无奈的职场幽默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安抚负责人:“公开招标本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的事,尽力就好。”
  负责人叹道:“话虽如此,要是真的拿不下,哎呦还不得看老板一整年的脸色!”
  严子书只得心道,节哀,横竖根据剧情,咱们注定是中不了标的。
  随后就像傅金池提醒的,严子书在某天上班时收到一个不显示号码的电话,里面有人用查户口的语气,粗声粗气地问他认不认识李长安,并打探了一些细节。
  严子书还想反过来试探一下,那边却讲了句“别太好奇”就收线了。
  但他也不需好奇太久,很快英瀚集团便在临近年关时召开了一次临时董事会。
  这次董事会的气氛颇为紧绷,搞得好像秘密接头一样,连前台端茶倒水都被拒之门外。
  不过严子书还是带着电脑列席了会议,以便进行会议记录。
  而且他已在oa审批里提前知道了议题内容。
  李长安赌博欠下的债务,从不到一个亿到滚到三个半亿,关于这点是怎么做到的,当然不是会议重点要讨论的内容。可能是因为心态不稳,急于翻身,越博越大,总之过程不重要,但是他在狗急跳墙的情况下,把自己手里的英瀚股份质押给了银行,这成了既定事实。
  临时董事会上,大家先纷纷表示了震惊,然后争论的,除了要赶紧把李长安踢出董事会外,自然是如何以最小代价把这些股份拿回来,以及如何重新进行分配。
  都给董事长傅为山?自然是不甘心的,没这个道理。
  以往傅三叔是跟李长安关系融洽的长辈,傅晓羽也一口一个“长安哥”地叫着,到了会上,倒数傅三叔算计得最精明,果断放弃了这个侄子,要是不能趁机咬下块肉来,都算亏了。
  严子书推推眼镜,看他们的感觉像是一窝豺狼。
  在这窝流着口水的豺狼里,傅金池倒是请假,没有出席。
  自从生母的墓碑被人喷了红漆,傅金池果然就不再出现在公司里了,状似示弱。
  严子书有时候又加班到很晚,趁办公区没人,还会去他办公室看一眼,总是空空落落。
  听helen说,甚至公司一些八卦群里都在传说傅金池是吃了教训,不敢再蹦跶——快过年了员工都无心好好工作,版本越传越多,连说他被套了麻袋打一顿的都有,总之各种离谱。
  严子书笑过之后,忽然被一个念头击中,那些离谱的会不会都是当事人自己放出来的?
  因为傅金池不想连一个普通员工都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后来严子书让helen帮忙放出风声,坐实了被套麻袋的那个版本。
  董事会要想把李长安尽快踢出局,还得抓紧再开一次临时股东大会。由于赌博欠钱这个原因实在不光彩也不合法,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最好也在过年前完成,于是就得玩命走程序。
  这天严子书亲自跑去楼下催流程,回来时,不觉又走到了傅金池的办公室附近。
  原本是傅金池厚着脸皮占据的房间,后来前台还是给他做了个名牌挂在门上。
  这名牌挂上了,人又不在了。
  他微微发了会儿愣,一回头,不料到撞见了傅晓羽那个小畜生。
  傅晓羽不仅毫不心虚,还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用黏腻的眼神打量他。
  严子书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要走。
  傅晓羽“哎哎”地拦住他:“别走啊,我和你说点儿事。”
  他嘴里的事也不是正事,一拐就拐到下半身,反正在傅晓羽的认知里,给人下药也像家常便饭一样,不是什么值得愧疚的行为,反而跃跃欲试地打听他跟傅金池后来的细节。
  严子书看他实在不像样子,却被堵着脱不了身——傅晓羽简直像块嚼过的口香糖,又恶心又黏人,忽然间,严子书伸手抓住他的小臂,把他拖进了傅金池的办公室。
  傅晓羽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严子书平时抽空还知道去道馆打拳锻炼,要不是中招,力气可不输给他,傅晓羽猝不及防便被他拉了进去,领子都差点被拽到肩膀,门砰地关上了。
  两个人这样躲到空房间里,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要揍人,二是要发情。
  傅晓羽原还担心是前者,但他被严子书按到墙上的时候,那架势又有点像后者。
  “怎么,你还敢打我一个试试?”傅晓羽用大腿蹭蹭他,“还是你后悔了,想跟我好?”
  严子书用胳膊肘抵着他,贴得很近,却低低地问他:“你知道,老鼠为什么会吃同类吗?”
  “啊?”傅晓羽懵了,“你说什么鬼东西?”
  “就是钻地洞的老鼠。”严子书自己回答了,“因为他们吃同类的尸体可以获取营养。”
  傅晓羽还是没反应过来:“你说这么恶心的事干嘛?”
  严子书自顾自道:“所以一窝老鼠里,如果有一只快死了,其他老鼠就会一拥而上,把他分吃干净,尤其特别喜欢吃脑子。对了,你见过没?没有的话,我找个视频给你看。”
  他想,找什么老鼠,其实把董事会讨论怎么“料理”李长安的会议录像给小畜生看就行。
  “干,你神经病啊!”傅晓羽骂说,“这他妈关我什么事?”
  他有点被恶心到了,就想推开严子书,但没能推开,严子书发力,死死地摁住他。
  “你这什么意思?”傅晓羽瞪眼睛,外强中干,“你赶紧松手!”
  “没什么意思。”严子书在他耳边开口,“就是提醒你小心,可别哪天也被老鼠给吃了。”
  说完,严子书对他笑了一下,脸还是那张动人的脸,笑容却有说不出的森寒。
  傅晓羽一噎,咽了咽口水,严子书便用力搡了他一把,趁他踉跄着没站稳,转身打开门,大步流星地离开。过了阵子,傅晓羽收到一条微信消息,低头点开,严子书真的分享给他一段老鼠同类相食的视频。
  傅晓羽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机扔出去:“草!他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