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与反派的二三事 > 第1章缘起
  东北到西北,泥上雪,沙上霜。
  
  
  小郎君打马前行,背上一把单刃剑是他唯一的朋友,他常与它说说话,给它指指这山高,这水长。
  
  
  眼下他倒不怎孤单,甚至觉得有些吵闹。
  
  
  因为马后拖着两个被缚了双手、步履蹒跚、面上青紫的汉子,双双叫着郎君轻饶,自家们这趟劫的银子全数奉上。
  
  
  小郎君掏掏耳朵,轻点一下马鞍,整个人腾空而起,又轻飘飘落回马上。
  
  
  只不过小郎君此时变了方向,面朝两个汉子,背朝着前路。
  
  
  他露出个不羁的笑来,说我不要银子,我要端了你们的贼窝。
  
  
  汉子苦着脸说,世道不好,寨子的好汉都去卖苦力挣稳当钱了,说是黑风寨,实则早名存实亡了。也就我俩不忘初心,传承著寨子的勾当。
  
  
  小郎君又笑,说你们会些拳脚,又这般惨,何不投军报效朝廷?
  
  
  汉子说,自家们这王八拳打法在小郎君面前那都是花架子,不足道也。只是如今村征兵都得使银子,使不起钱的,连去冲锋陷阵当敢死先锋都没门路。
  
  
  小郎君不笑了,说好好好,呼图对我朝虎视眈眈,朝廷正是用兵之时,乡征兵却是这般腌臜模样,难怪我们得跟查巴这帮子蛮人联手。来,你们带我去找村保长,我倒要瞧瞧,这钱是怎花的。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都有些踟躇。
  
  
  小郎君盘腿坐在马上,嘴又咧开,手却朝后伸去,缓缓抽出了那把单刃剑。
  
  
  不多时,一人一马同两个累赘在乡间路上疾奔起来,掀起黄沙漫天,转眼间便失了他们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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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似马,踏过草场,驻于河边,饮水中月。
  
  
  少女坐在达日根(帐篷),抬起头,透过帐顶未包裹着兽皮的地方看着天空中高悬的月亮。
  
  
  她的阿妈、阿古(爹),还有她的小丈夫,都在一旁沉沉睡着。
  
  
  月光倾泻在他们泛著红晕的脸上,让少女深深叹气。
  
  
  握了握手中半弯的短刀,少女心一定,紧了紧身上的袄子,悄悄起身走出了达日根。
  
  
  不远处长河的水缓缓流淌,河水像是撒了银粉。
  
  
  少女走过去,素手撩水,将这河水沁凉的触感记在了心。
  
  
  身后有人轻轻叫她的名字,她身体微怔,缓缓转过头。
  
  
  来人是她的小丈夫,揉着惺忪睡眼问她,那噶(姐姐),你要去货郎说的地方了吗?
  
  
  少女笑了起来,河水悄悄流进她的眼,她说对,我走了。如果什神仙洞府招了我,我便不回来了,你同哪个姑娘成亲我都同意。
  
  
  小丈夫扁了扁嘴,说她们都没有那噶好。
  
  
  少女笑得眉眼更弯,走过去按住比她矮一头的小丈夫的肩膀,嘱咐他好好照顾阿妈和阿古,还有那只花色的羊。
  
  
  那羊和草原上的羊长得不一样,同她似的。
  
  
  小丈夫点了点头,叫她找到了想落脚的地方,就告诉风,他收著信儿了就会带小羊去看她。
  
  
  少女应了一声,后退几步,又猛地朝前冲去,最终跨过了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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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都春猎,官家跨马,皇子随行。
  
  
  在山中几日,虎打了,狼刺了,雕和雁也都射了,猎物却独缺了鹿,官家心难免不高兴。
  
  
  下山时,官家骑着汗血宝马,晃晃悠悠地回头,眼神落在一个青年身上。
  
  
  青年未紧紧跟着官家,眼睛也垂著,看着一副淡漠神色。
  
  
  可他腰板却笔挺,任身下宝马在崎岖的路上前行,高大的身体也未有晃动,像是个十足的练家子。
  
  
  哪有皇子如这般姿态,倒像是讨债的。
  
  
  官家微微皱了眉,收回视线,继续前行。
  
  
  青年却似与官家有些灵犀一般,那边厢视线转回,这边厢眼睛就抬了起来。
  
  
  官家心恼他没有在猎鹿时补上一箭,他是知道的。
  
  
  他原本也是想拿下这功劳。
  
  
  当时弓已拉满,虎口已抵在嘴边,只需食指与中指轻轻一放,那匹拿懵懂眼神瞧着他,似在问他为什要将箭矢对准自己的小鹿便能被了结。
  
  
  可只一瞬的细想,他又改变了主意。
  
  
  左手不着痕迹地一偏,羽箭射出,擦著小鹿脖子狠狠扎在了树上。
  
  
  官家三箭都射不中的鹿,他一个连东宫都没住进去的王爷又怎能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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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吹云,雨似竹,水拍江南岸。
  
  
  小娘子坐在檐廊下,小鹿般的眸子因着晚春雨中的氤氲水汽有些朦胧。
  
  
  伸了手,拿手心接了些雨水,她转头问身后站着的护卫不似护卫、道士不像道士的青年,这雨要下到几时。
  
  
  青年看了看天,装模作样掐指算了算,说还要下三两日。
  
  
  他瞎说的,他哪会算这些。
  
  
  小娘子又叹口气说,雨不停,这白隼是放归不了了。
  
  
  身边简陋的鹰架上站着的头白、背褐、腹白的大鸟转了转眼睛,拿利钩似的喙啄了啄带着水汽的翅膀,心说没见识的东西,你才是白隼,你全家都是白隼,老子是海东青!
  
  
  前阵子被人捉住,好不容易逃出来,一路向南,不知疲倦地飞了许久,终不慎撞入这户人家。
  
  
  他又一时不备着了这小道士的道儿,被拴著摇了好几日,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叫他飞也飞不得,走也走不脱。
  
  
  而这个小小年纪,看着和和气气的小娘子,更是笑盈盈地看着他被折腾,说熬鹰就得这样。
  
  
  本以为他将要永远困在这大宅中,没想这小娘子却因为他吃得多,又说要放归他,多一日都不肯留。
  
  
  来来去去这般侮辱,着实气人。
  
  
  所幸第二日雨便停了,小娘子解开“白隼”腿上的链子,说了声快走吧。
  
  
  海东青振振翅膀,利爪在她手上轻轻一划,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小娘子举著泛着浅浅血痕的手,悄悄落下一滴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