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路楠的生意,黄女士就摆出一副头疼的模样：“……讲不听！太要强！辞职出来做什么不好？不肯考公、不肯当老师、我说去帮我做外贸，她更是摇头摇成拨浪鼓，好像我要害她一样！”
小舅妈适时地成为路楠的嘴替：“二姐你这话就不靠谱了，我们楠楠之前在源川不是白领,是金领啊！你叫一个年薪大几十万的金领……”
小舅舅小声补充了一句：“金领年薪估计有几百万。”
“哦哦,是大几百万年薪的金领去考公？去当老师？这是杀鸡用牛刀啊！”小舅妈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还有她不敢说,她觉得二姐这个人怎么好意思说楠楠要强的,明明她自己更要强。楠楠不肯和她一起做外贸生意才是对的，不然肯定被管的很严格！
黄女士不知道她弟媳妇在心底吐槽她，继续抱怨：“也幸亏是回余安了,她阿婆总是能给她炖个汤什么的补一补。现在做什么生意都不容易,我么,也没什么能帮到她的地方,还不全都靠她自己？唉忙起来的时候天昏地暗、昼夜颠倒！”
被点名的阿婆十分骄傲地挺直了一下自己的背脊：我做饭手艺好、炖汤又香又浓又有营养，楠楠最喜欢吃了！
路楠一边偷笑,一边帮阿婆夹了一块黄鱼腹的肉,并小声说：“这块没有刺。”
阿婆则是把炖鸡的翅膀和鸡爪撕下来,楠楠最喜欢吃鸡翅鸡爪、筋头巴脑！
祖孙二人其乐融融。
“二姐这话说的，忙说明生意好。”小舅妈真不愧是老黄家第一捧哏，“二姐你上次给我们两箱饮料，我们很快就喝完了,昨天我还叫小霞去超市买了一箱回来呢,想着静静不喝酒，刚好可以喝饮料。”
静静是路楠大姨的女儿，路楠的表姐，她现在正埋头和试图伸手去够圆桌上的菜肴的儿子斗智斗勇，闻言出声肯定：“好喝,比可乐好喝。”
黄女士飞快地咧嘴笑了一下，等闲眼神不好的人绝对捕捉不到她一闪即逝的笑容。
黄女士哎呦了一声：“你还花钱买！早知道你们喜欢喝，我就让路楠带几箱回来了。”
小舅妈从善如流地接茬，咯咯咯地笑得十分高亢：“那我不是不好意思直接说嘛，现在这么一讲，二姐你肯定要送我几箱了。”
其实，在路楠小舅妈说出她自己掏钱买饮料的事儿之后，全圆桌大概只有静静表姐尚且读幼儿园的孩子不知道其中深意，其他人早就猜到她的言下之意啦！
但是那又怎么样？
几箱饮料而已，才值几个钱？
虽然路楠小舅妈确实有时候有点那么一点点贪小便宜，但是不可否认，亲戚之中就是有路楠小舅妈这种性格人，聊天的时候才不会冷场。
当下，众人皆笑。
静静表姐说：“那我也要。”
她是真的喜欢喝碳酸饮料，还从小就喜欢吃各种零食，尤其膨化食品，这一点和她表妹的喜好完全相反。
路楠小时候都是表姐带着玩儿的，闻言眯着眼睛比了个ok。
“我看楠楠这个生意做的好。”在中学教书的大舅妈开口，“我们学校超市前两个月也有楠楠公司生产的饮料了，那些学生都还蛮喜欢喝的。”
“是吧？”教书育人的大哥和大嫂说话的分量在黄女士这边是绝对不同的，被他们夸奖一句，比路楠小舅妈拍马屁十句都顶用！黄女士表现出略带安慰的笑意，“那就好。我总是担心她花了那么多钱，结果变成打水漂。”
“二姐你这话不好，快呸呸呸呸掉。”小舅妈相当严肃地说。
黄女士嘴硬说了一句：“我嘴巴要是有这么灵，我早就买彩票去了。说说有什么要紧的，难道别人做生意就只能听好话不能听不好的话了？”
“今天是过年，不一样的！”小舅妈十分固执。真不愧是全家第一迷信。
黄女士神色不太自然地借着餐巾纸擦嘴的功夫，往里头轻轻呸了一口：“呸，吃到一颗花椒。”
路楠：一定要这样嘴硬吗？行吧，你高兴就好。
黄女士呸完之后，小舅妈的表情就舒坦了，遂好奇地问：“花了那么多钱是投下去多少钱啊？”
【更不愧是全家之中对金钱最敏感的长辈。】
路楠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路楠根据小舅舅偷偷放下的左胳膊猜测小舅舅在桌下悄悄拉了拉小舅妈的衣摆。
黄女士不经意地抚了抚鬓角：“她啊，前几个月花钱像流水一样，先是把第二汽水厂租了一半下来；然后招了百来个业务员；再有光是给她那个公司配车，小轿车就四辆、商务车一辆；还在省台和京市台都投放了广告……幸好后来有经销商回款，资金流动起来了，不然上面桩桩件件年底了全部都要付钱，就她在源川存的钱，哪里经得起这么花！哎，一百多号人，每个月工资补贴加加起来，都要四五十万的啦！”
这些都是看得见的支出，黄女士还特意保守了说呢。
老黄家的人这下全惊了！
