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滞了好几秒。
艾薇的视线穿过房内昏暗的光线,看到站在窗边的“公主殿下”。
他一身贴身单薄的黑衣，抱臂站在那里。
不知怎么的,看起来与周围华丽复古的装潢完全格格不入。
窗外的猩红月光照亮他的半边肩膀,给他增添了几分诡异的危险感。
她看不清他背着光的脸，却能看清月光下他那半边倒映着光的眼睛。
艾薇心头一跳。
不知怎么的，每一次见到郁鸣夜,包括梦里那一次，都令她莫名地感觉到危险。
但两次给她的感觉有种微妙的不同。
梦里的他像是一只会攻击身边所有人的野兽,肆意凶狠地展露着自己的尖牙利齿，甚至巴不得摧毁周围的一切。
而眼前的他却像是平静蛰伏着,表面看上去不动声色，但一旦刀锋出鞘,必定会一击得手,见血封喉。
这就是发狂的哨兵与平静状态下的区别吗？
艾薇不由自主地知道,不管是哪一种状态下,恐怕都不是现在的她能对付得了的。
几秒之间,系统消息从刷新到逐渐淡化消失。
艾薇与对方对视几秒。
然后，她面无表情地一把将门关上。
“嘭”——
门板撞击在门框的瞬间,艾薇扭头拔腿就跑。
开玩笑,不跑留着请他喝下午茶吗？
不管他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她知道他的身份肯定跟她不太一样。
不是参赛者,那还能是什么？
总之……碰上郁鸣夜肯定没好事。
她如风般跑过走廊。
拐角处正好碰上分头一个个敲门去寻找程宇和张一鸣的方知夏肖致远两人。
肖致远见她拔足狂奔,下意识地跟着她跑动起来,大声问道：“什么情况？你跑什么呢啊？你找到他们没有？”
艾薇一边跑一边飞快回答：“找到了，又弄丢了。”
她确信刚才进门的一瞬间系统消息的故障,肯定是受到了某种人为的干预。她想到刚才一路上遇到的那几个奇奇怪怪的npc,大概率郁鸣夜出现在这里的理由跟那些人差不多。
“啊？”肖致远没听懂,“什么意思？”
艾薇根本来不及解释，只提醒道：“快跑！”
她知道，郁鸣夜跟之前那几个npc明显不同。
他很强。
肖致远仍然费解：“为什么要跑啊？”
艾薇表情复杂：“……后面有鬼！”
肖致远：“……！？”
这下他不敢再问了，先前在亡灵墓地留下的阴影令他下意识加快地奔跑的速度，眨眼间就反超了艾薇。
开玩笑，连艾薇这个魔鬼都怕的鬼，那得可怕到什么地步？
妈妈啊救命啊！！
……
房间里，郁鸣夜沉默片刻。
他身上还穿着自己平时进副本常穿的衣服，这时候程序员们的效率似乎逐渐跟上来了，他的身上开始出现与当前场景相符的华丽晚礼服。里一层外一层，厚实无比。
他有点不适应地扯了扯领口。
这时候，系统提示终于姗姗来迟。
“请对三名犯规逃跑的参赛者执行抓捕，并带他们前往接受劳动惩罚。”
郁鸣夜无语了几秒，终于叹着气开始行动。
他向前跨出两步，下一秒，之前被艾薇毫不犹豫甩上的门板已经大开着往回弹，原地早已经没有了郁鸣夜的身影。
艾薇等人一路从三楼跑下来，刚跑到一楼，就看到之前在宴会厅前巡逻的亡灵执事和仆从们正在走廊上巡逻。
她赶紧一个急刹，反手让两人赶紧回头上楼。
前有虎后有狼，这可真是太酸爽了。
艾薇带着三人跑向二楼，打算绕个路避开双方人马。
结果二楼走廊才跑到半路，面前忽然出现了郁鸣夜的身影。
他的形象较之前有了点不同，一身黑金色的晚礼服衬得他英俊挺拔，同时也愈发显得他深沉危险。
“郁哥！？”肖致远看见他的一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吓得脚下一软，“怎么是你！？”
郁鸣夜没吭声，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肖致远此时还处于震惊之中，根本来不及抵抗。
或者说，他也没打算抵抗。
这个真打不过。
方知夏还算有点反应，下意识地提剑去拦，想帮艾薇争取到哪怕几秒。
可惜在强大的力量面前，她那点反应力根本不够看。
方知夏几乎瞬间被撂倒。
郁鸣夜最终朝着几步开外的艾薇提步而去。
幽深昏暗的走廊上。
艾薇顷刻也被追上，s级哨兵的实力毋庸置疑，他的强大与a级以下的哨兵之间仿佛隔着天堑。
艾薇察觉到郁鸣夜已经近在咫尺，下一秒他的手就要抓住她。
她咬咬牙，脚步一顿，俯身弯腰避开他手的同时，“锵”的一声，骑士长剑出鞘，她选择主动反击——
骑士剑细长的剑锋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半弧形的剑光。
察觉到她动作的郁鸣夜瞬间抽手后退，但下一秒，他避开剑锋后再次攻了上来。
