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修仙指南 > 第158章挫骨扬灰
  总共才三个队友,里边就有两个奸细!
  隋鸣远差点蹦出脏话。
  仅剩的一个队友李道友听见动静,停下攻击,向他走来,他第一反应是退后了一步。
  被他用怀疑的目光死死盯着的李道友:“……”
  李道友额头冒出青筋:“队长,能不能稍微动一下您金贵的脑袋想想,就算我真背叛你了又怎么样,有什么区别?您会少块肉吗?”
  总共就两个人,多一个或者少一个,能改变不了他们末位出局的结局吗?
  既然不能,防备个屁。
  他本意是想让隋鸣远认清事实,孰料,这反倒提醒了隋鸣远另一件事。
  他看向不远处还在打坐调息的程双遥,心头狂跳。
  他们不止两个人啊!
  他们明明还有个外援!
  虽然之前还嫌弃过程双遥左右逢源,不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要拖到程双遥伤势恢复。
  想着,他抬头,做出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颓丧着脸一退数步,咬牙瞪向黄遗芳。
  “好!好得很!”
  反正家也快被偷光了,他破罐子破摔道。
  “我们继续合作,我可以免费给你当打手!但我要提条件,我要跟你一块进去,妖祟必须有我一份!”
  作为诚意,他不再划水,而是腾空跃起,一剑向傅长宁刺去。
  剑气凌厉,恰似寒光破晓。
  不得不说,身为练气七层巅峰,隋鸣远确实是有自己的两把刷子在的。他又是修仙世家出身,旁的不论,剑术功底是相当到位,剑招连绵如雨,密不透风,若是谁想在这一点上胜过他,只能用上更精妙的剑法。
  傅长宁自然不会以己之短博彼之长,蜘蛛丝重新出现在她手中,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隋鸣远身后。
  隋鸣远上回就中过这招,这次,对她这白丝便有了一万分的小心,纵它来往无形萧索如鬼魅,也不能近他身分毫。
  他心知傅长宁在他来之前,势必有过巨大消耗,只是时不再来,眼下不是该考虑胜之不武的时候,便只沉着一口气,一味和她对打。
  二十招下来,双方各退十步。
  平手。
  隋鸣远收回剑,看向黄遗芳。
  “我已经证明了我的价值和诚意,你呢?”
  眼下场中局势是,傅长宁那边四个人,包括战斗力最强的她自己和七辛,然后是练气四层的应星儿,和练气三层的李文华。
  黄遗芳这边,程双遥还在疗伤调息,她自己、叛逃过来的邹远,还有另外两个,则都是练气四层。
  人数虽然占优,但想从傅长宁和七辛两个人手里占便宜基本没可能。
  她想压制住傅长宁那队,就只能跟隋鸣远合作。
  这是在场中无论谁都能轻松得出的结论。
  所以隋鸣远的话里充满底气。
  而黄遗芳也没出他所料,最终同意了。
  只是她提出要求。
  “李道友去对付应星儿,我这边,邹远他们会负责七辛和李文华,你,和我一起迎战傅道友。”
  隋鸣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要盯着他,防着他二度反水,他余光瞥了眼还在疗伤的程双遥,心道,他可没打算现在动手。
  怎么也得等把傅长宁那队解决完再说。
  遂同意。
  “可。”
  于是各自迎战。
  李道友对上应星儿,按理说,练气五层的修为应该很占优势,只是,应星儿虽然修为弱于他,却有一身令人眼红的好法宝和珍贵符箓,身法又轻灵,一时之间,竟也未落到下风。
  以邹远为首的三个练气四层则正面对上了七辛,七辛一身黑袍,依旧人狠话不多,几乎只有穿梭在三人间动手的时候,才能瞥见他的身影。
  李文华从旁辅助了一会儿,见没自己插手的余地,不由得有些讪讪。
  好在这时候傅长宁叫他过去。
  他顿时如释重负,哪怕要对上前队长的眼神杀,也比在大战中出不上力要好。
  三块战场就此切割完毕,唯有盘膝在远处疗伤的程双遥不受影响。
  几人说话时,程双遥睁开眼,在场上观察了一阵,很快又合上眼睛,继续冥想。
  大乱斗持续了接近半刻钟,第一个察觉出不对的,是李道友。
  他和应星儿的战圈,打着打着和七辛他们重合了,这没什么问题,左不过是他跟邹远他们汇合,摒弃前嫌一起打七辛和应星儿罢了。
  七辛素喜独来独往,未必会帮衬应星儿,而他这边一下多出好几个人,随便一个腾出手来,都能帮着他制服应星儿。
  李道友如此想着,兢兢业业地对付应星儿的同时,还会时不时表达出善意——帮着一起打七辛。
  他自认为自己的善意已经足够明显,结果好几次应星儿被打到邹远他们附近时,这几人都跟没看见似的,扭个头,就又上去刚七辛了。
  李道友:“???”
  这些人瞎了吗?
  不懂先集中力量解决一个,然后再腾出手,一起对付大魔王吗?
  他万分不解,注意力不由得便投射了一部分到了这些人身上,打斗之余不停偷瞄。
  结果多看了一会儿,就让他瞧出了不对劲。
  好家伙,这哪是打架斗法啊。
  看着一个个摔得挺惨的,实际上,七辛人还在对付这个呢,那个隔着一丈远,怎么也跟着倒下去了?
