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舍前是什么身份,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季玄战略性沉默,在霍无厌压迫性的目光下,眸光微沉,“我之前是什么身份?好像与魔尊无关吧。”
  “的确无关。”霍无厌有些惋惜,哪怕明知季玄不是被人一诈就能把自己底细交代出来的人,却还是想借此看对方微表情揣摩一两分,可季玄的表情甚至可以说得上平淡。
  以防两人因这么个事闹得不愉快,季玄缓和一两分语气,“过往是什么身份根本不重要,就算再多辉煌,也不过是前程往事。”
  在霍无厌还没有开口说话之前,季玄把自己的语气又往轻松上调了点,语气微扬,“魔尊再与我追究两分,恐怕这异火一会儿就归他人了。”
  “不是正合你意。”
  “这怎么能叫合我意,就算真的合我意,但宸天仙尊也去了呢。”要是原著剧情还是发生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一提到宸天仙尊,本来还神色淡淡的霍无厌目光微变,意味深长地看着季玄,色彩诡异的异火腹地里,霍无厌的目光显得尤其幽深诡异。
  “你这是在威胁本座?”
  “冤枉。”季玄一脸无辜,“我只是单纯提醒魔尊罢了,这异火挺适合冰灵根修士。”
  白衣少年头微歪,好一副纯良无辜作态,好似自己真的只是好心提醒。
  霍无厌冷笑一声,一把拎起季玄,完全不考虑季玄感受,风驰电掣般地带着人走,季玄脆弱的身体在热风中瑟瑟发抖,他由此深深感受到霍无厌的小肚心肠。
  别人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霍无厌报仇是一刻也缓不了。
  顶着快速掠过的热风,季玄感觉本就不是很舒服的自己更难受了,在想吐之前霍无厌堪堪停下。
  季玄扶着人缓了一会,脸上都是不正常的红,从空间中翻出丹药吃掉几颗,那种眩晕感才稍微好了一点。
  “魔尊大人报复心这么重可不好,会没朋友的。”又往嘴里丢了几颗丹药的季玄抱怨道。
  霍无厌目光深远,“莫非阁下认为我们这样的人需要朋友。”
  季玄默了一瞬,“至少魔尊与毒尊者关系还挺不错。”
  霍无厌没接话,目光深沉地看向那位于琉璃台上的古怪异火,橘红色的巨大火焰在琉璃台上跃动,飘飘忽忽,瑰丽到如盛开莲花,异火边缘处又有些许透明,合拢张开,虚幻缥缈。
  季玄有一瞬间的被吸引到,他竟是想要靠近那异火,明明眼中已经有了浓重的兴趣,季玄的脚跟却是没有离开原地。
  “幻术?”季玄喃喃自语。
  “不是,更像是一种吸引,如同烛火会吸引飞蛾一般。”
  “所以我们现在是飞蛾扑火?”季玄不太喜欢这个形容。
  “算是。”霍无厌手掌往季玄肩头一压,冷冷道。
  “你这是怕我跑掉吗?魔尊大人。”季玄眼睫微动。
  “不是。”霍无厌手慢条斯理地环过季玄肩头,把人脑袋带过来,在其唇上印下一吻,犹觉不够地皱了皱眉,然后低头又印下一吻。
  被亲了两口的季玄很顺从的模样,等人亲完才对着霍无厌的唇摸了一下,就跟单纯好奇这亲起来灼热柔软的东西,要是摸起来是什么感受一样。
  霍无厌眉眼不动,等季玄自觉把手放下后,才道:“此处就是那异火,但要收服异火往往要经过异火考验。”
  季玄点头,表示明白。
  异火这东西其实狂妄得很,往往都喜欢搞这么一套,来筛选自己的主人。
  霍无厌继续道:“他进去了。”
  这人明显指的是宸天仙尊。
  “你方才出手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你的气息,你若在异火考验中遇见他,恐怕会比较危险,不如就留在这等本座。”
  “可我也想进去瞧上一瞧。”
  “随你。”霍无厌看了季玄一眼,语气淡淡。
  季玄看着那一道衣袂飘飘的玄色身影进入异火,仿佛其人被一团巨大的火焰给吞噬,极致的冷色与极致的暖色碰撞,在橘红天空的异火腹地里竟说不出的萧索。
  季玄随后跟入,有原著加持的他早知道异火考验的是哪几种东西,一为意志力,二为勇气,三为抗压能力,还有一个四就是看其天赋,这是最重要也最不重要的一点。
  一进入橘红的异火当中,季玄就如同走进了一片黑暗,分不清方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算用神识探索前方的道路也不能具体确定前方到底是什么。
  刚刚还觉得有原著剧情作弊的季玄一脸平和,实则已经暗暗骂娘。
  这就是主角与恶毒男配的区别,主角考验的时候,第一关只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登云梯来考验主角意志力,而轮到季玄的时候就是让人眼前一抹黑的黑暗。
  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前方,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摸到。
  季玄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他似乎踩到了什么浅浅的水滩上,季玄将前进的速度又放慢了一点,感官系统比身体前进的速度缓慢几分的把外界信息反馈回来,凉凉的,流动的,似乎有什么流动的水流已经淹没到他的小腿肚。
  看来他这是走到了河流湖泊之类的东西,往后退了几步,季玄试图使用小毛毯飞行,但毛毯根本没办法在这片空间中飞行,看来是禁止了使用这种工具前进,就像白子濯遇上的登云梯,要是他可以御剑飞行上去,那这考验考的还是意志力吗?
