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教官！”余哲森脱口而出，他实在太过惊讶了，以至于忘了这是在钟雨谷的办公室，用“教官”称呼克莱尔多少有些不合适。
不过钟雨谷和克莱尔都没有在意这件事。
“你有事情找钟长官汇报吧，那我先出去了。”克莱尔捧着咖啡起身。
余哲森对着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如果你没事的话晚些时候可以来地下指挥中心找我。”克莱尔经过余哲森身边时停了一下。
余哲森的心思一下子不在报告上了。
不过，在钟雨谷认真严肃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按照原本的计划把和马修有关的情况作了详细汇报。
钟雨谷听完之后喜忧参半，喜的是余哲森竟然能这么快取得成果，忧的则是船火帮尚未完全浮出水面的全部实力。
“那四个用传奇刺客的名字做代号的杀手，在暗网上是很有名的，之前已经在别的地方做下过很多起案子。”钟雨谷交叉着双手十指，神情非常凝重地说：“船火帮能一次性请动他们来七岛市，实力不容小觑。如果丁四只是二号头目，那么丁四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余哲森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管船火帮幕后真正的首领是谁，他就算行事再隐蔽也必须要借助一个傀儡来操控整个帮会，我还是认为丁四是最有可能知道首领身份的人，潜伏在丁四身边的迈克也许能够有所发现。”
钟雨谷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但我们不能再等了，市政官昨天从于清雪那里听说了船火帮的事，对此非常重视。”
乔纳德也关注起这桩案子了？余哲森听到之后愣了一下。
“在七岛市开展全面查处非法持枪的犯罪分子，本来就是市政官交派给我们刑事侦查部的任务。”钟雨谷说，“现在从查非法枪支引出这样一个大案，市政官已经下达了指示，要我们尽快把以船火帮为主体的旧城区偷渡走私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可也许再给迈克和马修一点时间，他们就能找到幕后的元凶。”
“气象局说一场风暴马上就要来了。”钟雨谷扭头看向窗外阴翳的天空，“在天气变得恶劣之前，把这个案子结束吧。”
这个想法多少有些一厢情愿不注重客观事实了，余哲森心想。
钟雨谷虽然给他的印象有些刚愎自用，但绝不是头脑发昏的那种人，这次之所以这么急，多半还是因为受到了来自市政厅的压力。
乔纳德这位新市政官实在太想在七岛市出成绩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逐渐摆脱家族丑闻所带来的阴影。
可常言道欲速则不达，有时候激进的行动会伴随着更高的风险，总是抱着赌徒心态倾尽所有寄希望于在下一局翻盘，早晚会出问题的。
余哲森心想，如果克莱尔没有离开而是留下来参与了这场讨论，以她的行事风格一定会反对这个做法的。
“钟长官，如果我们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仓促发动对船火帮的围剿，行动失败了怎么办？”余哲森大胆地对领导上司提出了一般人不敢提的问题。
钟雨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不过他接下来开口说的话却并没有宣泄愤怒，而是带着一种无路可退的悲哀：“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大概是时候离开了，以后七岛市的治安就交给你们了。”
这个情形是余哲森没想到的。
钟雨谷的意思很明白，如果这一次再失败，他就会引咎辞职。
哪怕任务失败的责任不在他，他也必须走人，作为市政官的替罪羊。
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余哲森很想这么问，他不明白钟雨谷到底欠了纳德尔家族多少情，以至于肯这么为乔纳德上刀山下火海。
难道在钟雨谷眼中，刑事侦查部、特勤组的这些人都不及纳德尔家族的恩情重要吗？一旦他引咎辞职离开，由他一手创建的刑事侦查部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余哲森倒不是在担心自己会失业，就算真到了那一天刑事侦查部和特勤组解散，他也可以回外勤部去。
他只是在为七岛市安全局的未来考虑。
“你先回去吧。”钟雨谷看出了余哲森有话想说，也猜得到他大概想说什么。
“那关于马修……”
“虽然我很想和他见面，但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钟雨谷这一次做出的指示有些出乎余哲森的意料，他以为钟雨谷为了完成任务会不顾一切要求自己把马修带到安全局来。
余哲森斗胆猜测道：“您也不能完全确定局里没有被船火帮渗透，对吗？”
钟雨谷给了他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余哲森退出钟雨谷的办公室，在搭乘电梯前往战术指挥中心时一直在心中思考钟雨谷怀疑的对象是谁。
克莱尔才刚刚回来，难道钟雨谷怀疑的是局长靳守南？
三位领导之中，靳守南是在七岛市待的最久的，也是在前任市政官任上就担任七岛市安全局局长的。
并且靳守南还是七岛市少数没有在归临教派大举袭击事件之后被问责、撤换的官员，或许是因为铁穹议会裁定七岛市安全局在那场动乱中整体的表现还算不赖，至少没有拖防卫军的后腿。
直达战术指挥中心的电梯打开了门，余哲森踏入这片久违的熟悉之地，远远看到克莱尔像过去一样坐在那张她专属的旋转椅上。
重逢的喜悦涌上心头，让他得以暂时把脑海中的困扰放下。
“教官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我和小安本该给你接风洗尘的。”余哲森直接搬了一张凳子在克莱尔旁边坐下。
“今天早上刚到。”克莱尔侧过脸来，“听说你们最近很忙，就没打扰了。”
“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您也太见外了。”
“主要是有件事情我还没考虑好怎么跟你们说。”克莱尔倚在座椅扶手上，用拳头托着腮，微微眯起的眼睛露出些许迷茫之色。
余哲森不假思索地问道：“什么事？”
“小安现在跟你在一块儿吗？”
“呃……她不在。”余哲森挠了挠头，“她现在能自己在外面活动，托了刑天重工韩老板的福……我指的是韩经龙老板。”
克莱尔稍显意外地睁了睁眼睛：“噢，那等你们一起的时候再说吧，否则解释两遍挺麻烦的。”
“您先跟我说也没关系啊，我可以转告安何。”余哲森小声撺掇道。
克莱尔皱着眉头想了想，遂拒绝：“不，我认为小安有比你更优先知道的权利。”
“到底什么事啊，不会是星舟市下个月要给她开的追悼会吧？”
克莱尔闻言一怔，随后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你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连追悼会的事情都知道了。”
“所以您要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克莱尔语气很干脆，她在椅背上靠了一阵，反问余哲森：“你不想知道我这段时间去干什么了吗？”
“去星舟市接受铁穹管理局的调查和询问？”余哲森记得当初克莱尔和安志天离开时是这么说的。
克莱尔点了点头：“确实有这些经历。”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您现在平安无事回来了，又能坐在这个地方跟我聊天，所以是官复原职？”
“我可从来没有被撤职或者停职。”克莱尔纠正他的说法，“我离开这段时间应该算行政休假。只不过……不行，这个还是等小安有空了再说，你去忙吧。”
余哲森不情不愿地起身，但没有马上走开，而是在克莱尔身边站了一会儿，突然弯下腰凑近她耳畔问道：“教官教官，您是不是和老安有进展了？”
克莱尔的脸颊唰一下红了，她有些惊慌地瞪了余哲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