  隔空碰瓷吗?
  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干什么。
  大概是因为先前隋鸣远两头靠的行为,和黄遗芳话里对他们再度反水投向傅长宁的深深戒备,他潜意识里,已经被种下了另外两队二分天下的印象。
  总觉得黄遗芳和傅长宁是绝对对立的,他们这队,才是在中间左右摇摆的那个。
  他并没意识到自己这队也会是威胁,一时半会儿,也就没想到两队人马合伙演他的可能性上来。
  等他意识到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几十息。宛若惊雷乍然在脑海炸响,他立刻停下了所有攻击,向隋鸣远所在方向大喊。
  “小心!她俩有诈!”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话音落下前一会儿,隋鸣远刚在傅长宁身上发现了一个破绽。
  这次不同于之前,在他来之前,傅长宁已经打了好几波,来之后又跟他和黄遗芳打了那么久,如此高强度,哪怕是个铁人也受不住,刚刚那半刻钟里,她露出的破绽至少有三四处,只是他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担心是陷阱,一直没动手。
  忍到现在,已经是蠢蠢欲动。
  傅长宁的力不从心也从竭力掩饰变成肉眼可见。
  这是正常的,她到底也才练气六层,打这么久要是还龙精虎猛,那才叫怪物。
  正在他思忖时机已到,这回要不要动手时,黄遗芳已先他一步向前窜去,手中八仙花灯腾空流转,八道八仙符堂堂煌煌,如大日金印,向人罩去。
  她抢道!
  隋鸣远来不及再思考,迅速向前一跃,抢在黄遗芳之前,攻向傅长宁露出的破绽。
  李道友的话就是这时候传来的。
  “小心!她俩有诈!”
  他俩?
  哪个他俩?
  这话语意含糊,时间又太过紧张,隋鸣远还没听出来意思,剑已朝着傅长宁劈下。
  就在这时,局势突转!
  八道攻向傅长宁的八仙符陡然转向,朝他飞来!
  隋鸣远主修的乃是火灵根,第一反应根本不做多想,就是朝后扔出一道火系法术。
  可刺向傅长宁的一剑,却已来不及收回。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原本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的傅长宁,朝他一笑,手心骤然浮现一团淡蓝色的雾气。
  他的剑转瞬冻成冰霜!
  下一息,橘黄色火焰铺天盖地。
  将他的剑吞噬。
  眼看就要顺着冻结的剑燃到他手臂上!
  一瞬间,汗毛炸开,冷汗如雨,他反应飞快地丢开剑,一退数步。
  这一退,便是空门大开。
  被他的火系法术挡了一下,但还剩下七道的八仙符从背后袭来。
  正面,借助烈火而生长的荆棘一路逼近。
  隋鸣远被腹背夹击,左支右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上品灵器的剑落到傅长宁手里。
  素手冰霜拂过,火焰消弭。
  转瞬间,又回到了他脖子上。
  剑尖所指,正是他的咽喉。
  已经认主的灵剑嗡鸣不断,挣扎着想回到主人手里,可握住它的那只手稳稳当当,没给它任何机会。
  隋鸣远被八仙符中的两道困符定在地上,动弹不得,整个人又惊又怒又气,还悲愤。
  “你!你!你根本没有力竭!”
  傅长宁手心浮现一圈冰雾,将躁动不安的灵剑彻底定住,一边回答他。
  “当然没有。”
  隋鸣远不理解:“那你刚刚和我那次对招,为什么没能压制住我。”
  如果不是傅长宁之前那次就表现得没上回强势,之后又有理有据虚弱化,他根本不会上她的当。
  傅长宁看他的眼神逐渐无语。
  这还用问,这不明摆着也是在虚晃一枪吗。
  她回答。
  “虚虚实实,战术而已。”
  万万没想到,这句居然是对隋鸣远打击最重的。如果不是被困在原地,只怕他当场就要踉跄着一退数步。
  “所以,所以……你们那时候就准备一起演我了?!”
  他还以为是打斗到一半,黄遗芳突然改了主意,临阵倒戈。
  可原来这场合作,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难怪她坚持要他对上傅长宁,他还以为她是在防备他反水,要亲自盯着他,结果反水的竟是她自己!
  他主动把自己送进了这两人的包围圈!
  那头,刚出声的李道友也已经被联合制住,押送了过来,两人难兄难弟般,被困在原地。
  反观对面,则是刚打了半天,这会儿却哥俩好的黄遗芳队和傅长宁队。
  隋鸣远左看右看,被气得差点想吐血。
  “傅道友我都不多说什么了,黄遗芳你是有病吗?没了我你觉得你可能对付得了傅道友吗?你这是在养虎为患懂不懂!”
  黄遗芳语气平静,反问。
  “有了你又如何?等我们合作解决傅道友,你再和程双遥一块解决我?”
  隋鸣远一噎,满肚子悲愤立时哑住了。
  他没想到,她居然发现了。
  也是,他突然赶到,总得有个原因,黄遗芳不可能不怀疑有内鬼。
  至于这里谁最像内鬼,那还用想?
