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原本猜测死侍是从下水道游进来的,但负责船坞警戒的人却说除了一条误入下水道的鲨鱼外,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死侍的巢穴就在这栋楼里。
  源稚生伸手推开铁门。
  尽管已经有所准备,但当亲眼看见这一幕时,他仍不免微微战栗。
  这是一间摆满工具的屋子,铁迹斑斑的手术台、锋利的刀具、切割骨骼用的齿轮,还有空中垂下来的铁钩,加上弥漫不散的血腥味,这里根本就是一处屠宰场!
  令人震惊的是,对面的墙壁完全由玻璃砖砌成,现在已经坍塌了,后方的储水箱泻出了数万吨水,地面上仍有半尺深的积水。
  积水中有形如幼蛇的生物在抽动,它们刚刚长出白色的鳞片,却已经拥有了锋利的骨质爪和狰狞的肌肉。
  看到这些还没长大的幼小死侍,源稚生从乌鸦手中接过手枪,一枪一个打穿了它们的心脏。
  “这些东西是被豢养的,我们在水箱里发现了大量牛羊的尸骨,也有死侍的尸体,被啃得很干净。”乌鸦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捂嘴。
  虽然他曾是道上的王八蛋,但想到那种血腥的事还是胃里难受,头皮发麻。
  初见死侍群的时候,源稚生已经猜到了这种可怖的事。
  那些死侍生前也只是一米多高的人类,能长到三五米长,200公斤重,显然是摄入了大量的食物来补充体重。
  这么大群的死侍在东京可不好找食物,如果它们恣意捕猎的话早就被发现了,唯一的结论就是有人在养育它们,就像被豢养起来催肥的肉牛。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养殖场离他这么近。
  乌鸦招了招手,有人抬上了一个圆形的金属罐,看起来像是装石油的桶。
  金属罐已经被人用乙烷火焰切开,里面的货物是一个畸变到一半的人体,还保有双腿。
  它仍然活着,但似乎被注射了某种麻醉药物,沉睡在干冰中。
  源稚生毫不犹豫地朝它后脑连开几枪。
  “这是几个小时前,通过潜艇送到地下船坞的货物。”樱说:“管船坞的那帮家伙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知道是上面要的东西。每隔几天都会有一个这样的金属罐运来,食物也是通过那艘小潜艇运进来的。”
  源稚生:“负责建造这栋大厦的,是丸山建造所吧?”
  “是的,因为是家族自己的建造所,所以我们没派人监督。”樱把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从设计图来上看,这个养殖池并不存在,但它肯定是丸山建造所修建的,因为水源是铁穹神殿的地下水过滤。”
  “老大,要不要抓几个负责人来问话?”乌鸦谨慎道。
  “不必了,丸山建造所的确能建成这个养殖池,但他们并没有这座大厦的管理权,建成交付后就会被发现。能建成这个养殖池,并且悄悄运行它这么多年的人,只有一个...”源稚生淡淡道:“去找政宗先生,说我要见他。”
  夜叉和乌鸦对视一眼。
  进门前,乌鸦啰啰嗦嗦说那么一堆就是猜想到了背后的人。
  家族中权力最大的两个人是橘政宗和源稚生,他们当然完全相信后者,但也不敢轻易怀疑前者。
  “在这里见?”乌鸦还捂着鼻子。
  “不,去壁画厅。”源稚生深吸口气,“准备一些烈酒,再给死去的兄弟们准备一些白布。”
  “是!”樱低声应下。
  ……
  深夜,国立东京大学后门的小街,街边停着一辆木质厢车。
  这种人力小车,在曰本被称作‘ラーメン屋台车’,即各种中式料理面,专为走街串巷贩卖拉面而设计。
  窗户撑开就是遮雨棚,棚下摆两张木凳,客人坐在木凳上吃面,拉面师傅在车中操作。
  现在一些国内城市也有这种小车,多是在夜市里贩卖路边小煮。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汤锅和各种食材在案板上摆得整整齐齐,客人坐下来,深蓝色的布幌子恰好能把他们的上半身遮住,营造了一个较为私密的环境。
  当然,这种屋台车的环境和口味跟店里的‘名物拉面’比肯定是要差一些的,但价格便宜,来这里的多半都是东大里的穷学生。老板越师傅在这里开业多年,口碑还说得过去。
  只不过今夜来的并不是往日的熟客。
  大雨打在棚子上噼啪作响,一辆黑色跑车出现在长街尽头,随后悄然停靠在路边,雨刷扫着前窗上的雨。
  当那块透明的扇形区域出现的时候,拉面老板看清了车里的人。
  打着玫瑰红领结的白发老人一身黑色西装,明显的异国面孔,看起来不像是在深夜来拉面车吃宵夜的人。
  越师傅的神情变了,虽然仍穿着那身拉面师傅的衣裳,却高远得像是站在远山之巅。
  他同样也看到了副驾驶上戴细边框眼镜的年轻人,是当下年轻人会穿的那种休闲西装,没有系扣,衬衣雪白。
  车门打开,高档的定制皮鞋毫不介意地踩在路面的积水里,老人撑开一柄黑伞,雨从伞的四面八方流泻而下。
  这本该是电影里出现的肃然一幕,对越师傅来说也是压迫感十足的一幕,但下一秒,画面就崩溃了。那个年轻人手遮在脑袋上,下车后立马小跑着钻进了伞下,然后一老一少就开始扯皮。
  “顾教员,你把雨水蹭到我身上了,你知道这身西装多贵吗?”
  “谁知道你车门上没有雨伞!”
  “明知道下雨,赴约时自己带伞是常识!”
  “怪我咯?”
  “……”
  越师傅冷笑,随手把围绕招牌的彩灯关了,只剩下汤锅上的一盏孤灯。
  但一回头,从车上下来两人已经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棚子下面。
  好像是刚刚开车的老家伙不想让年轻人一同打伞,脚步就跟被狗撵了似的,而年轻人则不想淋雨,拼了命地往伞下挤,最后两人的肩膀都被打湿了。
  外国老头吸溜了一口小酒盅里的廉价清酒,惬意地长舒口气,就像曰本的上班族。
  “小顾,来一口?”
  “不了。”
  “也对,你这些天美酒佳酿,看不上也正常。”
  “不是,酒盅就一个啊校长。”
  “……”被嫌弃的昂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