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艾薇心中飞速计算着双方的优劣势。
对方赤手空拳，她手里有剑。
她心想，自己或多或少应该还是有点胜算的。
两人瞬间交了好几手。
一旁，肖致远下意识地张大嘴，喃喃：“我看到了什么……居然有人能跟郁哥打平手……”
方知夏皱了皱眉，低声道：“似乎……不能算平手。”
方知夏说得没错，此刻没人能比艾薇更了解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
体能和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暂且不提，他在艾薇引以为傲的战斗意识和经验上似乎也强得离谱。
郁鸣夜似乎总能预料到她的攻击路数，比她快上一步。
说是见招拆招都算低估了他，他根本是看到她一个动作的起手势就知道她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并提前做出反应。
艾薇在注意到这一点后，只能在看到他应对的瞬间换招，改换一个更为刁钻的动作攻去。
随后郁鸣夜再换。
一时间，两人几乎仅仅凭着本能在交手。
明明她手里拿着剑，却分毫无法在他手下掌握到半点优势。
这人，反应快，速度更快。
可怕的是，还有着近乎变态的战斗本能。
一瞬间，艾薇脑海闪过的是——原来这就是s级哨兵的实力吗？
她从前遇到过那些哨兵跟他比起来，似乎真的算不上什么了。
骑士剑的寒芒不断闪烁着。
时间一度漫长到如同一个世纪，又短如几个瞬息，两人的战斗终于到了尾声。郁鸣夜看准一个艾薇体力不支而导致的破绽，瞬间夺过她手里的长剑，反手前压，将她整个人压制在墙上，同时，长剑贴上了她纤细的颈项。
瞬息之间，胜负已定。
艾薇重重地喘息着，顺着郁鸣夜的前襟抬眸看向他的脸。
他冷白色的脸颊上不知何时被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正顺着脸颊的弧度流淌下来。
伊甸果然逼真，连流血都是如此真实。
艾薇松掉全身的力道，望着他脸上的血，抿唇笑了笑。
能成功令他挂彩，她也不算太失败。
她知道自己主要是输在硬件设备太差。
待她硬件条件恢复到鼎盛水平，没准还有一战之力。
只不过，她感觉得到，郁鸣夜根本没使出全力。
……算了。
她呼出一口气，抬眸看向郁鸣夜。
没意思。
赢了他输了他似乎都没有什么意义。
她何必非要跟他打个你死我活，非要分个输赢呢？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跟他为敌。
也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她垂下目光扫过倒映着月光的冷剑，冷淡问道：“你现在不杀了我，将我清退出局吗？”
郁鸣夜沉默片刻，缓缓收回长剑，说道：“我不会杀你。副本自己有惩罚机制。”
艾薇：“……？”
惩罚机制。
什么鬼？
三分钟后，艾薇三人回到了之前的亡灵墓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先前因为跟亡灵美女跳舞失误，而被扛走的参赛者。那人此时正灰头土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墓地亡灵们的监工下，拿着铲子挖坑。
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已经挖好的约有两米深的土坑。
三人的面前，分别摆着三把铲子，和一望无际的墓地。
郁鸣夜面无表情开始读系统给他的提示：“每个人挖完三个至少两米深的坑，才允许重新返回宴会厅继续完成任务。”
艾薇：“……”
方知夏和肖致远：“……”
艾薇抬眸问：“那要是不想去宴会厅呢？”
她可不可以选择继续去开锁？
郁鸣夜看她一眼，将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看了个明明白白。
“那不关我的事。”
说完，他眼前的系统消息疯狂闪烁：
“必须重新返回宴会厅！！！不去就扭送过去！！！”
郁鸣夜：“。”
“必须重新返回宴会厅！！！不去就扭送过去！！！”
“必须重新返回宴会厅！！！不去就扭送过去！！！”
“必须重新返回宴会厅！！！不去就扭送过去！！！”
两秒后，郁鸣夜木着脸说：“……必须完成宴会厅任务ʟᴇxɪ。”