  内鬼本人此刻正好调息完,一睁眼,就看到了数双盯向自己的无比谴责的目光。
  程双遥:“……”
  他脸皮无比厚地站起来,走到黄遗芳身边,喊了一声队长。
  他确实有过倒戈隋鸣远的想法。
  但那是建立在傅长宁队已经没威胁了的前提下。
  届时,黄遗芳队只剩下几个练气四层,还都是被消耗过的,有他和隋鸣远在,想解决还不是易如反掌?
  可这不是傅长宁队还在吗?
  现在倒戈,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他怎么可能那么做?
  黄遗芳扫了他一眼,到底还是“嗯”了声,应下了这声队长。
  程双遥就是个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傅长宁对他没有半分信任,她又何尝报过信任?
  不提防是不可能的。
  不过只要她不失势,程双遥自然懂得怎么选择。
  一旁的邹远忍不住开口替自家队长正名:“其实队长一开始,是真的准备跟你合作的。”
  毕竟比起毫无队长责任感与担当,人心全无,四周全是二五仔的隋鸣远,傅长宁才是头等威胁。
  “不过,谁要你刚来的时候,表现得那么……不机灵。”
  毫不夸张,那一瞬间,他们小队几乎是瞬间改变了主意,从“合作一把,一起解决头等大敌”,变成了“这种拖后腿的猪队友,还是先祭天吧”。
  黄遗芳出发之前,特意给他们训练过一套手势,说是战场上局势变化极快,敌友难分,届时一切听她指挥。他们看到她的指令,自然就明白敌友易转了。
  换而言之,两队正式合作,是他骚操作之后。
  是在对他的不信任基础上成立的。
  这无疑是另一重打击。
  攻心为上。
  傅长宁多看了这个名为邹远的少年一眼。
  可惜,隋鸣远不知是神经太粗,还是内心足够强大,根本没因这句话受挫,反而骂骂咧咧叫他闭嘴。
  “你这个叛徒有什么资格说话!”
  亏他之前最信任他!
  堵回了邹远,隋鸣远犹自忿忿不平,又怼黄遗芳道:“你和傅道友她们合作解决了我又有什么用?只有傅道友倒了,我才会成为你的威胁,现在傅道友没倒,最该担心的不还是你吗?”
  光是傅长宁和七辛两个加起来,就够她吃一壶的了,这不还是死局?
  和傅长宁倒了,她再面对他和程双遥有什么区别?
  说到底,黄遗芳一队强者最少。
  无论她和哪一方合作,事后都要遭遇一重更大的威胁。
  这一点,无法改变。
  尤其她还把唯一一个练气五层留在村子里没带来,这就更显弱势了。
  这话挑拨意图十分明显,但却是事实。
  哪怕逼在他脖子上的剑尖又往深抵了一分,隋鸣远依旧梗着脖子,把话说完了。
  傅长宁收回视线,轻叹了口气。
  抬头,正好对上黄遗芳望过来的目光。
  无形的火药味在四周蔓延开来。
  众人屏住呼吸。
  “那就打吧。”
  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两句话先后落下,两队人马再次对上。
  只是这回,没了隋鸣远队的干扰,众人打得明显比之前真情实感了很多,且一有空挡就往青色漩涡的方向跑,而后被人拦下,再打,再跑,又被拦。
  这种比速度的事儿上,七辛无疑是威胁最大的,对面的人死死盯着他。每次他脚步一踏离原地,就一窝蜂围上去,势必不让他冲出重围。
  应星儿左右看了看,把李文华推了出去,自己则对上了黄遗芳。
  刚调息完的程双遥拦在了傅长宁身前。
  程双遥憨笑道:“傅道友,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不过,道友也别为难我。”
  黄遗芳给他喂的是一颗上品复灵丹,他调息了一刻多钟,灵力已经从原先的两成恢复到了五六成。
  别的不好说,拦一下已经经历过数次大战,一息也没休息过的傅长宁,还是不成问题的。
  傅长宁并不和他多说。
  “那你且试试。”
  青昭剑紧擦鼻尖而过,寒光四射,程双遥汗毛微炸,一退数步,一拳轰向地面。
  几座小土山接连拔起,沙土四扬,气浪奔涌,逼得傅长宁不得不腾空。
  藤蔓交织,穿土过山,向他四肢攻来。
  程双遥收腹抱头,圆滚滚的身材在藤蔓里灵活地躲来避去,同时发出更多的攻击。
  无数圆滚滚的土球在空中被剑斩开,视线里很快变成黄沙一片。
  修士有神识,黄沙并不会干扰到行动,但无疑,这样的环境对程双遥来说更加如鱼得水。他时刻警惕着傅长宁之前的水淹攻击,好在,不知是灵力不够了还是什么,傅长宁并未再用过那种大范围攻击的法术,而是改用一些基础法术,这让他的压力有所缓解。
  他其实很不能理解。
  先是助他布阵,再是火烧山神庙,再和他对打,和黄遗芳对打,和隋鸣远对打,黄隋混合双打,一个人走完五六轮,眼下居然还有精力在这压着他打?
  她就真的一点都不累吗?
  “你走神了。”
  他无法从她的话里听出任何语气。
  只知道下一瞬,他就被无数根藤条缠住,往后拖曳,跟隋鸣远二人绑在了一块儿。
  而她人已经向远处掠去。
  单薄的背影,望不见丝毫停顿与犹豫。
  程双遥叹息了一声,第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像反派。
  但,这点小小的愧疚,并不足以动摇他的决定。
  他缓缓收敛了脸上的笑,开口。
  “七辛,动手。”
  他旁边,正好整以暇、准备看戏的隋鸣远和李道友:“???”
