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说的那个男人还是来了柏悦楼，却不是沈琒意料的三天内，而是半个月后。
沈琒本来说三天后去人界的，但是在中秋后的第二天沈绒突然灵力暴涨，沈琒担心沈绒的身体便将这件事推后。
带着沈绒去了一趟树妖族，老树妖说沈绒生命力依旧旺盛，灵力突然暴涨应该是正常成长期的灵力波动，沈琒才安心在家里陪着沈绒。
但没想到这半个月来，沈绒这灵力紊乱的情况越来越多。
灵力紊乱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小熊蜂自己只是觉得当时意识有些混乱像是睡着了一样，沈绒作为当事蜂一点都没当回事，倒是沈琒脸越来越黑。
今天一早月芽传信说那个男人再次出现了，沈琒想着带沈绒出门透透气，带着小熊蜂一起来了人界，毕竟留在府里赵游都他们也不是能照顾孩子的。
“那人问有没有去要妖界的办法。”月芽穿着一身墨紫色的长袍，带着帽子还遮着脸，改变了声音，不认识的人连她的性别都看不出来。
沈琒坐在柏悦楼五楼，这里除了月芽和几个她亲自从妖界带来的几个小妖，谁都不能上来。
“这消息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啊。”沈琒沉着脸，手里把玩着月芽不知道从那里淘来的南红玛瑙。
月芽微微躬身，问道“那要不要卖给他？”
自从沈绒灵力暴涨之后，沈琒的脸色都很难看。去了好几次树妖族，都说这没什么大事，沈绒体内的灵力虽然时不时暴涨，可也都是在它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内，还给了好多滋养固本的草药。
沈琒还是一天比一天阴沉，赵游都每次看见他不是在盯着小熊蜂飞哪玩，就是黑着张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就连月芽这几天都不敢在他面前插科打诨了。
“卖啊，这么不卖，白送上门的银子傻了不要吗？”沈琒勾唇笑道。
要是他眉头不皱得那么深，那笑也还算是比较走心了。
月芽领命下去回复那个人，沈琒则抬手将指尖溢出一丝灵力弹出，只见那蓝色的灵力在晃晃悠悠的飞往门外，最后慢慢消散在空中。
放下手里的玛瑙，沈琒从收纳戒里拿出一颗花粉粒，垂眼等了一会便听见了敲门声。
“沈琒。”门被推开，一只小熊蜂迫不及待的从门缝里飞了进来。
“玩得开心了？”沈琒抬手接住小熊蜂，门外的赵衫十分有眼力见的把门关好。
沈绒一屁墩坐在沈琒手里，乖乖抬手等沈琒给他擦手。
“下面的花都好香啊，而且我发现这的灵气似乎比妖界的多。”刚刚它才随便吃点就觉得灵力进入了身体，当然也还是比不上天界云姯那里的花灵力充盈。
沈琒垂眼专心给小熊蜂擦干净小手“人界本来就比妖界灵力充足，不然妖族为什么总是觊觎着人界呢？”
沈绒点了点头，换下右手把自己的左手递给沈琒，伸手抓住一直漂浮在自己面的花粉粒，吧唧吧唧的吃着。
看着小熊蜂吃得开心的晃脚丫子，沈琒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绒绒喜欢哪里？是妖界还是人界，或者是天界。”
小短腿突然就停住了，沈绒似乎有些纠结。
“天界有好多花花，而且还很亮。人界有好多人，特别热闹。”
沈琒收起手帕，将小熊蜂捞起来放在自己肩膀上，便往外走去。
“我们要去哪？”沈绒呆呆的随便沈琒怎么折腾自己。
“出去走走，你继续说。”沈琒道。
天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别说小熊蜂会喜欢，就是人界妖界也不乏有向往者。人界生灵百态，短暂的人生却有着各式各样的生活方式，这也是妖族仙族无法感受的。
“唔。”沈绒咽下嘴里的花粉“但是我还是更妖界。”
沈琒偏头“为什么？”
“因为你在妖界啊。”沈绒转头看着沈琒，一副这你都要问？理所当然的说道。
“你说你是妖界的妖尊啊，月芽姐姐他们都说了，你对妖界来说很重要。就是说你不可能离开妖界，那我也一样啊。”
沈琒闻言停下了脚步“所以，因为我是妖尊，你就也要一辈子留在妖界吗？”
沈绒正要点头，沈琒就打断了它“绒绒，你马上就要成年化形了，到时候你就不能再趴着我的肩膀上，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我身边了。”
“为什么？”沈绒瘪嘴问道“为什么长大了就不能留在你身边了？”
沈琒轻声道“人界，天界只要你想，我都可以让你留下的。”
沈绒张了张嘴，它看见了，沈琒是认真的。
“沈琒你，你不要我了吗？”
沈琒猛然回神“当然不是，我是想告诉你，你马上就是大人了很多事要自己做决定了。”
“那我不要长大了！”沈绒呜的就哭了出来。
“我不要变成大人，呜——”
沈琒难得没有着急着安慰它。
小熊蜂现在对灵力的感知越来越清晰了，原本身上的灵力也从四处溢散渐渐开始收敛，以这样的速度要不了半年沈绒就要化形了。但偏偏出现了灵力紊乱的想象，是否能化形了都还两说。
“绒绒，你现在身体不稳定，可能是因为留在我身边的原因。”熊蜂在几千年前就已经不是妖界的生物了，说不定小家伙就是从人界，更有可能是从天界误打误撞飞下来的，它的身体原本就不适合在妖界生活。
