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玄幻小说 > 我有一座邪恶洞窟 > 第10章狼踪
  桑塔是午夜时回来的,表情疲累,身上有股青桔汁的苦酸味。
  朱尧的表情差点没绷住,“您也去勾栏了?”
  “嗯?”桑塔愣住了:“什么勾栏?尸骸之主的惩罚?”
  “和我主没关系,你怎么一身酸味?”
  桑塔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包大叶子,缓缓打开:“你先看看这个。”
  “这什么?卧槽!您拿回来坨屎干什么?”
  朱尧刚伸头过去,恶臭的味道差点将他熏了个跟头,复苏尸体身上的味道已经够刺激了,这还要比那刺激十倍。
  桑塔对朱尧时不时蹦出的陌生语言见怪不怪,沉声道:“你过来仔细看看,老祭司应该教过你辨认这东西。”
  桑塔少见地有些不悦,朱尧甩甩头,捏着鼻子,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用“坨”作为量词,有些不合适,准确地说是“条”。
  这条屎的主人明显大便干燥,屎橛子又长又硬,粗有婴儿手臂粗,表面沾着泥土,颜色成灰白色,重点在这白色上面。
  “骨头渣子。”
  朱尧捡起一根木棍,拨弄了一番,内心的恐惧压倒鼻腔中的恶臭。这些骨头渣子米粒一般大,一眼估算过去,几十个是有了,都是粪便主人无法消化的残渣。
  骨头难消化众所周知。
  但这条粪便的主人,通常是连皮带骨将人吃的干干净净,然后排出这样的排泄物。
  “血狼!”
  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原身那残碎的记忆都在颤抖。
  桑塔沉默片刻,低声道:“血狼群。”
  “焯!”
  朱尧暗骂一声,急问道:“多远?”
  “以我的脚程,半天。”
  “那还好。”朱尧松了口气,“我们还没在它们的狩猎范围。”
  “难说,我只是在那里发现了它们的粪便,并不清楚它们前进的具体方向。”桑塔缓缓看了一圈部落,露出难得的柔情,怅然道:“现在就是迁徙,也躲不掉它们。”
  血狼,食人虎,牛豹,部落毁灭者,图腾天敌,狼灾……
  它们有无数令人恐惧的称呼,是徘徊在大陆上千年不散的幽灵。
  它们有着狼的习性,牛的体格,虎的力量,豹的速度,蛇的剧毒,往往成群出现。别的野兽都是以个体为狩猎对象,血狼以集体为狩猎对象。
  血狼会盯住一个部落,封死出路,吃掉每一个出村的人,然后在部落虚弱之际,冲进村子里大快朵颐。
  万人以下的部落,只有毁灭一途。
  图腾神也自身难保。
  两人沉默着,良久,朱尧用期盼的眼神看向桑塔,桑塔微微摇头,伸出两根手指:“最多两个。血狼的牙齿和爪子都有剧毒,耐打的很,我最多能拖住两只。”
  仅仅是拖住……
  朱尧又开始觉得头皮发痒,焦躁地挠着头,事情貌似进入了死局。
  迁徙是不可能迁徙的,血狼鼻子灵敏,一旦发现村子,顺着气味找上逃亡队伍,除了桑塔一心想跑能跑掉,其余人全都会死在路上。
  此时朱尧才明白桑塔怎么一身苦酸味,是为了掩盖自身的气味。
  驻守原地貌似也不行,部落里全是歪瓜裂枣,对付普通狼群都难,何况是血狼群。
  或许……可以放弃这群部落人,把他们作为血狼的诱饵,自己和桑塔独自逃离。
  “以桑塔叔的战斗力和我的金手指,加入任何一个部落待遇都不会差,完全没必要在这里等死,我有着更美好的未来。”
  朱尧眼神幽幽,越想越心动。
  “一群没开化的野蛮人,一群廉价的npc,认识的时间也短,完全没有感情,死了就死了,活着才有未来,大不了等我以后厉害了,再回来给你们报仇,到时候剥皮拆骨,用尽酷刑,尽灭其族,为你们陪葬,算是仁至义尽了。”
  抓挠头发的手放了下来,想通这一点,似乎整个大脑都清明了。
  “桑塔叔,我有一个想法。”朱尧抬眼,对上桑塔的愁容,话却怎么都没办法说得出口。
  想逃的话,桑塔又何必领着残军突袭血颅部落的祭祀场呢?