  等等,你刚说的谁的名字???
  七辛这个人,在场就没几个了解他的,只知道,他甫一露面,就站队在了傅长宁那边。
  也不是没人试过交好于他,可他一直爱理不理,其他人也不是受气包,渐渐就放弃了。
  在这之前,基本所有人都默认。
  七辛就是傅长宁的人。
  只有傅长宁能叫动七辛。
  虽然不知道两人具体达成了什么交易或是共识,可这一点,几乎没人怀疑过。
  但现在,程双遥突然一副智珠在握的姿态,叫出了七辛的名字,这怎么可能???
  七辛脑子有包才舍弃傅长宁投靠他吧?!
  更离谱的是,他话音落下,七辛居然真的动了!
  他不再向前冲,而是一个转身,拦在了傅长宁面前。
  “对不起。”
  这还是大家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干净得有些疏离的少年音,像清晨微凉的露珠,和想象中的孤僻古怪完全不一样。
  除了黄遗芳,其他人,包括原本拦着他的几个人,都愣住了,齐刷刷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拦住傅长宁的七辛,又看向一脸深沉、突然大佬的程双遥。
  一道风刃出现在程双遥身边,将藤蔓切断。
  程双遥重新站了起来,向前边掠去。
  看着垂着头、望不清神情的傅长宁,有人忍不住追问道:“你俩什么时候合作的?”
  程双遥微微一笑。
  “你猜。”
  事实上,在刚来的那两天,他就找上了七辛。
  时间甚至还在傅长宁之前。
  七辛性子比傅长宁还冷淡,他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让他松口,答应合作。
  不管之后发生什么,他俩随时联系。
  这之后,发现七辛和傅长宁走到了一块,他还有些担心,出发前他特意找七辛确认了一次,确定他没反口,这才放心下来。
  本来就是嘛,跟在别人屁股后边捡东西吃,哪有自己造反来得强?
  什么黄遗芳,什么隋鸣远,都不是他的依仗。
  他的后招,从始至终都是七辛这个内应。
  程双遥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之前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他不后悔。
  没人认同他当队长就没人认同好了,谁说只有队长才能最高光的?
  只要他踩在这三个队长头上,把他们耍得团团转,他们的所有优点与高光,就都会成为他的垫脚石。
  他们越优秀,就越突出他,这样不好吗?
  这才是他不断反水的真正原因。不然他吃饱了撑的,这个队换那个队,这个告完密下个接着演?没看新队伍除了队长,其他人看他眼神都不对了?
  成王败寇,那些现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下主动权到了他手里。
  此刻,外界。
  不知为何,有几人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有一人轻声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之前道场否认了程、七二人的结盟。”
  按照规定,八个弟子中一人执笔记录,其余七人观察并反馈。七个人看,加上执笔弟子总共也才八个,还要轮流替班,秘境中却足足有十三个人,自然无法一一看顾到,中间一些细节琐碎,也就无从得知。
  可要知道这两人结没结盟,还是很简单的。
  这一点,执笔弟子最清楚不过了,他耸耸肩。
  “我写了,但道场没通过。”
  没通过,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众人不再说话了,继续安静地看。
  秘境内。
  除出局的隋鸣远、李道友以外的人重新站队,只是这回,傅长宁这边的人头数变成了三,黄遗芳变成了四,而程双遥和七辛,则单独站了一边。
  他原先的队友望着他,眼神惊讶有之,戒备亦有之。
  程双遥笑得人畜无害,主动向黄遗芳那边靠近了些,解释道:“队长,不好意思之前没跟您说,主要是担心露馅儿。”
  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不管之后如何,至少此刻,他还是黄遗芳这边的。
  这个选择并不难做出,比起黄遗芳,明显是傅长宁威胁更大,他当然要先解决她。
  而黄遗芳即使知道这队友关系很塑料,此刻也不会拒绝,反而还要多加安抚。
  “没事,你做得很好。”
  程双遥收了笑,看向七辛。
  “七辛道友,你继续拦住傅道友,我和黄队长先过去。”
  七辛没有说话,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了自己的回答。
  漫天风刃出现在他身后,将傅长宁的前路牢牢挡住。
  程双遥:“走!”
  话音落下,他向前冲去。
  黄遗芳和其他队友紧随其后。
  应星儿喝了一声:“你们敢!”
