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的轻笑声隔着听筒传过来。
温行简的表情没什么波澜，他看起来像是完全不介意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Alpha见到了他那副样子，他的指腹在咖啡杯上来回摩挲着。
“那温教授有什么想要说的么？”江烬反问道。
温行简沉默着，他当然没什么想说的，他和江烬不过就是相亲失败了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个人，对于江烬昨晚的照顾还有今天的早餐，温行简是承这份情的，他也不是一个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
“江队长最近什么时候方便外出么？”
温行简打算请江烬吃饭，这已经算是温行简能想到的最好的还人情的办法了。
他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没什么能给江烬的。
“温教授有事？”
温行简“嗯”了一声道：“江队长哪天方便的话一起吃个饭吧，算是...算是谢谢江队长照顾我。”
这话说完，温行简自己也觉得一顿饭就打算还人家人情未免有点太单薄了，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落在江烬眼里会不会显得有些小气。
对待温行简的邀约，江烬既显得很期待又好像只是随口一应：“好，等我方便外出的时候会提前约温教授的。”
温行简还是只有一个“嗯”，江烬也没有挂电话。
过了两秒，江烬又道：“温教授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温行简一愣，他不记得江烬问过什么了，汹涌而来的特殊时期匆忙褪去，刘给温行简的只有全身的酸痛感还有昏昏沉沉的脑袋，加上和江烬之间短暂的沉默，温行简早就将江烬问过什么给忘到脑后去了。
“什么？”
江烬好像很爱笑，温行简又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掺杂在一片口号声里，就像斑驳树叶间透下来的光，莫名的让人舒服。
“我问，温教授好一些了么？”江烬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嗯，好多了。”
温行简的回答永远简单，他永远学不会在答案之后抛出问题给别人来维持对话。
“呦，我就说哪都找不到我们江队，江队这是躲这跟谁聊呢？”
温行简听到了电话那头略带调侃的语气。
江烬像是捂了话筒，声音闷闷的，不是在和温行简说话。
“赶紧都给我滚蛋，一个个的欠练了是吧？一会儿你们几个一人三公里啊！”
这才像江烬，声音里藏着的是像火焰的温度。
这次没有等温行简提出结束，江烬那边起哄的声音变成了一片哀嚎，跟着是江烬的声音响在了听筒里：“我这边还有事情就先不跟温教授聊了，这是我手机号码，温教授不介意的话可以保存一下，江烬，江河的江，灰烬的烬。”
江烬的第二次自我介绍，比起第一次有些匆忙。
挂断电话，温行简看着呼入通话一栏最上方的那个陌生号码，他不知道江烬是从哪弄到他手机号码的，不过猜一猜就能知道估计除了王院长夫妇那边，江烬到别的地方也弄不来了。
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江烬的名字，按下保存键的时候温行简心道不过是存个号码而已，有什么可介意的。
假期对于温行简来说就像是浪费时间，怕半路出什么自己并不乐见的事故，他还是没有出门去实验室，而是选择了远程办公。
视频联通，温行简对着成堆自动跳出的数据觉得有些头疼，现在的药剂已经基本研究完成，只是还需要志愿者进行注射，本次研发的药剂至今为止还没能注入到任何一位Alpha身上。
现在大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检查数据，不断更新数据，根据最新数据对药剂进行改良研究。
“温教授，咱们这志愿者招募都发布好久了...”邢语轻小声道：“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一个Alpha来报名的，再这么拖下去...”
