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
于清雪在强烈的干渴感中醒转过来，脸颊感受到如刀刃般的风沙吹磨而过。
毒辣的烈日在头顶高高照耀，放眼望去四周尽是一望无垠的荒漠。
为什么会这样？
她怀疑自己陷入了梦境或者幻觉，于是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
强烈的痛感诉说着眼前的一切都是现实。
“什么情况……这到底是哪儿？”于清雪背对着风沙吹拂的方向茫然站立，极目远眺除了沙丘还是沙丘。
她记得自己在天堂之岛的港口和程赫阳、章闻川对峙，又遇到了克莱尔，之后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克莱尔多半是被程赫阳利用控制了，那个胶囊化的小型虚空一定已经成功生效，可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这个鬼地方来？
明明她在余哲森的记忆中看到的另一个世界不是这样的，那里有一座庞大的研究所……
难道说……研究所外面的世界就是这样一篇荒芜？于清雪忽然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那程赫阳和章闻川他们又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自己会被单独丢在这里？
如果程赫阳的目的是要自己死，在港口的时候直接让章闻川或者被控制的克莱尔动手就行了，何必多此一举？
那个疯子该不会是存心要折磨自己，让自己在没有任何生存资源的沙漠中等待死亡降临吧？
印象中那个和她一同接受心灵感应培训的程赫阳不是这种人，但来到七岛市之后做出种种极端事情的程赫阳却很像这样的变态疯子。
即便如此，于清雪也不想坐以待毙。
她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沙漠荒原中行走。
根据余哲森记忆中的情报，虚空连接的这个世界正是人类文明原本的生存之地，承载着整个旧时代的母星地球。
就算旧时代最终毁于高烈度的战争和毁灭性武器引发的污染，也不可能把整个星球变成荒漠。
旧时代曾经那么辉煌过，至今依然留下了数不尽的文艺影视作品，文明的痕迹怎么可能被全部抹去？
那座研究所一定不是唯一留下的人造建筑，于清雪坚信。
抱着这个信念她走了十几分钟，忽然在脑海中意识到自己抱有的期待十分可笑。
我到底在寻找什么？即便是沃尔沙巴克那样的复兴都市也是建立在沙漠绿洲地带的，这里的荒原寸草不生，哪里像是会有绿洲的样子？
而且就算找到了旧时代的文明城市又能如何？指望里头有七十年前保留下来的战时应急干粮和无污染的纯净水续命吗？
这个鬼地方甚至没有会思考的智能生物存在，她的异能也毫无用武之地。
于清雪对自身的处境感到绝望了。
她能感觉到随着自己近乎自杀式地行动，身体里的水分正在快速流失。
终于，在一阵头晕目眩之中，于清雪一个踉跄栽倒在了滚烫的沙地上。
如果自己是高度义体化的赛博人就好了，一定可以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支撑更久……
由于求生的本能，于清雪在二度陷入昏迷之前无意义地想着。
她因无力而眯起的眼缝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反射着金属光泽的人影朝自己走来。
是死前的幻觉罢了，果然人的大脑会自我欺骗……
于清雪，到头来你还是一事无成，既没有独善其身，也没有兼济天下。
帮不了余哲森的忙，也没有好好完成自己的事业走向更高处……
连死，也这么不慷慨不悲壮，在无人知晓的地方以无人知晓的方式死去。
真是丑态百出啊，她在心中自嘲道。
“醒醒，清雪。”
“不可以放弃！快醒醒！”
朦胧之中，她惊讶地发觉自己竟然听到了安何的呼唤，勉力睁开眼帘，看见一个金光闪闪的人影正在使劲摇晃自己的肩膀。
一股冰凉清甜的水灌入了她的口中，挽回了濒临消逝的生机。
于清雪用手紧紧抓住了凑在自己嘴边的瓶子，贪婪地将更多的水喝下肚子，直到瓶子彻底变空为止。
她跪在沙地上仰着脑袋张着嘴，手臂高高举起，让瓶中残留的水滴垂落在自己的舌头上。
阳光通过瓶子折射在于清雪的脸上，些微的灼痛感让她猝然清醒过来。
于清雪望着空瓶子怅然若失了两秒，而后忽然惊慌地“呀”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事之后，她瞬间流露出无地自容的羞惭表情。
“啊……我……对不起……安安……我、我把水全部喝光了……”
于清雪扭头朝身旁的人望去，下一秒瞬间呆住。
看清人影的模样之后，恐惧的光在她眼瞳中一闪一闪，她从跪地的姿态转变为瘫坐，手脚并用地后退了好几米。
这里哪有什么安何啊……那分明是一个全身包裹金属的仿生机器人。
正是她刚才在跌倒之后迷迷糊糊看到的那个走近自己的金属身影。
这个仿生机器人显然是旧时代文明创造的非常古早的产品，放在如今的铁穹时代它甚至都不配使用“仿生”二字。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它的外形非常简陋，和铁穹时代中普遍能够做到以假乱真甚至比真人还真的仿生机器人有着天壤之别。
于清雪仔细打量了这台仿生机器人，机器人的体表没有装饰的头发和人造硅胶皮肤，银白色的金属外壳覆盖着大部分的身躯，四肢关节部位甚至可以看到裸露的传动轴和管线。
但即便这玩意儿装饰简陋，仍然可以从其凹凸有致的身材判断这是一台“女性”机器人。
仿生机器人的左胸上有喷漆字符——“android-1001”。
“安卓1001，是你的名字吗？”在观察片刻基本确定这个仿生机器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之后，她尝试着与之进行交流。
“是的，安卓1001是我的名字。”仿生机器人的反应非常快，几乎秒答了于清雪的问话。
它的声音是电脑合成的女性人工智能语音，大概是各大通讯服务厂商普遍使用的“甜美客服小姐姐”的风格，只是拟真程度比起铁穹时代的人工智能客服要逊色不少。
这又和军方或武器生产商刻意使用的冰冷严肃一听就知道是ai的电子音不同，这台古早仿生机器人的语音听起来就属于一种想要让人以为这是真人怎奈技术力不够秒被识破的感觉。
不过这种拟真程度不足的语音反倒比较贴合它那简陋的外表，于清雪听起来甚至觉得有种让人安心的感觉。
这就叫符合常识认知，如果一个外表像机器人的东西能发出真人一样的音色又或者一个外表像活人的东西却只能发出粗糙的电子音，都会是非常恐怖惊悚的存在。
“刚才那瓶水是你给我的吗？谢谢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于清雪试着问道。
安卓1001爽快地回答道：“不客气，保护人类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于清雪愣了一下，继而从心底涌出一股难以抑制的感动。
她重新站了起来，撑着疲惫的身躯走向安卓1001，张开双臂拥抱它坚硬的身躯。
安卓1001仿佛能完全理解她的情感，象征性地抬起手臂环绕住她作为回应。
“沙漠荒原的环境对你来说很危险，请跟着我离开这里吧。”在拥抱结束之后安卓1001主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