  季玄从空间里面翻翻找找,确定实在没有合适的东西之后,才用灵力凝聚出一个拐杖。
  借着拐杖探索外界,季玄不紧不慢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同时记下四下东西的特点,免得异火故意整他,让他一直在原地打转。
  眼前一抹黑,看不清实物的季玄如同盲人一般,探索的往前。
  鼻尖有微凉的触感传来,随后头顶以及衣袍上都沾染上了那股微凉,下雪了?
  季玄震惊,不是考验意志力吗?怎么还带下雪的?
  大雪如鹅毛般簌簌落下,季玄一手撑伞,一手持杖,探索前路,这雪踩在脚下嘎吱作响,依稀记不清到底走了多久。
  大雪纷飞中,季玄筑基大圆满的身体竟是无可抵抗这种寒冷,撑伞持杖的手被冻得通红,冰凉无力。
  季玄停下,撤掉灵力聚集的拐杖,搓了搓冰凉的手,太难受了,手脚被冻得几乎麻木,季玄对外界的感知都要被寒冷模糊,指尖相触,刺骨寒意从指尖传到大脑皮层。
  对着手吹了一口热气,季玄叹息一声,首次想为他人做嫁衣,结果还这般不顺,这是不是说明他不适合当好人,季玄自嘲的想。
  没有在原地待太久,季玄丢出许多之前闲来无事画下的小纸人,让小纸人帮着他一同探索黑暗的仿佛没有尽头的空间。
  不少小纸人没走多远就半路夭折了,感受着小纸人消失的方向,季玄发觉了另一个探路方法,小纸人消失的地方他就不走,朝那些能继续帮着他探路的小纸人走,前进的路没有尽头,季玄不知疲惫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雪被他踩得喀吱作响,仿佛有一篇奇妙的乐章于他脚下升起,走得久了,季玄心态愈加平和起来,一步一个脚印,仿佛并不是为了寻找出口而动作。
  无尽黑暗中大概是最容易生出孤独感的地方,季玄在黑暗中前行,耳边只能听到脚踩在雪上的声音,等再走的久一点,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直袭上心头。
  季玄腰身挺得笔直,如同一柄孤寂长剑,少了外界的几分漫不经心与慵懒,此时此刻的季玄与往日大不相同,气息中有着说不出的萧索与孤寂。
  他第一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情绪外露,好交朋友,狐朋狗友一堆堆,是父母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偏偏又算得上天资聪颖,随便学学的东西,比得上别人苦学好久,高考完疯玩,一不小心把自己玩死了。
  然后第二世,出生魔法世家,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季玄从出身起就顶着家族压力,父母期望,暗中危机,不得不用小小身躯学习起魔法。阴谋太多,互相算计太多,在受了几次险些丧命的波折之后,季玄彻底抛弃限制自己的心软与底线,坑蒙拐骗以计还计的事没少做。日子太久,以至于季玄差点忘记他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哂笑一声,季玄抖掉伞上落雪,走了不知多久,走得季玄感受自己都快不是自己时,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抹亮光。
  不,不是亮光,这是星星,黑暗里的星星。
  季玄抿了抿嘴,孤寂的脸上神色微融,眼中竟是无端生出几许欢喜,就跟溺水的人会抓紧最后的稻草一样,季玄心里明知可能有诈,然而还是向着那颗黑暗中的星星前进。
  星星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远在天边,季玄走了好一会儿,那星星也没变大多少。
  手中伞轻旋,向外旋去,季玄脚尖一点,直接跃上伞面,以其为支撑点,在半空中前进,然后在降落之前接住伞,将伞再次往前一旋,脚尖虚空一点,再次以伞借力。他动作轻巧灵便,这般前行,显然比之前快了不少。
  季玄重复着这般前进的方式,在靠近之后才发现那星星好像也并不是星星,而是一个人,一个黑衣深沉与星星一点也沾不上边的人,而他方才看见的星星大概只是对方元神用以吸引他过来而故意散发出来的东西。
  季玄收起旋转的伞,轻巧落地,笑了一声,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只听白衣少年轻声道:“星星,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