  她和李文华一左一右冲了上去,可以她们的实力,最多也只能拦住两个人,更多的,只能是有心无力。
  “我来。”
  傅长宁摆脱七辛,出现在她身边。
  应星儿担忧地看着她,却见她神情依旧冷静,动作丝毫不慢,出手间,三两下,就将两个练气四层打晕了丢开,紧接着,又追向了程双遥和黄遗芳。
  可七辛当然不会让她去追,两人在半路赶上,大打出手,被烧毁的山神庙前狂风大作,藤蔓铺天盖地,剑光在其中闪烁个不停。
  应星儿抹了把汗,叫李文华拦住另外一个练气四层,自己则追上了黄遗芳二人。
  此时黄遗芳和程双遥距离石像已经只剩下不到三丈远,而那青色的漩涡,就在石像上边,高悬于空中。
  双方交手三个回合,程双遥找了个空挡,冲了出去。应星儿眼睛微眯,一咬牙放弃了攻击黄遗芳,任她追上去。
  果不其然,两人在最后几步大打出手。
  与此同时,傅长宁和七辛也追了上来。
  场面一时更加混乱。
  越靠近漩涡,越能感受到它的吸力。
  悠悠凉凉的风从漩涡中刮出,逐渐从中间的浓黑色一点过度到两侧的墨绿,而后是浅绿,等到刮出来时,已经变成了青色接近无色。
  很漂亮的渐变色。
  应星儿看了一会儿,目光便不由自主停在了那个不停旋转的涡洞上,仿佛它有什么神秘的力量似的,引得人情不自禁驻足流连。
  她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等到意识过来时,浑身顿时充满了冷汗。
  再抬头看向不远处正打斗的几人,眼看已经到漩涡边上了。
  这时,一阵风从她身旁掠过。
  她定睛一看,发现是隋鸣远。
  ——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困符,追过来了!
  好了,五个人,更加大乱斗了。
  本来也没多远,这么会儿的功夫,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追上来了,包括原先被打晕的两个。
  应星儿再顾不上其他,起码拦住这两个,不让他们冲上去捣乱。
  就在这时,她耳旁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神识传音。
  应星儿愣了下。
  只这一愣,两人已经穿过她,去到前面去了。
  接近十个人围在一块,拥挤程度可想而知,黄遗芳的队伍已经算是最有默契的,几乎心照不宣地拦在了傅长宁面前,顺便给程双遥添添麻烦,让自家队长冲在最前边。
  黄遗芳也不负所望,第一个来到了漩涡前。
  可多出来了一个隋鸣远,又怎么可能让她顺心如意。
  两人在漩涡前大打出手,谁都不让对方第一个进去,同时也死死拦住了后边人的路。
  也正因为近了,两人对漩涡的观察最仔细。
  不去在意那些漩涡的圆,远远望上去,这漩涡就宛若一块巨大的青绿色美玉般,中间一点浓墨绿,四周层层青碧如涟漪淡开,美极,也典雅至极。
  凉风从中刮出,飘飘悠悠,似乎在吸引着人跳入其中。
  某一瞬间,黄遗芳神色骤然一变。
  “等下!”
  “怎么了?”隋鸣远停住动作。
  背后突然多了个人,黄遗芳倏然回头,见是七辛才松了口气,她开口,略有些迟疑:“先别进去,我觉得这个漩涡——”
  有点不太对劲。
  她后边的话没能说出口,因为七辛骤然出手,把她和隋鸣远踹了进去!
  两人的表情定格在惊愕的那一瞬间,随即消失不见。
  刚追上来的程双遥:“???”
  “七辛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在帮我。”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后。
  腰间突然一麻,所有人脚下同时出现两根比手臂还粗的藤蔓,将他们牢牢捆住。
  随即向漩涡砸去!
  大家本来离漩涡就近,这下几乎没有丝毫妨碍,就被一齐打包扔了进去。
  一网打尽!
  只剩下一个面前的程双遥。
  他的表情是懵的。
  “你、你、你——”
  “别你了,你自己进去还是我抓你进去。”
  傅长宁友好地提供了两个选择。
  程双遥看向正面的她,又看向刚落地的七辛,还有后边的应星儿和左边的李文华。
  再看向孤零零四面楚歌的自己。
  “……”
  悲愤无以言表。
  “我自己进去!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然我死也不甘心!”
  “你问。”
  傅长宁觉得自己可好说话了。
  “你为什么背叛我?!”
  程双遥先看向的是跳下来的七辛。
  七辛没摘下帷帽,但光从语气里就能听出他的困惑。
  “我似乎没答应过你。”
  “我当时问你,我有事能联系你吗,你明明回答的是随意!”
  七辛沉默了。
  “……那叫答应吗?”
  他想了想,道。
  “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大概是你打不过我,但她可以。”
  “答应她,之后就可以一直约架了。”
  “你不行。”
  程双遥:“……”
  战斗疯子,这破脑回路!不可理喻!
  他又看向傅长宁:“这些天里,你之前明知道我反水了却一直忍着没说,就是为了这一招?”
  “对。”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傅长宁语气相当直接。
  “隋鸣远也就算了,没有你,黄遗芳不会这么轻易上当。”
  如果她主动透露消息说时间不是今夜子时,而是中午,叫黄遗芳过来,黄遗芳势必不会信,就算人来了,也会一直处于戒备状态。
  只有她自己通过努力获取来的情报成果,她才会对此深信不疑。
  程双遥吸了吸鼻子,道。
  “所以之前我自以为在拖延时间,其实也是你故意的?”
  傅长宁眼底浮现一点笑。
  “不这样,怎么把所有人一网打尽。”
  黄遗芳只要靠近,势必会发现漩涡有问题。
  她不会让她有思考的机会。
  无论是多次示弱,还是七辛“反水”,都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让她对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深信不疑。
  “所以……今天的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
  程双遥备受打击,语气恍惚,心如死灰。
  他犹不死心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能不能告诉我,漩涡里究竟有什么?”
