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村长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好像真如他自己所说似的,一点儿都不在意,也不害怕。
  井玫瑰清冷一笑:“你回去准备后事吧。”
  老村长终于抬起眼睛,瞪她:“你说什么?”他怀疑自己耳朵出现问题听错了。
  “你最多还有三天时间。”井玫瑰又抛出一句话。
  场面顿时一阵不明显的骚乱。
  有人小声问:“这是哪个?是符兵的亲戚还是朋友?她怎么诅咒秀生伯伯?”
  “什么亲戚朋友,我儿子昨天跟他们一起来挖坑,说了,那是地仙老爷!”
  又有人啧啧称奇:“女地仙?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他们倒没有不信:“是啊,谁想得到女的也能当地仙呢?昨天我儿子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刚才棺材一落地,她就伸出手那样那样,叫什么来着,噢,掐指一算。
  “那就是算命的人才会的招数,这都是真把式,你们看她旁边长得好看的那个男人就没这样算命,老村长还一直说那男的才是地仙,看人家都不搭理他。”
  “嘿嘿嘿,看见了,秀生叔老是这样,讨嫌!”
  话音落,又是一阵窃笑。
  另外几个人关注点在于井玫瑰说的话。
  “你们说,这地仙说的话准吗?”
  “我看准,刚才她一算就算出来那坑地下有问题,而且掘人家坟本来就是缺阴德的损事儿,秀生老叔是带头人,昨天还炫耀符兵把这事交给他一手操办,他又亲自下坟坑捡了人家的骨头乱扔,他不死谁死?”
  “哪里乱扔了?秀生叔不是说给埋到别人的陪葬空坟里去了吗?”
  “这还不是乱扔?而且又掘了一座坟,缺了大德了!死也是应该的!”
  “你怎么说话的?不都说了那是陪葬的空坟吗?”
  “他说空坟就空坟啊?都陪葬了,怎么可能用空坟?”
  “你这话说的可就好笑了,谁敢用活人陪葬啊?往前倒退一百年,方圆百里都没人干这种畜生不如的事!”
  “呵呵――”
  眼看两个人就要争个脸红脖子粗,旁边的人出来当和事佬:“你们吵什么?说些家常怎么还急眼了?秀生叔的事我们说了不算,等着看吧,要是地仙说的是真的,那就假不了,如果是假的也不会变成真的。”
  又有人插嘴:“人家符兵是当大老板的,能被个骗子骗?”
  “别争了,你们看秀生叔跟个没事人一样,他自己都不信,你们替他瞎操什么心!”
  众人往场中一看,发现还真是这样,顿时觉得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尤其是刚才那两个差点争吵起来的,都悻悻闭上嘴。
  然而事实真是如此吗?也不是。
  老村长只是表面看起来镇定,实际上他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了,刚开始是对井玫瑰出口惊人的愤怒,然后听见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愤怒一半就化成了怀疑,愤怒和心虚夹杂在一起,胸腔内的心跳犹如擂鼓声。
  “你知道什么,就算你是符兵的朋友,也没道理吓唬我一个老人!”
  符兵听他又用这一副倚老卖老的姿态说话,忍不住道:“井小姐是我请来的风水师,能掐会算,村长叔说话客气点!”
  他声音故意放大不少,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
  “还真是地仙老爷!”
  “早就说了,你们不信,符兵是傻子吗?”
  “那秀生叔真没几天活头了?”
  老村长听见这句话,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当即双腿无力一下子瘫坐到地上。
  他孙子孝成看见了,急忙上去想将他扶起来,可是老村长仿佛浑身失去力气一般,像滩烂泥似的一直往下滑,孝成一个人扶都扶不住。
  正着急地叫着“爷爷”,旁边一个热心肠的大叔给他搭了把手:“来,我和你一起把你爷爷抬回家。”
  孝成心里还有点舍不得那几百块钱,可是这里全是看他爷爷笑话的,没人会帮他把爷爷送回去。
  “秀生叔这是吓破胆了吧?”
  “我看是装的,村长的胆子小,这话你信吗?他胆小能当上这个村长?”
  “怕死也是人之常情。”
  孝成假装没听见村民们的议论,万万没想到下一秒炮火就转移到了他头上。
  “这孝成也是,他爷爷吓得站不起来,他就借着机会一起跑了,人家符兵还没追究他爷爷的责任呢,还有,他把符兵父母的棺材落到地上了。这爷孙俩真是,还一起躲了。”
  “这关孝成什么事?他一个年轻人,那棺材落到地上也不是他故意的,而且他抬的是符兵他爸的棺材,不是父母两个,你可别混成一团说了。”
  “那倒也是,幸好符兵没让他父母的尸骨合棺,那可就是一下子得罪两个先人。”
  孝成闷着头没说话,和村民合力将爷爷抬到家中,匆匆给远在外地打工的父母打电话,让他们赶快回家。
  帮他忙的大叔还没走远,刚好听了一耳朵,等回到白鹭山那边,又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其他村民。
  “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他就急三火四地打电话叫父母回来,万一三天后老村长还活得好好的,孝成可不是找骂吗?”