“不然呢？”艾薇好笑地看着他明明面无表情，却莫名丰富的眼神变化，“跟你再打一架？也不是不行。”
肖致远听得肉疼：“……”
居然还有上赶着想跟郁哥打架的。
魔鬼果然是魔鬼。
他赶紧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既然是惩罚那咱们就赶紧开始吧。早点完成任务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艾薇不情不愿地看向那把铲子。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挖土了。
这总是令她回忆起自己小时候最初刚开始直面战争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没见过战场什么模样，就先见过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人的模样。
她跟着老爹挖过很多很多的坑，将那些人一一埋了下去。
因此她年少时对战争的第一印象，就是由漫山遍野的鲜血与尸体构成的。
她那时候或许还没来得及理解什么是死亡，就先一步知道了人死后是什么样子。
不管生前如何风光如何英武，死后都是一样的苍白冰冷。
这个时候，先前被绑着倒掉在歪脖树上的参赛者似乎惩罚时间结束了，像是果子成熟了似的，“啪嗒”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那人唉唉叫唤着一边从蛛丝中挣脱，一边龇牙咧嘴地靠过来。
艾薇偏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那人似乎在一旁听完了他们的对话，主动凑过来表示，愿意帮艾薇挖坑。
先前艾薇随手送了他面具，惩罚结束后他不需要再去跟那群亡灵纠缠，直接拿着面具就可以去舞会进行下一轮任务。
所以他想报答她。
其他差不多时间也被松绑的参赛者们一听，顿时有点坐不住了。
他们之前基本都目睹过了艾薇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神奇身手，一个个表示也愿意主动帮忙，如果艾薇能大发慈悲帮他们搞到面具那就更好了。
一边说一边眼巴巴地望着艾薇，言下之意很明显。
艾薇：“……”
她想了想，用面具换挖坑，算是个挺划算的交易。
艾薇点头道：“那你们赶紧挖吧，我去去就回。”
她走出两步，忽然回头看向肖致远，朝他勾勾手指，微笑：“爸爸还需要一个人帮我吸引亡灵的注意力。”
肖致远：“……”
卧槽，他是当马仔的命吗？
他下意识向他家郁哥求救。
然后看到郁鸣夜……移开了眼。
肖致远泪目。
错付了。
……
在摸清亡灵们的仇恨机制后，对付它们就变得非常简单了。
艾薇将肖致远放出去引走亡灵们的注意，随后她故技重施。趁着亡灵们追杀肖致远的功夫，她趁火打劫，一口气又摸走了十来块面具。
中途艾薇敏感地感觉自己背后似乎有一道审视的视线。
她回眸，恰好对上郁鸣夜远远望过来的视线。
那眼神里仿佛带着审视、探究，还有毫不遮掩的戒备和警惕。
艾薇收工抽身，将到手的十来块面具放到一边，径直走向郁鸣夜。
月色下，两人隔着一棵歪脖树四目相对。
艾薇偏了下头，冷淡疏离地问道：“你看什么？”
郁鸣夜并未回答。
他深黑色的眼瞳望向她，半晌，忽然直起身，抬手探向她。
艾薇下意识想躲开。
想偏头的瞬间，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她倒要看看这个古里古怪的哨兵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她就眼睁睁看着郁鸣夜伸手过来，轻轻摘下了她脸上的面具。
她不自觉眨了下眼。
再抬眸时，两人的视线之间已经再无遮挡。
一切掩藏在面具两面的心思被毫无掩饰地放大。
让他们将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
……又或许是太过清楚了。
郁鸣夜盯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他的喉结滚了滚，喉间最终滚出三个字：“……你是谁？”
“我是艾薇。”
艾薇清脆地回答。
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梦里的那一幕。
“艾薇”那温柔的语气和他狂躁凶狠的眼神再次交替着出现在眼前。
“他们”是敌人。