  可惜,傅长宁已经不想回答了。
  “一个问题早就过了,你话太多了,自己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傅长宁把他踹了进去。
  回头,对上了一脸痴呆的应星儿和李文华。
  她伸手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回神了。”
  两人回神,表情还是三魂出窍状态。
  “所以从一开始,程双遥的泄密就在队长你的意料之中。”
  “或者说,他的泄密干脆就是队长你计划中的一环。”
  “还有隋队长,他后边跟过来,就算黄队长本来有点疑虑,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大概也没了,只以为是程双遥在作祟……”
  “这么一想我发现其实联合隋队长也一样。发现黄队长形势不好,程双遥势必会倒戈。届时他再拉着七辛道友投靠隋队长,和刚刚的情形是一样的道理。”
  应星儿有些发愣地得出了结论。
  “所以无论今天局势如何变化,只要踏进这个局,最终就势必会导向这个结果。”
  “正解。”
  应星儿突然叫了一声。
  傅长宁被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好棒!”
  应星儿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了,表情激动道。
  “队长你知道吗,我本来以为我们输定了!程双遥那棵不要脸的墙头草到处挖墙脚,我还以为我们真要完了,谁知道最后完的居然是他自己,简直大快人心!”
  李文华生性含蓄,这种话说不出口,就只好拼命点头,以表示赞同。
  “嗯嗯!”
  就连七辛虽然没说话,也跟着认同地点头。
  ——傅长宁没交代他多余的事,只叫他负责程双遥,所以有些事,他也是刚刚才知道。
  傅长宁这些天满门心思都在填缺补漏上,除了交代正事外很少说话,闲聊时存在感极低,和队员也不甚亲近,这会儿被疯狂彩虹屁,还有些发愣。
  半晌,她揉了揉有点发红的耳朵。
  “好了好了,走吧。事还没做完呢。”
  -
  傅长宁说的事,是正事。
  服下丹药,调息完,待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之后,她们来到被焚烧过后的山神庙前。
  狐狸神像依旧温柔地垂着眼,被供奉于高台之上。
  傅长宁手心再次燃起了那抹橘黄色火焰。
  应星儿记得,之前焚烧山神庙用的就是这火,她有些困惑:“是还要再烧一遍吗?”
  并肩作战过一次后,大家的关系显然亲近了许多,有些话,她就大大方方开口问了。
  “是,又不是。”
  最重要的事解决了,这会儿,傅长宁这会儿健谈多了。
  “之前那次是做给程双遥看的,我没事烧山神庙做什么?神像才是重点。”
  李文华没忍住问道。
  “那刚才那漩涡是什么?他们进去后会怎样?”
  等了那么久,神像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漩涡,大家自然会以为那就是入口。
  眼下虽然知道了那是陷阱,好奇却还是免不了的。
  这个问题,也是应星儿想问的。
  两人想了一大堆可能性,没成想,听到了最意外的答案。
  “那确实是妖祟的老巢。”
  “啊?”两人愣住了,“那……?”
  “只不过,从漩涡进去是老巢外围,走过去不知道要花多久,咱们有更快的办法。”
  “哦哦!”应星儿反应过来。
  她想问队长是怎么知道的,但又知道交浅言深,这个问题不适合问,遂把话吞了回去。
  傅长宁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因为,她进去过。
  七辛来山神庙来找她的那一夜,她就做了打算用紫阳丹火烧神像的打算,只是被七辛打断了。
  等七辛走后,她在山神庙里待了一会儿,突然改了主意。
  结果,青昭剑意外和神像共鸣,她被吸入了那个骤然出现的青色漩涡,在里边被困了大半夜。
  当时她认真想过漩涡出现的原因,最后觉得,可能跟青昭剑曾经吸收过的那块玉石有关。
  在玉面县时,玉面大仙死后,地上落下了一块青色玉石。当时她还没来得及多看,玉石就被青昭剑吸走了,青昭剑本身也从初品灵器变成了中品灵器。
  所以这个神像,果然和玉面大仙是同一个种族。
  按照玉面大仙所说,它们并非归元界中人,而是异世奇种,意外来到此地。
  愿力与信仰,应该是这个族群的生存方式之一,代价则是凡人的精气与性命。
  这样来解释村里出现的种种死人事件是说得通的。
  只是,终究还是有对不上的地方。
  一直到第二天,村里一直遮掩的几桩丑事曝光出来,顺着其中的规律查下去,傅长宁这才恍然。
  她的计划也是在那时候成形的。
  程双遥当天就被她拉入了伙。
  之后,随着调查到的信息越来越多,她的计划也越来越完善。
  所谓的阳年阳月阳日阳时,针对的其实是神像本身,和漩涡没有半文钱关系。只要有青昭剑在,再施展一些小手段,漩涡随时能出现。
  这也是她好好的用剑点火,去烧山神庙的原因——她又不是闲着淡疼,这么做当然是有意义的。
  火烧根本不是这件事里的重点,重点是承载火的器具,青昭剑。
  她模糊了这其中的重点,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漩涡上。
  这才是今天这场局的核心内容。
  至于程双遥,她当然知道程双遥想拿她当踏板,可她同样需要他来引另外两队上套。
  只能说,互相利用,各不相欠。
  前事已了,眼下,就差最后一桩了。
  傅长宁看向面前的神像,紫阳丹火从她手中跃出,转瞬间,窜上了高台。
  石像沐浴在其中,丝毫不受影响。
  她也不在意,只是继续烧着。
  就这么看着也不是回事,应星儿想了想,问:“队长,其他火焰可以吗?”