剩下的话不用邢语轻说温行简也知道。
这实验室只要机器不断电就是在燃烧经费，纵使院里再拿温教授当个宝贝可批下来的经费也还是那些，完全不会因为温教授的名号多给一毛钱。
温行简看着实验数据一时无话，这又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疫苗注射，总不能去大街上随便拉两个人来。
“我知道了，我会想想办法的。”不算是敷衍，现在也只能先想想办法。
志愿者招募是有酬劳的，这也是院里批下来的经费中的一部分，只不过那一点点钱贴在命上实在不够看的，温行简修改了志愿者招募令，自掏腰包添了小十万上去。
食欲不佳，温行简连午饭也没吃，下午的时候温行简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他上午新存进通讯录的号码。
【江烬：温教授猜猜我是谁？】
温行简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志愿者招募有了什么动静，心里难免一阵激动在看到江烬无聊的短信过后心里竟然只是重归平静，谈不上失落
【江队长，你多大了？】
【三十。】
听王院长说，江烬的工作还挺忙的，可现在这秒回信息的速度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挺忙的样子。
三十。
温行简看着江烬发来的消息，他还以为江烬二十几岁，没想到和他一样三十岁了，可三十岁的这位Alpha看起来是有些幼稚了，竟然还用这样的短信来试探他有没有存下号码。
【我还以为江队长五岁。】
平日里恨不得把两个字刻在脑门上的温行简跟别人说话超过十句的时候都少，平时的社交联系除了工作邮件就是工作电话，今天也破天荒的发起这些毫无营养的短信来了。
温行简当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江烬的消息隔了很久才发过来。
【抱歉温教授，刚去忙了些事情。】
温行简不知道回什么了。
信息铃声之后跟着响起的是社交软件的声音，那只笑的傻了吧唧的兔子发了一张小猫的照片过来，兔子问：可爱么？
温行简盯着那只小狸花猫盯了很久的时间，越看越觉得像他小时候养的那只猫，只是那只猫的结局不太好，如果不是因为他或许那只小猫现在还会活着。
【很可爱。】
温行简的回信向来简单。
江烬就着猫的事和温行简聊了近半个小时，他像打开了设呢不得了的开关，先是文字后来可能觉得不过瘾，改成了发语音。
语音可以自动播放，温行简不再抱着手机，手机放在一旁播放江烬的声音，他坐在电脑跟前刷新志愿者招募界面。
“也不知道这小家伙跟着我们队里一群糙老爷们一起生活会不会也跟着变糙了，温教授你说这小猫应该没什么糙不糙的吧？”
江烬的声音从扬声筒传出，温行简刷新界面的按键又按了一次。
参与者那一行的数字终于从零跳成了一。
温行简忙着联系那位志愿者，匆忙用语音回复了江烬的问题。
“不会。”
不知道江烬是不是也去忙了，温行简没有再收到他的回信，他倒是和那位志愿者取得了联系。
温行简忽略了对方未报的姓名，只问了联系方式和对方身体状况。
对方是信息素识别障碍一期的Alpha，问题不算严重，一直在使用市面上现有的药剂控制，不过这位Alpha倒是和其他患有信息素识别障碍的Alpha不太一样，他的信息素浓度较低，即使注射了药剂过后也只能勉强完成一次临时标记，要是想对Omega完成最终标记还是有些困难的。
因此，这位Alpha显得格外谨慎。
【温教授，请问我适合做这次实验的志愿者么？】
温行简微微沉思。
其实这对他们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他们只管自己的药剂成不成功就可以了，可这对这位Alpha来说可能有着致命的危险。
温行简还是和对方说明了利弊。
【不必急着回复，你可以慢慢考虑，一星期之内...】
温行简的信息才编辑了一半，不等发送，对方的信息倒是先发过来了。
【没关系，那就拜托温教授了，我还是很相信温教授和你的团队的。】
温行简的手搁在键盘上，此刻他忽然很好奇是什么促使这位Alpha能够如此之快的做出这等和性命相关的决定。
【冒昧问一下，请问您为什么会想要报名志愿者？是这样的，我们有责任了解每一名志愿者的参与动机确定志愿者完全出于自愿，并且会将我们之间的聊天内容保存，一旦后续出现纠纷，我们之间的聊天内容将会作为证据，请问您是否认真考虑好了？】
温行简的消息占了半个对话框，看起来很嗦。
对方的回复也很简单。
【想好了，至于为什么，如果非要有为什么的话，那就算是为了爱吧。】
看到回信的温行简不理解生命为什么可以跟爱划等号，如果让他在爱和生命里做选择的话，他一定没有这么高尚。
不理解但尊重，这是别人的选择。
温行简跟对方约好了三天之后到研究院。
对话结束半个小时后，温行简收到了江烬的消息。
【温教授，三天之后你下班之后我们在生物研究院门口见吧。】
温行简看着信息有些犹豫，那天是将会是志愿者第一次注射药剂，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晚上能不能准时下班都不一定，怎么好就这么应了江烬。
【温教授顺便帮我把王院长的那幅字拿上吧，谢谢。】
不等温行简拒绝的消息发过去，江烬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这消息看起来倒像是拿准了温行简会跟他见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