艾薇如此提醒自己道。
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很可能等待她的结局，会跟“艾薇”一模一样。
不得善终。
这四个字带着刺骨瘆人的寒芒，令艾薇下意识畏惧。
很多踏上过战场的人，似乎最怕的就是这四个字。她想她可能也不例外。
“……话先说在前面。”
艾薇清了清干涩的嗓子，看着郁鸣夜，缓缓说道。
郁鸣夜无声点了下头，洗耳恭听。
“即使我们的匹配率……有点高。”
她说得相当含蓄，含蓄到几乎可以说是睁眼说瞎话的水平。
两人心知肚明，92%，那已经完全不是普通的高了。
90%是结合哨向的分界线。
几乎从没有未结合的哨向能跨过这条线，他们能达到92%，说是奇迹也不过分。
只可惜，这个奇迹在艾薇眼中，并不代表什么。
艾薇一字一顿地说：“但我并不打算跟你搭档。”
搭档，又是一个含蓄的说法。
搭档可以是朋友，可以是队友，可以是工作伙伴。
结合哨向就明显不同了。
那种称呼明显更为私密，更为亲昵，更趋近于“唯一”二字。
艾薇总觉得今天的自己格外含蓄。
但不含蓄不行。
她的脸皮也没厚到可以当着一群骷髅亡灵和路人甲们的面，大大咧咧讨论什么结合不结合的。
“正好。”郁鸣夜淡淡说，“我也没有这个打算。”
两人的对话点到即止。
他们也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艾薇意识到，92%对她不算什么，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向导。
艾薇有些明白过来。
看来他跟绝大多数的哨兵不同。
她想起曾经有人跟她说过，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
表面上看来，两者之间彼此需要，彼此扶持。
哨兵需要向导净化身体里的精神黑斑，向导则需要寻求哨兵强大的战力保护。
哨兵们会下意识地执着于高匹配率的向导，因为匹配率越高，不仅仅意味着净化效率越高，更意味着双方一旦结合，对彼此的提升更大，双方都会变得更强。
高匹配率向导的存在就像是罂粟花，对哨兵们拥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他们会激发哨兵天性与本能上的独占欲，情不自禁地想将他们占为己有。
可一旦结合，向导就会成为套在哨兵脖子上的枷锁。
普通人交往了不喜欢可以分手，结婚了不合适可以离婚。
但对于哨兵与向导来说，结合意味着一生一世。
他们将必须对彼此献上最高的忠诚。
不可以背叛，不可以后悔。
至死方休。
结合后哨兵无法再接受其他向导的净化。
若是结合向导死亡，等待哨兵的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于是，结合向导的存在就会成为哨兵一个明晃晃的弱点。
因此很多哨兵会刻意地抗拒这种身体本能。
他们抗拒可能会出现的弱点，甚至抗拒有朝一日自己无法拒绝那种致命吸引力的可能。
艾薇觉得，郁鸣夜大概也是这种人。
他有着强大的自制力，并且拒绝让任何人成为他的软肋。
她不知道郁鸣夜的性格如何，也不知道他究竟看待她。
但一想到梦里他对向导本能的排斥与厌恶，她知道——
郁鸣夜对她来说很危险。
……
十几个人吭哧吭哧，很快就将三人份的九个坑都挖完了。
艾薇将面具一分，十几个人满脸感激地冲向古堡，赶赴下一个任务点。
艾薇怜爱地目送他们远去。
他们还不知道古堡里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鬼东西。
美女的吻，可比倒吊着可怕多了。
宴会厅已经修复完毕，华丽如初。
正等候着下一波参赛者的到来。
宴会厅大门口熙熙攘攘。
新来的参赛者们满脸期待，被惩罚过一轮的参赛者们满脸苦涩。
没有人注意到——艾薇又逃了。
趁着参赛者们吸引亡灵执事的注意力，她与方知夏肖致远再次跑向三楼。
……
地图开发部，模拟室。
一群毫无战斗力的程序员们先是被艾薇与郁鸣夜那一段精彩的近身搏斗亮瞎了眼，随后又被参赛者们自愿主动地抱大腿又亮瞎了一次，最后看到三人居然故技重施又逃跑，程序员们已经一脸麻木了。
一人喃喃：“卧槽这姑娘路子好野啊……她真的是个向导吗？”
“……这么野的向导我还是第一次见。”
另一人望天道：“好想把她招进来给我们当特聘测试员啊，有她在，我们何愁找不出bug……”
这姑娘完全就是bug本身。
闻言，很多人不免下意识想象起自己跟在这姑娘屁股后面打补丁的悲惨未来，顿时抱头痛哭。