  傅长宁朝她点头。
  应星儿于是取出一只琉璃凤凰盏。
  这只琉璃盏十分精致,外边是如涟漪般盛开的尾羽,凤喙衔珠,里边有一抹小小的、幽蓝色的火焰。
  应星儿催动那抹幽蓝色的火焰缓缓升起,加入到正燃烧的橘黄色烈焰当中,二者很快汇合,火势瞬间大了一倍。
  量提上去了,效果也明显了许多,又烧了约莫半刻钟,原本纹丝不动的石像上突然浮现了丝丝裂纹。
  咔擦,某一瞬间,石像外壳骤然粉碎,露出里边的内里。
  一只青绿色的漂亮玉狐狸。
  底下是同色的玉莲花坐台。
  状似灰突突的石像下边,居然隐藏着这么大一块玉像!
  应星儿之前认真观察过漩涡,此刻便轻易发现了:“它和漩涡的颜色一样,都是外边浅青色,由外到里绿色越来越深,到最中间,只剩一个浓墨般的点。”
  “对。”傅长宁点头,“若我所猜没错的话,从这个玉像过去,可以直接抵达老巢核心。”
  李文华忍不住问:“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从头到尾都瞒着另外两队呢?”
  废了那么多功夫,只为了把他们送进老巢外围,似乎有些多此一举。
  还不如让他们一直留在外边呢。
  这个问题,应星儿就可以回答。
  “因为需要程双遥布阵啊。布阵并不仅仅是保护村民,同时也起到了隐藏动静的作用。”
  “咱们这里只有程双遥精通阵法,如果不带他过来,山神庙这么大动静,根本瞒不过另外两队,到时候就是一起到老巢中心了。”
  “而带程双遥过来,他势必会外泄消息,到时候同样瞒不过另外两队。既然早晚都会外泄,还不如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队长你说是吗?”
  应星儿看向傅长宁,眼睛亮闪闪,满眼的“快夸我,我说得对不对”。
  傅长宁没忍住笑了下。
  “星儿说得很对。”
  应星儿愣了下,更开心了。
  队长叫她星儿了耶!
  -
  手按在玉像上,一阵吸力传来,下一瞬,眼前一花,骤然换了人间。
  除了傅长宁以外的三人都愣住了。
  “这是……大守村?”
  没错,眼前同样是大守村。
  只是,相比较她们来到的那个大守村,眼前的大守村更加荒凉破败,宛若一座荒村。
  她们按照记忆找到村长家,却只看到一片野草丛生的土丘,绕着村子转了一圈,一栋熟悉的房屋也没见到,有的只是废弃的土屋和长满杂草的坟茔。
  傅长宁没来过这里,她之前去的外围,是一个宛若永远走不到尽头的白色空间,和界域之地十分相似。
  眼下看着这里,她心中有了个大概的猜测。
  “这似乎,是几百年前的大守村?”
  她们之前看过村志,按照村志上记载,大守村的先民是三百多年前搬来的。
  在这之前,旧王朝施政者暴虐无道,百姓民不聊生。民间大闹饥荒,饿殍千里,凡有屋舍者,十室九空。
  大守村就是在这样一个时代下,诞生的产物。
  大守村先民来到此地时,已是乱世。
  他们将原本破败的村落重新修整,坟茔迁走重葬,随后在此定居。
  渐渐的,才发展出如今的规模。
  “应该是。”应星儿点头。
  没见着妖祟,四人只好先寻了个地方休息打坐,顺便吃点东西。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村外突然传来动静。
  傅长宁睁开眼,神识里,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相互搀扶着,走过了村前那条小河。
  ——没错,在几百年前,小溪还不是小溪,而是一条宽约一丈的河流。
  其他三人紧跟着也注意到了外头的动静,她们起身,准备找过去问问,结果却愣怔地发现,那些人直接穿过了她们的身体,进了村子。
  明明她们脚踩的也是实地,同样触摸得到东西,可那些人却似完全听不见她们造成的动静和破坏似的,就这么走了过去。
  就好像,她们看似身处同一个空间。
  其实所见所听所闻所触,皆是两个不同的面。
  四人只好静观其变。
  她们跟着进了村子,看着这些远道而来、风尘仆仆的人在此地定居,靠干粮存活。
  渐渐的,干粮吃尽了,只好出去找吃的。
  起初,他们什么也没能找见。
  没有粮食的村落,就连老鼠虫蛇都懒得光顾,或者说,即便光顾了,也都饿死了。
  他们只好啃树叶,吃山上新鲜长出来的野菜。
  渴了,就喝村前那条小河里的水。
  开荒、种地,发芽的种子,为这个村子带来了生机。
  可很快,又有势力占领了此地,开始征收人丁和粮食。
  大守村的生机被再次掐灭。
  四人沉默地看着,好几次想要出手,可却什么也触摸不到,仿佛一段既定的历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的车轮往下周折。
  就这么半死不活地过了五六年,转机终于来临。
  那是一尊从地里挖出来的青玉狐狸玉像。
  水洗过后的它玉质晶莹、剔透,漂亮得像是乱世未来前,皇宫里的贡品,而非民间该出现的东西。
  村子里的人第一反应是要把它卖出去换钱,可彼时的世道,这东西拿出去不被抢就不错了,说不得还要被倒打一耙,说是偷了富贵人家的东西。
  只好在外边铸了一层泥,将它藏在了祠堂牌位后边。
  事情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每逢祠堂祭拜,过几天,村里必定会出现好事,或是发财,或是怀胎,或是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忽而精神焕发,或是外头的兵阀势力败走,无人交接,今年不收税。
  起初,村人只以为是祖先保佑,因为这些都是他们在祭拜先祖时,许过的愿望。
  后来村子里越过越好,准备重新砌一间屋子当祠堂时,方才发现不对劲。
  真正实现他们的愿望的,貌似不是先祖,而是那樽青玉狐狸!
