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我深究,他开口说:“那么,也请小姐答应我一件事。”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木然的点了点头。
  “不到最后一刻,请不要放弃!”
  他的话,字字用力,仿佛要将它们硬生生刻进我心里一样。
  我感觉自己好像扬了一下嘴角,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牵出少许笑意来,但我感激他。
  起码这一次,我知道他对我的好,绝对不是出于工作。
  所以,我点了头。
  如果真能活,我会继续熬下去。
  第二天下午,趁着陆离不在,我问起送饭来的小楠,
  “小楠,小李把小秋接回家了吗?”
  小楠还没有回答,旁边正在收拾食盒的小北先吭声了,
  “小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别人。”
  我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其实我早就察觉到小北对夏小秋隐隐有些防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而已。
  不过百样米养百样人,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和他人投机的。
  而小楠,就不同了。
  她对小北做了个鬼脸后回答了我的问题,末了还好奇的问,
  “小秋还说要过来看看您,不过我遵照您之前的叮嘱婉拒了她。”
  “小姐,我有些不明白,小秋那么关心你,怎么不能让她来探望呀?”
  我垂眸苦笑,当然不能。
  作为二十多年来唯一能和我心脏适配的人,她必须离医院越远越好。
  好在,直到现在爸爸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小姐?”估计是见我晃神,小楠凑过来喊了我一声。
  我收回心绪,努力扯出一抹微笑,答道,
  “我的病又不是一天两天的,她又是刚下飞机,身体乏累,何必再跑过来一趟。”
  小楠听到我的回答后眸光沉了下去,不一会眼眶就湿了,喃喃低语着,
  “我们小姐明明这么温柔,这么好……”
  “为什么嘛……”
  一听这话,我心头也酸得厉害,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往常她们总是顾及我的自尊不会多提这些多愁善感的话,现在……
  恐怕也察觉到了什么吧。
  “小楠!”小北见我眼眶泛红,上前一肘子怼在小楠肋下,低斥道,
  “你胡说什么呢,你看,惹得小姐不开心了。”
  话虽然如此,可是我看她自己也在不停的眨眼睛,害怕眼泪不受控制。
  一时间,我们三人相顾无言,心里有多少不舍,都不敢宣之于口。
  好在陆离回来及时,否则我真怕自己憋不住。
  看见他,小北和小楠悄悄掩眸回避,我趁机问他,
  “陆离,秦医生怎么说?”
  住院将近十天,我知道秦医生已经把能用的方案都用了,现在,我只想回家。
  静养也好,等死也罢。
  我想回去。
  “秦医生的意思,还是留在医院静养为宜。”陆离低声回答。
  我暗暗苦笑,嘴上却状若轻松,
  “也就是说,我可以回家了。”
  可陆离听完我的话却不认可,一开口,便是漫溢的无奈,
  “小姐,秦医生有他的考虑,留在医院确实比较稳妥。”
  可我更加执拗,我绝对不要死在冰冷的医院。
  “陆离,你知道的,我想回家……”
  陆离眸色微动,刚要说什么,就听门口传来一惊一乍的呼喝声。
  “温温姐,你怎么样了,温温姐!”
  我和陆离同时侧过头一看,进来的竟然是温翼宁!
  此时的温翼宁脸上满是担忧,话音刚到人已经冲到了我的病床前,而且不着痕迹的挤开了陆离,唉声叹息的说,
  “温温姐,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都怪我不好,身为弟弟却没有好好照顾你。”
  我立时挑眉,这家伙变性了?
  刚这么想,门外又传来脚步声,爸爸和二叔一起出现在门口。
  我回眸看了温翼宁一眼,刚好捕捉到他漫不经心的一刹那。
  难怪了。
  既然要演,我就帮你演全套的。
  下一秒,我拿出姐姐的姿态抬手摸上温翼宁扎手的杂毛,有气无力的说,
  “翼宁,怎么能怪你呢,要是那天你……”
  果然,温翼宁以为我要提及那晚的不欢而散,慌得登时身体僵硬,赶紧握住我的手打哈哈。
  我暗笑不已,时值深秋,他冒汗的速度倒是挺快。
  爸爸和二叔走过来,看见温翼宁这么关心我,两位长辈当然欣慰不已。
  其实,我又怎么可能真的把那晚的事说出来。
  强打精神,我和二叔寒暄起来。
  而陆离已经悄悄退到了一旁,但不离开。
  我能感觉得到,他的视线总会若有似无的投注在我身上。
  也难为他了。
  二叔转达了二婶对我病情的关心,说话时他满眼的慈爱,我知道他心疼我不比爸爸少。
  谈话间肯定会提及我的病情,这时候温翼宁却忽然冒出一句话,
  “怎么温温姐还不能出院?”
  “不是有什么特效药吗?”
  被子下,我捏紧了床单,暗骂温翼宁这张封不严的嘴。
  特效药的事,爸爸其实并不知情,就连我也是从季江白口中得知的。
  季江白为人阴鹫莫名,但手段确实高明。
  现在温翼宁忽然提起,肯定不是从秦医生那里得知,而是季江白透露的。
  果然,爸爸眸光一亮,立即追问我,
  “温温,是什么特效药?”
  我不想让爸爸和自己一样尝尽失望,于是随口敷衍几句,说是秦医生无意间听到的传闻,没有任何实质佐证。
  但温翼宁就像要和我作对到底一样,又开始发问,
  “可我听说确实有一所大学在研究这个药物,只是没有投入实际治疗而已,温温姐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我眉心紧蹙,后槽牙都被自己咬酸了。
  “温温,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有告诉我,”爸爸的眉心皱得更深,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质询,
  “我马上去跟秦医生谈谈。”
  “爸!”虽然我极力想阻止,但仍拦不住爸爸匆匆出门的脚步。
  他老了,我真的不想让他徒增悲伤。
  而病房里,看出我的不愿,二叔已经开始斥责温翼宁的口不择言。
  但温翼宁哪里是会悔悟的人,看似低头认错,可表情全无悔意。
  我一发狠,当着二叔的面就问他,
  “翼宁,这些日子你从来没有在医院出现过,特效药的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