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的嘲讽,直白的轻蔑。
  燕长凛这惜字如金的嫌弃直接把白青子整不会了,见他抬步要走,她再次堵在了他面前。
  这次燕长凛眸底明显蕴起几分不悦。
  白青子毫不畏惧。她单手仗着腰间刀柄站在皑皑雪中,下颚微扬,青眸湛清,唇角翘起弧度,透出年少轻狂的风华来。
  “可这是圣上的口谕。既然燕大人无心追逐名利跟效率,那本座便勉为其难的独自破案,顺便独自揽下所有功劳吧。”
  低级的激将法,劣质的把戏,但这并不妨碍燕长凛眼睑微掀,的确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白青子转身,留下一个背影,恣意潇洒的摆摆手。
  这就是新上任的都指挥使?
  燕长凛抬指扶正脸上的面罩,那藏在官袍衣袖下的、棉质的纯白手套边角簇着一圈白绒,平添了他几分慵懒的贵气。
  ——
  虽然套近乎失败了,但白青子仔细研究琢磨了剧情,发现这件案子不让燕长凛牵扯进来也好。
  虽然比起之前的位面,本位面的任务目标身份乍一看还挺正常,也称不上落魄,但棘手的地方就在于他的设定是短命……
  与之前的位面不同,这个位面的男主陆离是百里外发生雪灾的青州某个八品官的儿子,与雪灾一同而来的还有传染性极强的瘟疫。
  陆大人本想上奏朝廷,可折子每次一到京城便被悄无声息的压下,那些贪赃枉法的朝廷命官正指望着从国库下拨的赈灾款捞油水。
  若是皇上得知青州起了瘟疫,势必会派钦差大臣去调察,到时候那些被中饱私囊的银两跟粮食的去向可就瞒不住了。
  一连四道奏折都如同石......
  沉大海,杳无音讯,陆大人心灰意冷之下散尽家财救济灾民,隔天就与夫人双双吊死在衙门大堂里。
  而这道消息,理所当然的也被压下风声,对外只称是病逝。
  陆离唯一的兄长陆合为了替父报仇,只身来到京城,打听数日方才得知真相。
  既然无法违抗官权,陆合便只能用最直截了当的办法替父亲还有那些灾民泄愤——刺杀所有疑似与青州赈灾款贪污案有关的官员。
  这也就是她跟燕长凛接下的案子的凶手。
  麻烦就麻烦在,按照剧情,陆合会在再次作案时死在燕长凛的手里。
  于是陆离跟燕长凛理所当然的结仇,男主理所当然的会对燕长凛起杀心,于是达成短命死亡结局。
  为了破坏原剧情,白青子目前需要做的就是尽量不让燕长凛跟陆家人扯上关系,但是陆合这个炮灰又非死不可,想来想去,这个大恶人只能她自己来当了。
  回到镇抚司的白青子倚着窗,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百无聊赖的拨弄着檐角挂着的风铃红笺,庭院里寒雪未歇,风声仍凛冽。
  是寒彻人间的十二月。
  小四敲了两声房门,推开了书房门,端进来一壶泡好的茶。
  “指挥使大人?这么冷的天就别开窗了吧。”
  “李仵作那边传来消息了吗。”
  “说来奇怪,今日卑职去大理寺时那儿的孙大人说李仵作今日托病请假,并未上职。昨日卑职还见李仵作精神头十足,看上去好好的…”
  小四蹙起眉,还没把茶斟进杯里,白青子便猛地站直身。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你口中的李仵作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啊,啊?!”
  ......
  虽然知道凶手陆合,但白青子也没见过人家的脸,要想缉拿归案还是有点困难。
  但她又不能放任陆合在外浪,虽然他替父报仇打击贪污的初心是好的,但眼下人家俨然已经上头,连李仵作这种无辜打工人也不放过。
  至于陆合为什么要杀仵作,大抵是因为李仵作干了这样几十年,资质老练,恐怕已经看出那些尸体的伤口全部都是被先帝赐下的玉剑所伤。
  而玉剑,目前为止只有陆家祖传了一把,还是大几十年前陆家没有家道中落之前某个祖辈当年赈灾有功领的特赏。
  若是李仵作的口供一出,那么嫌疑就能直接锁定在陆家,陆合怕的就是这个。
  我说老兄,你就不能换把剑动手么?
  心底是这么吐槽着,白青子茶也没得时间喝,拾起桌上的乌纱帽端正戴好,带着小四就风风火火直奔李仵作所住的长安街。
  李仵作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又因为他这常年接触尸体的工作影响,人有些寡言阴郁,邻居怕沾上他的噩运晦气,都不愿意与他来往。
  因此,如若李仵作被害,尸体可能一时半会还真发现不了。
  尽管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当白青子一脚踹开门锁窥见桌前李仵作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珠面目狰狞枉死的尸体时,还是不免感到头疼。
  “啊这,啊这!指挥使大人,咱要去报官吗?”
  小四目瞪口呆,两条腿抖得如同风中残烛。他话音一落,额头就被白青子结结实实的弓起手指敲了一下。
  “报什么官,官不来报咱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你,背上尸体,咱去大理寺!”
  “啊,啊?!”
  ——
  啊,人生,寂寞如雪。
  ......
  这都快元月,临近年关了,她却被迫要牵扯进主角与反派恩怨情仇的曲折离奇里。
  心底掂了掂自己这几年拿的高额俸禄,白青子又不太好意思摸鱼,只能日常加班,带着挎着批脸如丧考妣般的小四,还有他背着的尸体,踏进了大理寺的门。
  大理寺少卿看见惨死的李仵作时,显得尤其惊恐,颤颤巍巍的瞳孔地震着伸出一根手指,哆哆嗦嗦试探性的指向白青子腰间的刀。
  “您杀的?”
  “噗!——虽然本座风评向来极差也干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好吧!!”
  白青子差点呛住,咳嗽几声清清嗓子,以指节摩挲着下巴:“去验死去的尚书台的尸体的只有李仵作一人么?既然情况都这样了,干脆现在再派个仵作去再验一次吧。”
  “那恐怕不得行。”
  “怎么着,你们大理寺还找不出第二个仵作来?”
  “不,是尚书台大人的尸体昨晚被偷走了。”
  “……”
  这次真把白青子给整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