  村人一时如获至宝,又担心青玉狐狸留在村子里,哪年被来抢粮的兵匪发现,便在山上给它建了一座庙,专门供奉这青玉狐狸。
  村长是个目光长远之人,对青玉狐狸许愿道。
  希望村中有一门足够支撑大守村,不管破败到何种程度,都能让村人饿不死的产业。
  隔年,村前的小河里,便长出了天心荷。
  第一批的天心荷,不止口味清甜,还能强身健体,消除一些基础的疾病,村民们为了防止外人发现,纷纷用锄头把天心荷挖走,种到自己家里。
  这之后十几年里,大守村凭借天心荷发展得越来越好,外边的乱世也业已结束,新的王朝建立,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百姓开始休养生息。
  如果一切都在这里停止,这大概是一个很美好的故事。
  但历史还在继续往下走。
  老村长临终之前,把村长之位交给了一个他很看好的后辈,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新村长人很好,不代表他家人也很好。
  新任村长的儿子逐渐长大,这是个好色之徒,偏偏因为天心荷都是由村长统一收取贩卖,村里没人敢得罪他,有时候被占了点便宜,也只能往肚子里憋。
  如果说村里人他还多少顾忌几分,那对嫁到大守村的外村媳妇,尤其是寡妇,则毫无忌惮。
  趁着一个年前刚守寡的貌美姑娘在青玉狐狸庙上香,他迷晕了这姑娘,行苟且之事。
  看到这里,四人都气炸了!
  可伸出去的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人,且由于时间流速运来越快,这一幕几乎眨眼就划了过去,根本不留待他们多想。
  寡妇回去后要找村长告状,将这件事闹大。
  公婆不准,说儿子已经死了,家里没了顶梁柱,为了天心荷的生意,决计不能再得罪村长家。
  没几天,寡妇又去了青玉狐狸庙,在庙中上了三炷香后,用陪嫁的银簪划破喉咙,自杀身亡,血溅到了青玉狐狸身上。
  又过了三天,村长儿子失踪。
  隔日,在村前的小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死时身上千刀万剐,肢体四分五裂,没有一块好肉。
  ——是凌迟。
  村长悲痛万分,当场晕了过去,查了几天,终于在和寡妇交好的一个妇人口中,得知了她曾经喃喃自语过,要向青玉狐狸许愿,杀了村长儿子,让他处以极刑不得好死之类的话。
  村长暴怒的同时,毛骨悚然。
  如果随便一个人跟青玉狐狸许愿杀死谁,都可以轻易实现的话,那他们的性命真的还有保障吗?
  他辗转反侧数天,每天夜里都在做噩梦,梦里是被千刀万剐,痛哭流涕向他求救的儿子。
  村长最终决定封了青玉狐狸庙。
  同时将村中所有关于青玉狐狸的记载,尽数抹除。
  那樽一看就十分昂贵的青玉狐狸,被他扔在地上,砸成粉碎,还狠狠睬了几脚。
  又用火烧成灰烬,倒进了村前的小河,任由流水将它冲走。
  挫骨扬灰,不过如此。
  那一瞬间,四人想到的是,玉面狐狸刚到村子里时那一幕。
  一个只有母亲半人高的灰扑扑的小男孩,目光渴望地看着那只青玉狐狸,跟母亲说。
  “娘,它长得可真好看。”
  八岁那年,瘦巴巴的他跟青玉狐狸许愿。
  “先祖,您能不能让我家的粮食多一点点,就多一点点就行,我不想爹爹娘亲每天饿着肚子去劳作。”
  “我答应您,我每年都给您上供好不好?”
  十岁那年,他爹摔断了腿。
  男孩哭着跌跌撞撞跑进祠堂。
  “先祖先祖您在哪儿,您帮帮我好不好,我爹的腿不能坏,坏了我们家就彻底完了。”
  “我一定每天都记着您,想着您,给您烧纸钱!”
  十六岁那年,男孩情窦初开,忐忑地迈进修好不久的青玉狐狸庙。
  “狐狸大仙,您能让我娶上喜欢的姑娘么?”
  “信徒愿意每个月都来给您擦拭金身,陪伴在您左右。”
  三十一岁那年,青年壮志满怀,向青玉狐狸叩拜。
  “大仙,求您让我成为下一任村长!”
  “我发誓,我一定照顾好村里每个村民,兢兢业业为大守村做事。
  ——愿终生侍奉您的虔诚无悔的信徒敬上。”
  而此时,他狰狞着面部肌肉,满怀这个世上最大的忌惮与恶意,将青玉狐狸挫骨扬灰时。
  也不过四十二岁。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这个副本一口气写完来着(叹气,好难),外卖快凉了我必须吃饭了,明天一定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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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