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花园中原本有个破旧秋千,雪魄成日待在府中闲来无事修葺了一番,纾雅今夜回来有些郁闷,想要在花园中散散心,雪魄也便在秋千架上放了两盏灯笼。
  春深花落,草木葱茏,夜里凉意袭来,草叶中留存的热气开始蒸腾,连带着清香味阵阵氤氲。
  灯笼中的火光并不太亮,向天望去还能见到明灭星河,与夜虫声一同此起彼伏。
  纾雅与雪魄同坐那块宽敞的秋千凳,一起徜徉花园夜景。
  打消了那些莫须有的念头,纾雅心情本该松快些,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七皇子许瑜到底还年轻,不懂得什么情爱,说的话自然也不能作数。
  宫中皇子常年接触循规蹈矩的宫人,出宫遇到个稍微不同的便以为姻缘使然。
  “小姐,晏公子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吗?”
  雪魄本在一旁观赏星空,嘴里还讲着些神话故事,可回头见纾雅望着不知哪处黑漆漆的角落愣神,故而发问。
  她问了两遍无果,最后戳了戳纾雅肩头才将她唤回来。
  “嗷,过去的时候七皇子也在,被他吓到了......”纾雅从愣神状态中恢复过来,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连语句都有些磕磕绊绊。
  “小姐不是经常见到他嘛......”雪魄很是疑惑,七皇子她也曾打过交道,是个挺好说话的人,年纪也不大,断不会吓到人。
  不过在她看来,纾雅说话自有理由,说不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比如从天而降、破窗而出?
  脑子里想着,雪魄嘴上泛起傻笑。
  “嘘......”纾雅将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小声,而后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我没有经常见到!”
  雪魄会意,抿紧嘴唇,忙不迭点着头,半晌后学着纾雅那音量道:“七皇子随便吓人,七皇子人坏!雪魄做了杏仁酪,雪魄好!”
  “当真?”纾雅眼中神采再现,自从上次诊脉过后,魏垣吩咐下人不许给她准备冷饮,于是成日觉得嘴里没味道,杏仁酪香醇可口,纾雅心头倒还想着这口。
  “你走后雪魄就悄悄去做啦,估计这会儿已经放凉了,我去取......”
  见纾雅再度开怀,雪魄声音也变得轻快许多,步子一蹦一跳地向厨房赶,没蹦跶几步,迎面撞上一个高大身影。
  雪魄心想府中并没有人这么不会避让,定是撞上了魏大人,借着不远处房间里的灯光抬头望去,魏垣本就深沉的面色在明暗交接中显得更加冷峻。
  他今日正巧穿了件玄袍,在夜里更是看不清人,雪魄见是他并未出现几分惊讶,现下只觉得被他胸膛撞得有些疼,些许发懵。
  刚捂着额头想说话,魏垣便也是用食指按在嘴边“嘘”一声。
  反正雪魄没见他几个好脸色,只好唯唯诺诺地走开。
  她走得急,秋千上的两盏灯笼竟也没取一只拿去照明,纾雅在这片光亮下无聊地轻轻晃荡。
  听见脚步声,纾雅以为是雪魄回来了,还寻思她脚步快,没想到回眸瞬间看见的却是魏垣。
  本想笑意盈盈地迎接雪魄与杏仁酪,这下迎来块三九寒冰,她的脸瞬间就拉了下来。
  既然他是那样冷漠无情,自然也要用同样方式对待。
  魏垣靠近,纾雅不为所动,他走到哪一面,纾雅便将身子转向另一面。
  来来回回三四次,魏垣拿她没办法,于是径直坐上那空出一半的秋千,手搭上纾雅那一侧绳子,声音泛凉道:“听说夫人漏夜出府,密会别的男人......”
  纾雅仍不吱声,也不与之对视,寻思自己自作多情白白关心那么久,到了他那儿却只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偶。心中愤愤不平:
  “是啊,我找晏大人私会,我就是看中他了。”
  “不准,他心思深重,换一个......”魏垣嗓音中夹着急促而过的不悦,几乎在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脱口而出。
  纾雅甚为惊奇,最为心思深重之人正坐在自己身畔诽谤着他人。
  蓦然转头,她带着两分戏谑:“会都会了,等咱们一年期满,我即刻与他成......”
  话音未落,魏垣兀地贴近纾雅脸庞,贴得很近很近,几乎还差半寸便要吻上去。纾雅猝不及防,唯有紧闭双眼,可坏事最终没有发生,他停在了原处。
  背对着的小路上,雪魄端了杏仁酪刚好走来,错位之处看见两人正在亲密,一句“咦惹”顺势从口中蹦出。
  “小孩子看不得这个!”
  伍必心不知从哪条路窜出来,一把纸扇挡在雪魄面前,轻声说着:“你先躲着,待会儿再来吃东西。”
  纾雅察觉到无事发生,缓缓睁眼。面前仍是魏垣那双深邃的眼睛,纾雅连呼吸都不由得停止。
  可看见他眼睫浓密纤长,心头突然生出一个无厘头想法——吹一口。
  魏垣被这出其不意的一口气激得瞬间闭了双眼,可在闭眼瞬间鼻尖刮蹭到纾雅双唇,连连后退。
  “哈哈哈......”目睹窘态,纾雅忍俊不禁。
  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到这个份上还能被戏耍,脸已经变得绯红,不知是怒气上冲还是羞怯不止。总之那模样落入纾雅眼中就是会忍不住发笑。
  “说谎都不会说......”魏垣试着平复心绪,口鼻中还在重重呼气。
  见纾雅还在笑,他心中那股气着实无法消散,沉默半晌,再度伸手将纾雅揽入怀中,一个热烈的吻落到她唇上。
  良久,魏垣才开口:“不要戏弄我......你去晏府,打听到想要的了吗?”
  像是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光阴,纾雅连瞳仁都收缩到极点,不可置信地观望着这一系列动作,好一阵缓和,理智才逐渐回笼:
  “反正有只有一年,纾雅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免得一厢情愿,白白担心。”
  纾雅虽已回过神来,可脑中还是不停回放着方才的画面,如走马灯般,一幕一幕重演,已确保是真实发生而非在梦中。
  此时,不远处树丛间,伍必心手持折扇遮掩笑意,毫无忌惮地从暗中走到灯笼光照下,轻佻着说道:“哎哟哟,夫人可不必担心,一点也不一厢情愿......”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将手中的信筒递给了纾雅。
  这正是屋顶上那只鸽子带回的物件,一整只信筒,看似并未拆封,纾雅并不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如今满心想的都是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出现,让人更加羞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