宋笛扶额，虚弱道：“快给郁鸣夜发消息……”
……
同一时间，艾薇再次开锁成功。
一开门，系统消息没来，倒是房间内的一道攻击率先迎面而来。
一名穿着公主蓬蓬裙的亡灵提着双手刀朝她攻来。
艾薇一时不察，差点被它一刀劈成两半。
好在她的身体反应总是比脑子更快，一察觉危险反手ʟᴇxɪ立刻将门板甩在了那个亡灵美女的脸上。
“噗”的一声闷响，亡灵手里的刀直直穿过门板，刀尖与艾薇的脸几乎只差毫厘。
下一秒，门板直接被它踹飞。
艾薇倒吸了一口冷气，顺势滚了一圈卸力。
三楼的亡灵杀伤力倍增。
她一个人怕是不行。
她朝队聊里喊了一声：“方知夏，带着肖致远过来帮把手！”
结果方知夏那头似乎也不太妙，气喘吁吁地回应了一句：“我们碰上巡逻的亡灵执事了，可能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艾薇咬了咬牙。
完蛋。
难道就到此为止了么？
思绪飞快转动的同时，她看到走廊尽头，那个鬼一样的郁鸣夜居然又追上来了。
艾薇“卧槽”了一声。
她一边闪躲亡灵的攻击，一边忍不住苦中作乐地想：被亡灵劈死还是被郁鸣夜拎回去再次劳动改造，究竟哪一个比较容易接受？
很快，郁鸣夜也跟着加入了战斗。
场面迅速从亡灵美女对艾薇单方面的暴力攻击，演变成了三人混战。
艾薇被打得节节败退，意外地发现郁鸣夜居然不着痕迹地在帮她。
每一次那个亡灵的刀尖快碰到她了，郁鸣夜总是适时出手帮她挡开，看起来像是跟那个亡灵一起在抓她，但实际上不偏不倚正好帮了她几次。
艾薇：嗯？
……
模拟室内。
程序员们看得一脸疑惑。
这真的是艾薇在一打二吗？怎么像是这两个人在联手戏弄亡灵……和他们这些程序员？
喂！不要欺负程序员不懂近身搏斗啊！
有人弱弱地看向宋笛：“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宋哥……你说是不是啊？”
宋笛翻白眼：“这么明显的放水你当我看不出来吗？”
他揉揉额角：“算了算了。”
刚才听俩孩子含含糊糊地说什么匹配率高不高的，他就觉得不对劲。
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
想了想，他扭头转身给肖正海拨了个通讯，一边快步走进办公室。
五分钟后。
程序员见宋笛从办公室出来，着急地请示道：“经理！你看她又跑了！！这都几次了！”
“咱们要不直接判她扰乱比赛秩序，将她清退出场吧！”
他们有权在判定参赛者违规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将参赛者弹出系统，清退出场。
但，是否违规需要综合多方条件来判定，很多时候界限模糊，如果事后参赛者上诉到伊甸的投诉系统，容易惹上不必要麻烦。因此他们很少行使这项权利。
宋笛一脸肃容地站在光幕前，没吭声。
此时他脑海中全是刚才肖正海的话。
——那个女孩对小夜来说很重要。
——找遍全联盟估计也不会有第二个跟小夜拥有这么高匹配率的向导了。
——她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适合小夜的向导。
宋笛望向艾薇的目光闪烁着。
既然是这世上唯一适合他家小夜的向导……
那——就是自己人了啊！
想到这里，宋笛大手一挥，公然徇私：“别动她了。就这样吧。”
程序员：“……嗯？”
宋笛一本正经：“别老盯着她了，你们也多关注关注其他人啊！”
程序员：“……？？？”
有了郁鸣夜的加入，艾薇压力骤减。
很快就顺利将那只疯婆子亡灵锁回房间里。
残破的门板被用力关上，艾薇长呼出一口气，抬眸问郁鸣夜：“为什么帮我？”
她以为他也同意她提出的“划清界限”的提议来着。
郁鸣夜淡淡说：“还人情。”
人情？
艾薇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
是指之前向导素的那回事吧。
这么一想，倒的确算是一份人情。
她也不推辞扭捏，直接承了情：“行。那我们算扯平了。”
郁鸣夜看她一眼，点了下头。
随后他选择登出系统。
他的身影瞬间飞散成无数光点，消失在空气里。
她没有在原地停留耽搁，径直去支援方知夏那边。
方知夏与肖致远配合得不错，两人合力甩脱了亡灵执事，还非常巧合地发现了张一鸣所在的房间。
张一鸣的房间在四楼深处。
是他砸门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才找到了他。
等到艾薇过去汇合，轻轻松松开门进去，就见张一鸣看见他们就跟见了亲人似的，“哇”的一声就哭了。