沈绒挂着眼泪愣愣的看着沈琒，它心里似乎知道了沈琒要说什么，但是它不想听，也不愿意接受。
“沈琒，我不走”
“沈绒，我打算送你去蓬莱。”
沈绒脑袋里一片混乱，蓬莱是哪里？我的身体怎么了？和沈琒有什么关系？沈琒是不要我了吗？
“沈琒，我不走我不走！”沈绒没听懂沈琒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去蓬莱是什么意思，但是它却明白了沈琒是要把自己送走了。
明明一开始只是把沈琒当做一个长期饭票，但是沈琒对自己真的很好，让它觉得沈琒不只是一个能养活自己的粮仓，而是自己的“家”。
“沈琒，你说过我们是家人的。”
沈琒看着小熊蜂，难得的沉默了一刻。
“等你化形长大后，要是还觉得我们是家人，我就接你回来。”蓬莱岛上有三界最厉害的神医，只要灵力能够控制以沈绒的天赋，不用多久它就能化形了。
原本以为会需要十几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才会等到小家伙化形，但是沈绒的成长速度却比他想象的还快速。
送沈绒去蓬莱其实没有什么好纠结的，沈琒虽然不能长时间离开妖界，但是以沈绒的化形时间，他完全可以陪着沈绒。这段时间，沈琒心里真正在挣扎的是沈绒未来的去留。
他可以从现在将沈绒宠的离不开自己，就算以后它想离开自己了，他也可以使一些手段无论自愿还是被迫都能让沈绒留下来。
但是他舍不得。
沈绒的去留，要让它自己做决定。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沈琒都不希望它还是懵懵懂懂，由自己替它做决定，等到以后它懂事了可能会怨恨自己。
沈琒也想骗自己还早，但是就连今天沈绒才到柏悦楼，就发现了那只种在一楼天井处的牡丹花妖，草木类的妖族的气息隐匿是很厉害的，不然月芽也不会允许那只花妖把自己的本体放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自己，沈绒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妖，而它也就快要化形成人了。
“沈琒”沈绒这次是真的慌了，平时自己别说哭就是哼哼两声沈琒都要仔细过问，轻声安慰自己，今天竟然一句话不说。
小熊蜂扔下吃了一半的花粉粒，爬道沈琒的衣领上想要去扒着沈琒的脸“沈琒，沈琒。”
听着沈绒哭唧唧的小奶音，沈琒忍不住就会把它当成小孩子看待，思索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狠下心来和它说这些，可不能再前功尽弃。
“沈绒，别哭，好好想想自己成年以后要去哪。”沈琒狠心撇开头，不让小熊蜂靠近。
“赵游都，木健虎他们也是成年后自己考虑清楚了才做的决定。”
但是，你和他们不一样。
这句话沈琒说不出口。
见沈琒竟然躲开自己，小熊蜂傻了眼“沈琒，你真的不要我了？”
小家伙抓着沈琒的头发，坐在沈琒的衣领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沈琒，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我不喜欢天界，也不喜欢人界了，我要和你回去。”
一直在暗处跟着的赵衫听着都要心碎了，他和沈绒待得时间是除了沈琒之外最长的，平时一直被妖尊宠着的小娇气包，什么时候被沈琒这般对待过。
“尊上这是做什么？”赵衫不理解。
“绒少爷要成人了，总不能永远依靠尊上。尊上这是在逼绒少爷长大。”赵逸低声解释道。
赵衫皱眉“绒少爷虽然已经要到成熟期了，但实际上也才出生没多久啊。”
沈绒确确实实还在是个小孩子啊，又怎么能要求它立马长大呢？
沈琒听着沈绒的哭声，又心疼又头疼。
“绒绒，我没有不要你。你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现在因为我选择留在妖界，但是以后要是人界或者是天界有了对你更好的人，那时候你就会后悔选择留在妖界了。”沈琒也不知道自己在心慌什么，满腹的烦躁他知道沈绒还小，也知道自己其实根本不是像自己说的那样担心沈绒以后后悔留在妖界。
他其实真正想要的是，沈绒死心塌地的留下来，不会后悔，更不会为了那什么“更好的人”离开妖界。
也许这次名为“独立”的分别，会让小熊蜂离开自己，但若是它回来了，那以后边不会再想着离开了。
沈绒一直在哭“我不走，沈琒你不要赶我走。”
“沈琒就是最好的嗝你是最好的，第一好的。你会给我吃的，给给我软垫睡觉，给我做做月饼，带我出去玩，给我买花蜜你就是最好的！”
沈琒越听脸越黑。
“那以后也会有人给你买吃的，陪你睡觉，给你做月饼，还会给你做更多的，他也会成为最好的人。”
“不会！”沈绒着急的扯着沈琒的头发，但是沈琒已经走出柏悦楼了。
沈琒说过在人界，它不能随便开口说话，一肚子的委屈话全部都只能瘪着。
想爬进沈琒的衣领里躲着哭，但是看着沈琒黑着脸，小熊蜂又抽抽搭搭的爬到了沈琒的肩膀上团着。
沈琒皱眉看着肩上的小家伙，心疼得想把小家伙放在手心里好好的哄着，但抬起的手最后还是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