  “你管他呢,看你的热闹吧。”
  “你们快看,地仙又在数手指算命了!”
  众人目光都看过去,井玫瑰确实又在掐指测算。
  “这地方挖出来的尸骨没有化作尘土,就相当于有主,现在被人平白无故掘坟,风水也坏了,不能再用,得另外找个地方。”
  符兵觉得自己头发都快愁白了:“那该怎么办?我父母的棺材都在这儿,等着下葬了,不会又要拉回原处去吧?”
  “那怎么行?”井玫瑰诧异看了他一眼:“这是对先人不敬。”
  又道:“先把这块墓地原主人的尸骨捡回来,去买口棺材,重新入土为安。”
  “那埋哪儿啊?不得再找两个地方埋?这地方风水都坏了。”老和尚一块地,他父母一块地?
  “不用,他还是埋这儿,他本来就埋在这里,这地是他的,他埋没事,别人不能埋。”
  符兵懂了,可是他父母还没安葬,买棺材的事他不想亲自跑出去。
  四下看了看,一个年轻人凑了上来:“符兵叔,我去买棺材吧。”
  符兵见他有点眼熟:“你是?”
  年轻人笑了笑:“我叫萧青,我爷爷说你腾不出手,让我跑一趟。”
  原来是萧老头的孙子,符兵朝萧老头望去,果然见他冲自己点了点头,符兵心中一松,对萧青道:“那就麻烦萧伯伯和你了,加个微信吧,你去问要多少钱,到时候直接在微信告诉我,我给你转。”
  萧青道:“没事,我先去了。”
  “哎――”符兵想拦他没拦住,想了想觉得也不急于一时,现在一堆事,等事都忙完了,他总不会亏待萧青和萧老头就是了。
  棺材的事有人去办了,符兵便又着急起父母的事。
  他不想让村民说闲话,便压低了声音问井玫瑰:“大师,我父母的棺木摆在这里也不是一回事,您看该怎么解决?”
  “先处理完这里的事。”
  井玫瑰半点没受他急切情绪的影响。
  符兵没忍住问道:“我也不和您兜圈子,您就给个准话吧,我父母的棺材是不是要在这里停放好几天?万一打雷下雨怎么办?”
  井玫瑰:“不会。”
  符兵问:“不会什么?是不会在这里停棺几天,还是不会刮风下雨?”
  井玫瑰看出他是真急了:“都不会。”
  符兵惊了:“可是不是要重新找地方吗?”
  井玫瑰不疾不徐道:“别急,你忘了这里的风水走势是‘双龙戏珠’?这条龙不行还有另一条。”
  符兵眼前一亮:“是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大师,我这……我太着急了,真抱歉,多谢您了!”
  “没事,你也是关心则乱。”
  萧老头的孙子萧青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而且棺材铺的老板亲自开车将棺材送到白鹭山下,萧青上来叫了几个人下去,一齐将新棺材运了上来。
  “棺材买回来了,村长说的埋骨的空坟在哪里,有人知道吗?”井玫瑰问那几个等着抬棺的青年。
  有人举手:“我知道,我带你们去。”
  “等等。”井玫瑰叫住他,转头看向还留在山上的萧老头:“老爷子,你愿意给李宽地捡骨吗?”
  萧老头先是一愣,他孙子萧青以为爷爷不愿意,就对井玫瑰毛遂自荐:“大师,我来吧。”
  井玫瑰却对他摇了摇头,仍旧笑着看向萧老头。
  萧老头道:“我去。”
  井玫瑰便让刚才要领路的青年带着萧老头去重新收尸骨,又让萧青几个把棺材托过去。
  “记住,让你爷爷捡了骸骨,直接放进棺材里,不能沾其他人的手。”
  萧青表情为难:“我爷爷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那老村长也捡了李宽地的骸骨,结果这位大师直接断言他活不过三天,要是他爷爷也……
  “放心吧,这对你爷爷来说是好事。”能积累功德,给后代子孙带去福报,萧老爷子父母当年给老和尚收尸,也有福报。
  井玫瑰说得一脸肯定与淡然,萧青暂时放下心了,跟她打了个招呼,喊着同村年轻人一起去运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