  他随战吼部落出征,数次与血颅部落交锋,深知血颅部落的残忍与强大,为什么还要回来?
  战吼部落虽然溃败,但烂船还有三斤钉,依照桑塔的战功,继续跟着战吼部落混,也比回到自家小破部落强。
  朱尧底下脑袋,一块记忆碎片突然从脑海中冒出来,清晰的好像就发生在昨日。
  那时正值冬季,寒风凛冽,雪花飘扬,狂躁的风声像是魔鬼呜咽,阿古都和其余三名小孩坐在兽皮垫子上,暖呼呼烤着火盆,望向前方的老祭司,激动万分。
  从今天起,他们就是祭司学徒了。
  老祭司身材高大,须发洁白,盘坐在床上,更像是一名上了年纪的战士,然而时光的伟力终不是凡人能抵挡的,他的背部已经明显弯曲,面上皱纹沟壑,呼吸更加沉重费力。
  “咳!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学生了。”
  老祭司慈眉善目,和蔼地问道:“但要成为一名合格的祭司,首先要知道什么是祭司?”
  “谁先来说一说啊?”
  “我来,我来。”一个一只眼睛青肿的敦实小男孩迫不及待地举起手。
  老祭司笑着眯起眼睛,“是二哈啊!那就你先说吧。”
  “是木匠!我阿爸说,祭司是世界上最好的木匠,他们能制造出好高好高的房子,射程好远好远的弩箭,还有好多好多家具,我阿爸还说,战吼部落里有会动的木头巨兽,也是祭司制造的。祭司超厉害的,我以后也要当这样的祭司,以后我做家具,做一件,拆一件,拆一件,做一件,这样阿爸就不能再打我了。”
  “二哈,你的眼睛是被你阿爸打的吧?你又弄坏家里的家具了。”有一名小孩调笑道。
  “才没有!我才没有拆家。”
  二哈瞪着眼睛,气的双腮鼓起,众人哪里肯信,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说起二哈拆家的往事。
  “好吧……我只是不小心……”
  二哈嘟囔着,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引得众人哄笑起来,房间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好好好,那我就教你木匠手艺。”
  老祭司笑的合不拢嘴,似乎连皱纹也笑了起来。
  “我来,我阿姆总是咳嗽,我要学习制作巫药。”
  “好好好,我传你制药手艺。”
  “我要学习沟通图腾神,阿爸说了,这才是祭司最厉害的地方。”
  “好好好,我传你祭祀仪式。”
  到了阿古都这里,阿古都淡声道:“我父亲说,祭司是让人幸福的人。”
  老祭司的笑容消失了,他默默看了阿古都许久,叹道:“你以后跟在我身旁,多看,多问,多思考。”
  记忆到此为止,幸福和温暖的感觉却弥漫心头。
  “让人幸福……这时候蹦出来,是想告诉我什么?死了还不安生的家伙!”
  朱尧狠狠搓了搓脸,“我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不比你个小屁孩强?用你教我什么叫尽职尽责?”
  朱尧自语的声音逐渐升高,最后宛如吵架一样。
  “你在教我做事啊?”
  “嗯?”
  声音吵醒了一些人,他们睁开朦胧的双眼,见祭司恶狠狠说着什么,好像和一旁的酋长发生了争吵,便翻个身,闭上眼睛,耳朵却悄悄支了起来。
  “呼!!!”
