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拥梦而舞 > 1.第一章
  当初她不过是个悲天悯人的小女孩儿,怀了满腔热情,背了仗剑江湖的梦而已。
  可世界太大,真实的生活不会像梦里一样简简单单。需要帮助的人不止停留在需要帮助的一刹那,当苦难超越词语活生生地摆在她面前时,结束它已不仅仅是一种冲动,而是一种不得不做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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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漫无目的飘摇着,来来去去,不知归路。
  鲜血浸染过的地方,风吟里都漫卷着哀沉的悲伤。
  在终于止兵罢战的喜悦里,更为深刻的,名为失去的伤痛,迅速席卷而来,压得整座城,都闷闷钝钝,沉重不已。
  可这份沉重,到底压不垮热爱着这片土地的人们,那满心的钝痛哀伤,满目的凋敝破败,满城的千疮百孔,通通都阻挡不了这片土地浴火重生的脚步。
  巍巍宫城内,煌煌金殿上,那祈愿济育苍生,平定寰宇的帝王,以满怀慈悲,应民之请愿,御笔亲题,将当今百姓最为看重的“平安”二字,赐予了这两座亟待重建新生的城镇,为其更名为永平镇、永安镇。
  得了帝王圣谕,又有能吏精商苦心操持,加之镇上百姓的齐心经营,两座小镇也就真应了平安二字。五十多年来,任他帝王改元、江湖动荡,兀自兴兴向荣,在流淌的时光里,一切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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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酷烈,树荫下乘凉的野蝉,叫苦不迭地鸣闹着。只吵得本就是被迫读书,难以沉心静气的人儿,更加心烦意乱,心神焦躁。
  宋府宽阔敞亮的学馆内,零零落落地坐着年岁不等丫鬟、仆妇、小厮、管事,一眼看过去,不是目光呆滞神游天外,就是愁眉苦脸了无生趣。
  还有那实在没了法子,干脆耍起无赖的,“露华妹妹,这首诗,我听你都背得七七八八了,今日就帮我当值吧,姐姐一辈子都会记着你的大恩大德的。”
  “躲得了今日,躲不过明日,早死早超生,霜华姐姐何苦多折腾这几日?再说,姐姐也知道我胆子小,向来容易紧张,到时说不好全给忘了。我还是多记两天稳妥些。”
  “怎么会,我给妹妹求菩萨去,一定能过的。你先帮姐姐避过今日,兴许,明日夫人就又对别的事儿感兴趣了。”
  前桌的杏衣紫裙的丫鬟似是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转身嘲讽,“想的美!夫人现在怀胎九月,院子都出不得,还能指望她忙别的事去?”
  “反正我不管,这一会儿南山有臺,一会儿南山有桑,一会儿万寿无期,一会又万寿无疆的,我脑子都晕了,怎么可能记得住?”就算她万寿无疆,也记不住。
  “露华姐姐,你可千万别答应霜华姐姐。我、小五哥、棋安哥哥,诗雅姐姐、孙伯伯、张妈妈也都没记住,索性大家都背不下来,也不会显得谁尤其笨,或者被夫人误会在偷懒。要不然,哪个担得起耽误少爷胎教的罪名?”一旁十一二岁的小童,嘴里正嚼着果干。纵是粉嘟嘟的肉脸一鼓一鼓的忙碌着,也要抽空凑一句热闹。
  “我看就你最会偷懒,一会儿吃,一会儿玩儿的,你有一句背下来的吗?平日里倒是口齿伶俐,怎么一背书马上磕磕绊绊,念都念不顺?”
  “我年纪还小,记慢一些也情有可原。”小童说完又小小声的炫耀,“反正,今天我也不用去见夫人。
  “合着是今天不用到夫人跟前,有恃无恐呢!你个小坏蛋,一边去,别给我添乱。露华妹妹,好妹妹,人美心善的天仙妹妹,你就帮帮姐姐吧。”那耍无赖的俏丽丫鬟,摇着身旁少女的手臂,撒娇央求。
  就在众人喧闹吵嚷之时,学馆半掩的门,豁然被重重推开。
  门边一位着深色素衣,年逾半百的老妇人探进身来,慌里慌张地念叨,“祖宗们,还聊天呢!夫人等不及马上就要找过来验收功课了。你们就是做样子,也赶紧念两句。待会儿即使背不出来,至少也要让夫人看着,态度是好的。”
  “快把你的小零嘴收起来!”