刚进本的时候，艾薇与方知夏被分配到了一处，而他和程宇则被完全拆开了。
他直接被关进了小黑屋，根本联系不上任何人。
于是他第一时间决定自力更生，门踹不开，他就用床单撕成布条做了个简易的安全绳，用椅子将玻璃砸开，直接翻窗逃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爬到一楼，解开绳子一转身，猝不及防间对上了等候在那的亡灵执事那黑洞洞的眼睛和溶解腐烂的皮肤。
简直吓疯！
张一鸣回想起来忍不住眼泪汪汪：“这个本好可怕！”
肖致远深有同感地表达了同情。
找到张一鸣之后，他们随后又找到了肖致远的一名队友，还有程宇。
原本打算将肖致远的另一名队友也顺带一起救出来，结果系统在他们救出程宇的瞬间判定他们成功通关，自动开始结算。
“您成功找到了两位公主殿下！本场比赛结束！”
“本场比赛总用时：3小时21分钟。”
“本场比赛得分规则：获得一份邀请函得5分，击败一名亡灵得4分，救出一位公主殿下得20分。”
“本场共获得十五份邀请函，共击败亡灵73人，救出两位公主殿下，总计获得407分。”
“另，您的小队作为本月1号副本首位通关的探索队伍，额外奖励100分。”
“恭喜！顺利通关！”
一条条系统消息飞速刷出，简直像是系统迫不及待想把他们丢出副本。
仿佛系统不是在说“恭喜通关”，而是“赶紧滚蛋”。
……
艾薇只觉眼前光影变幻，再睁眼时，她已经重新回到了广场上。
此时广场上正议论纷纷，因为就在刚才，广场左侧石碑上1号地图的排行榜已经刷新了。
1、艾薇小队（艾薇、方知夏、张一鸣、程宇）：507分。
2、无
3、无
“507！？什么情况！”
“我没看错吧？这么高的分数？？”
“这位是何方大佬？好像是第一次见啊！”
“别说她了，这四人队伍里好像全是新人啊！”
整座广场上都在激烈讨论这个奇高的分值和完全陌生的名字。
忽然人群中有人大叫：“卧槽我好像见过她们啊！”
“什么？快说说看！”
“这队伍的队长下午还在这里喊人组队来着，我还进队了！居然就是她们！”
“哈哈哈哈哈哈错亿啊少年！”
“你错过了一次出现在榜首位置的机会！”
“你都抱上大佬的大腿了你还跑什么？难不成是被踢了？”
“那倒不是，我自己走的。”那人说，“tat不能怪我啊，当时队里两个都是向导啊！这进去不是妥妥翻车吗？”
“什么？向导？你说这队里两个人都是向导！？”
“等下，好像是三个向导……这队里后面两个人我好像认识，一个向导一个哨兵来着。”
“…………”
众人议论纷纷中，四人神情淡定地走出广场。
不过真正淡定的大概只有艾薇和方知夏，张一鸣和程宇整个人都懵懵的。
他们虽然知道艾薇厉害，但没想到真的这么厉害。
带着他们两个拖油瓶居然都有本事第一名通关。
张一鸣有点不好意思，挠头道：“这次我们一点忙都没帮上。”
艾薇笑道：“这能怪你们么？副本太奇葩了而已。”
这个副本设定的机制注定了一开局就会有一半的队友被献祭。
张一鸣遗憾地说：“下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能跟着姐姐你一起战斗一次就好了。总觉得那肯定会特别爽。”
艾薇笑：“以后会有机会的。”
随后，她们跟张一鸣两人道了别。
下线休息。
从模拟舱出来，艾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累瘫了。
副本本身倒是不难，主要是和郁鸣夜交手的那两次战斗实在太耗费精神和体力。
好在，他们打了一架，倒没有因此结仇。
不知道当年的“艾薇”和他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发展成不死不休的敌对关系，但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应该不至于跟他发展到那个地步。
只要今后两人继续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他们就能一直相安无事下去——
艾薇非常乐观地如此想着。
直到一个小时后，她被请到了黑塔。
坐在黑塔高层的某间办公室。
艾薇：“…………”
无语望天。
幸好郁鸣夜并不在这里。
请她过来的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那个和善的中年男人。
艾薇对这个人印象不错，大概是因为梦里那次，看到他不顾面子尊严地为郁鸣夜向白塔的人低声下气求助。艾薇知道，他应该是个会为郁鸣夜付出真心的长辈。