  一番自言自语的争吵后,朱尧吐出一口浊气,焦躁的感觉退去不少。
  待朱尧情绪平复下来,桑塔满含期待问道:“我主的怎么说?”
  情绪激动下,朱尧本能说得是母语,这在其余人看来,是祭司沟通神的语言,每次朱尧如此自言自语,都是在与神沟通。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和吵架似的,但图腾神的奇怪癖好历来不少,这算正常的了。
  朱尧闻言一滞,心中百念千转,琢磨起瞎话来。
  “叔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火堆旁说。”
  部落里一共三个棚子,他俩独占一个,夹在其余两个棚子中间,距离他人比较近,说话容易让人听到。
  之前众人都在熟睡,现在人已经被吵醒,再在棚子里说话就不适合了。
  机事不密则成害。
  让其余人听到血狼群在附近,巨大的恐慌下一定会引起骚乱。
  篝火重新燃起,朱尧用树枝拨弄着火焰,低声道:“我主掌管尸体权能,常与死亡为伴,在他看来,万物都会迎来唯一的终结,谁也离不开死亡的结果。在度过无尽时光的祂眼中,我们其实与蝼蚁无异。”
  “祂一次小憩,便已经过去无数个昼夜。所以,我主和其他的图腾并不一样,是我们单方面需要祂,而非双向需要的关系。”
  “这样啊!”桑塔很失落,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毕竟部落只有三十二个人,按照大陆上的要求,严格来说都不能称自己为部落。
  桑塔觉得是因为部落太小,无法奉上足够祭品的缘故。
  朱尧眉心微跳,压住烦躁之意,强如桑塔,在遇到巨大威胁的时候,也会寄希望于图腾神出手拯救。
  这种自觉把自己摆在弱者地位上,祈求神明眷顾,万事求神拜佛的心态,令他很烦躁。
  命运操控于他人之手,岂不等同于我为鱼肉,人为刀俎?
  管他是人是神,总归是令人不自在,不爽快。
  “叔叔,尸骸之主刚刚赠予我一句话。”
  朱尧正色道:“祂说,天空如此蔚蓝明澈,是因为它运动不息,刚强劲健,永远不会停止前进的步伐,我们如果想获得成功,就必须学习天空的品质,永不停止前进的步伐。”
  “我们要成为血颅战吼一样的大部落,必定会面对各种劫难,唯有自强不息,才能一次次渡过难关。”
  “既然已经是死路一条,那我们就放手一搏。”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这是朱尧最喜欢的一句话,如今变着法儿的说出来,其目的只有一个:别管什么鸟神了,咱们干咱们的。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原来的部落倚靠大蟒神,结果危机来临,大蟒神还不是先逃之夭夭了?
  桑塔沉默许久,渐渐挺直脊背,眼神恢复成那种对生命默然的态度,柔声道:“当年我和你父亲,我的哥哥,一起竞争酋长的位置,我们两个都表现的十分优秀,让老祭司难以取舍。最后,老祭司问了一个问题。”
  桑塔抬头望着明月,追忆道:“他问,有强敌来犯,如果身为酋长,应该怎么做?”
  朱尧来了兴趣,“你们是怎么回答的?”
  “你父亲不加思考,斩钉截铁地回答两个字—战死!我则犹豫片刻,提出了四条建议,分别是找援军,逃走,诈败暗杀和死战。”
  “结果你也知道了,老祭司选了你父亲。”
  “我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直到知道刚刚我才知道,自诩部落第一勇士的我,居然缺乏直面困难的勇气。”
  桑塔低下头,露出笑容:
  “阿古都,这点你和哥哥真像!”
  像个鬼啊!
  他儿子早就换人了。
  朱尧一脸无语,岔开话题,开始和桑塔研究怎样应对狼灾的到来。
  不知不觉,群星隐匿,金乌东升,竟是一夜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