  “诶,那是我的凳子。”
  ……
  学馆内一阵慌乱嘈杂的响动后,很快传来分外齐整的朗朗书声。
  “南山有臺,北山有菜。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南山有杞,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不远处,假山后方,悄悄藏了位衣着华美的妙龄佳人,即使挺着高高隆起的孕肚,依旧难掩其清雅丽质。只见先是一双纤纤素手从假山后伸出,扶在身侧的石头上,接着探出一张美丽精致的面孔,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不住地透过那宽大的窗口,往学馆内偷觑。
  眼见计谋成功,学馆内兵荒马乱,佳人立即满意地冲着回望自己的刘妈妈,俏皮的眨眨眼,然后在家仆们战战兢兢又苦大仇深诵读声中,兀自笑得开怀。
  有道是独凄凄不如众凄凄,凭什么就只她一人做那池中鱼,笼中鸟,不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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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人的笑容尚未散去,远处便传来了仿佛得胜凯旋一般的雀跃喊声。“老爷回来了!夫人,老爷回来了!……”门童的喊声由远及近,嘶喊出的每一个音节里,都透着藏不住的由衷喜悦。
  这份喜悦与那飞速传来的声音一起,迅速传递给宋府上下每一个人。包括佳人身后的一众仆从,还有倏然间眸光闪亮,欣喜异常的佳人自己。
  此时的佳人,再无掩藏行踪,逗弄他人的心思,转身兴冲冲离去。而学馆之内,原本清朗的诵读声,也在瞬间,变成了欢快肆意的庆祝声。
  伴随着愈来愈近的通报声,一位云锦蓝袍的翩翩公子,急步匆匆地向学馆直行而来。
  直至此刻,爱妻完好的出现在他眼前,心头的迫切才真正得以缓解,脚下步伐也才稍稍从容起来。
  说来他与妻子自垂髫之年相识至今,还未曾有过如此长久的分别。
  更可况此次离家,又恰逢妻子身怀有孕的特殊时期。只苦得这位锦袍公子,在外的月余时日,终日心怀惴惴,不得心安。夜夜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在急急忙忙,雷厉风行地将一应事情办妥后,他也不肯稍作歇息,而是立刻日夜兼程策马而归。
  只可惜,心安不过是一时的假象。他清瘦面庞上的笑容,还未来得及完全绽开,疾步而行所扰乱的气息,也尚未喘匀,下一刻,心便狠狠地揪了起来。
  早知自己的妻子不是安分乖觉之人,可身怀六甲时,仍要无所顾忌的欢奔跳跃,也实在是胆大妄为地紧。
  “你别动!我这就过来。”锦袍公子从容的脚步复又急切。大步走近,把那个早早就张开双臂,甜蜜等候的妻子,紧紧拥入怀中。
  佳人心满意足之余,偷偷露出狡黠的笑来。想当年两人在外面举止稍亲密些,丈夫都要脸红半晌。经她多年“苦心”□□后,现如今,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与自己亲密相拥了。
  “你走之后,我一直守在府中,一步未曾出去,都要闷死了。”娇憨软糯的声音,软软地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只听得锦袍公子心怜万分。轻轻拍哄道,“我知道,辛苦你了。”
  “你可是又欠我一次,我都记着呢。”
  “夫人放心,你只管提要求,为夫一定兑现。”
  要的便是他这句话,心愿达成,佳人立时又心疼起丈夫来,“你一路风尘仆仆,累坏了吧。要不要先去沐浴更衣?我这就命他们给你准备饭食。”
  “你也快去歇着,我这满身风尘汗臭,再熏着你。”
  说是这般说着,可缠在彼此身上的手臂,却都不曾松开。似是在无声中,达成了再相拥片刻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