是个善良的好人。
在战乱年代长大的艾薇一直觉得，善良是种稀缺资源。
那时候，善良的好人普ʟᴇxɪ遍活不长，能在战争中活下去的大多当不了纯粹的好人。
两人相对而坐。
肖正海微笑着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谈及请她来的主因——希望艾薇今后能偶尔过来配合一下黑塔的测试。
“……我们主要只想要研究一下你和郁鸣夜匹配率这么高究竟是什么原因。当然，测试绝对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损害。是在绝对安全的条件下进行的，这一点你大可以放心。”
听完他的诉求，艾薇暗暗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他今天找她过来是想劝她成为郁鸣夜的绑定向导呢。
如果仅仅只是配合测试，那当然没问题。
艾薇点点头：“行，但是作为交换，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肖正海：“你说。”
艾薇：“我想请你，不，是想请你通过黑塔帮我找个人。”
艾薇仔细想过，如果真要论起来，她现如今在这里并非一个人都不认识。
将她养大的老爹本来就是联盟的人。
只不过人海茫茫，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如今坐在黑塔里，她忽然想到，借助黑塔的力量岂不是最好？
黑塔的资料库里储存着联盟在册的所有哨兵与向导的资料，找一个人还不容易？
肖正海表示可以帮忙：“什么人？”
艾薇思索着道：“那个人叫郑司明，是个哨兵，年龄大概在……五十岁左右吧。”
肖正海认真记录。
“除了这些还有更详细点的信息吗？”
光凭首都星上的人口，他觉得只凭一个名字和年龄，对得上号的哨兵少说得有好几百人。
艾薇认真想了想。
她发现自己对老爹的了解并没有她以为的多。事实上，老爹对于自己在联盟的过去很少提及，每每别人问起，他总是笑着说一句：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她对老爹的过去一无所知。
只知道他来自于联盟首都星。
他这人很多时候都表现得像是精神分裂，有时候看起来疯疯癫癫神神叨叨，又疯又凶，有的时候又显得格外沉着冷静，还时不时能说出一些特别有道理的话来。
小时候艾薇将他的不太正常归结于太久没有得到过向导的疏导，导致精神状态不太正常。
后来长大了，她又觉得那才是正常的。
战乱末世里，疯才是常态。
她努力回忆久远记忆中的老爹：“他……应该是首都星的公民，个子在一米八五左右，左撇子，b型血。”
“别的……没有了。”
肖正海点头。
“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再来个肖像画比对一下，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你有照片么？或者画一下也行。”
艾薇一听，表示这个可以有。
她接过肖正海递来的白纸开始动笔。
她印象里的老爹已经八十多岁了，但是这年头人类寿命普遍长达一百八十岁，五十岁和八十岁都属于青壮年，长相面貌变化应该不会太大。
纸上笔走龙蛇，五分钟后，她信心满满交了卷。
肖正海接过来，看清肖像画的瞬间，他费解地眯起眼，一时间忍不住怀疑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纸上是一张抽象到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的脸——
感觉随随便便上个色就可以贴门上辟邪了。
肖正海：“………………”
你管这叫肖像画？？？
他艰难地看向艾薇期待的脸。
“……看不出你还是个灵魂画手啊！”
“嗯？”
艾薇没理解灵魂画手另有所指的含义，只当他是在夸她。
她自信道：“你也这么觉得吧？我觉得超像的！完全画出了他的灵魂！”
肖正海：“……”
默默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假笑。
作者有话说：
老爹：我谢谢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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