他们原先只知道路楠创业了，但是这个公司规模……是真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是，秋天的时候，黄丽确实给他们分别寄了几箱饮料，说是楠楠公司的产品。
不过当时他们都没往心里去。
毕竟黄丽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明明想要别人夸，还要先贬低一番说：“小孩子瞎折腾，我是喝不习惯碳酸饮料，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喝。喝了给她提提意见也好！”
当时路楠的大姨大舅小舅等人不以为意。
他们想着饮料单瓶价格才几块钱？这种产品成本低，那么创业资金要求也少吧？
不得不说，整个老黄家中间那一辈儿，有普通工人、有货车司机、有老师、有家庭主妇……就没有做生意的，他们对创办一个饮料公司要多少钱这件事根本没概念——反正黄丽说了，路楠的产品是找工厂代加工的，那不是代表连场地、机器和工人都不需要路楠费心了么？
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个代加工的工厂是第二汽水厂。
第二汽水厂是什么？
第二汽水厂生产的橘子汽水是他们那一辈年轻时最洋气的饮料啊，是他们的回忆杀好伐啦？
这么看来，这次黄丽确实是过分谦虚了。路楠大舅妈不动声色地在心底下了这个结论。
小舅妈兴奋地说：“喏，上次我就说我在电视上看到沁源和沁爽两种汽水，我记得名字的呀。楠楠，你现在是你们那一辈最出息的人了，以后小舅妈走出去和人家一说，哇！人家都要羡慕我的喂！”
小舅舅嘿嘿一笑：“也不用以后，前阵子我和老赵他们打麻将，电视里在放沁源汽水广告，麻将馆里也有卖，我请他们一人一瓶，和他们说这是我外甥女公司生产的，老赵他们那个时候就羡慕我了。”
“你什么时候去打麻将的？就你的脑子和手气，去了不是给别人送钱？”小舅妈闻言一下子就炸了。
一时间，话题又跑出十万八千里远。
团圆饭桌上老黄家其余三姐弟开始劝：“大过年的，不要生气。”
又或者假意训斥一下最小的弟弟：“你么也是，都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总是熬不牢，要去搓两把。”
显然知道今天人多，小舅舅完全没有平日打麻将被抓包的紧张，他还献宝似的说：“就打了一下下，赢了几把，给你买了个金戒指。”
哦豁！这盆狗粮撒的，路楠看见大舅妈在不起眼的角落翻了个白眼。
路杨这才恍然大悟，小舅舅特意在年夜饭这么牵强地扯到打麻将上，就是为了给小舅妈名正言顺地送礼物——免得回头送出去，还要被小舅妈怀疑他存小金库。
小伙子把自己的猜测同老姐小声一说：“是这样吗？”
路楠点头：“小伙子，有进步。”
看事情知道深入思考。
【虽然，小舅舅的小金库这种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过，小舅妈也一定会看在过年以及小舅舅心里想着她的份上，不追究此事。】
【这么说起来，到底是谁一直说小舅舅是憨厚的傻子的？人家的小心思一点都不少好吗？】
小舅妈戴上金戒指，被调侃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换话题继续捧一捧二姐：“那二姐你对儿女是真的没话说。楠楠现在都是大老板了，刚才她说给你买房，你也不要。”
好家伙，路楠刚才明明说的是自己可以出一部分的钱好么。
“不要。”黄女士哼唧一声，大概是今天聊得高兴，不小心说了心里话，“她爸爸那边要是晓得我买房还要女儿出钱，万一来闹，说路楠这么多年都没孝敬他，那就麻烦了。”
这个话题没人敢接。
还是路楠笑着说：“行吧，我不出钱。不过市区的农行、中行信贷经理我都熟，老妈你到时候要办按揭，我去打个招呼。反正他们存款贷款都有指标任务的。”她现在也算是银行的优质客户了呢！
因为黄女士那摊买卖在海临和乌城，在老家余安市的银行还真没有熟人。
果然，黄女士眉头舒展开：“这个到时候再说。”
关于路父这一part被不动声色地揭过。
年夜饭吃得早，三点多开始，六点多结束。
按照往年惯例，春晚开始之前，老黄家众人各回各家。
路楠今天喝了一点酒，回程开车的成了黄女士，路楠坐在副驾驶，车窗开了一点点缝隙透透气。
开车的人不晕车！
如今，黄女士的车技也十分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