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
楚矜语气熟络,看不出任何不对。
见他面色如常,在场的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这不是在等你吗?”
醉红楼的吃食极贵,他们爹娘平常给他们的银子不多,不足以支撑。
唯有楚矜这个冤大头,花钱大手大脚,不在意银两。
“小二,怎么还不上菜?”
楚矜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来了。”
小二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细汗,陪笑道:“公子可是跟往常一样?”
“把你们这最好的吃食叫上来。”
楚矜吊儿郎当道:“给我这些弟兄补补。”
“好嘞。”
小二迅速离开。
“要不这钱还是我出吧!你别破费了。”左回假惺惺道。
他嘴上推辞心里却笃定楚矜一定会拒绝。
不用,还是我来吧!
“好啊!”
“什么?”左回瞳孔微缩。
楚矜怎么同意了?往常他不是拒绝吗?
“正好用这笔钱给我媳妇打首饰。”
楚矜脸上掩饰不住地欣喜。
“这……”
左容语气迟疑。
“你出不起吗?我可以借你。”
见他面色犹豫,楚矜贴心道。
“怎么可能?”
左容一向好面子,当即开口答应。
“我一定出得起。”
等他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后,已经来不及了。
话已经说出去了,绝没有退回来的道理。
店小二提着满满一食盒菜上来。
“多少银子?”
左容硬着头皮问道。
按照楚矜以往的开销,大概需要花上八十两银子,他还能勉强接受。
店小二竖了个二。
二十两?
“二百两银子。”
怕他们看不懂,小二又说了一遍。
“二百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左容怒道。
“客官息怒。”
小二轻声解释:“客官,您要的是我们醉红楼最好的酒菜,酿豆腐,醉鲜虾,一品锅……另外加上我们花魁娘子亲自酿的梨花酒,不多不少,刚好二百两。”
“这酒要一百两?”
左容不可思议。
“花魁娘子的身价,自然是值得的。”笔趣阁
“客官还有何疑?”
“不用了,你下去吧!”
左容面上淡定,内心却在滴血。
如果让他爹娘知道他花二百两银子吃一顿饭得揍死他,但他又不好开口拒绝。
都怪楚矜。
想到这笔银子,左容怒火中烧。
明明之前一直是对方该出这笔银子,这次为何偏偏要他来?
这行为未免也太古怪。
难道对方听到了刚才的谈话?
左容目光探究。
楚矜依旧是那幅憨憨傻傻的模样,没有丝毫反常。
不对。
以他对楚矜的了解,如果对方听到了这番话肯定会怒气冲冲地找他们理论。
今天的一切都是巧合。
可这也太巧了吧!
左容越发想不通。
“少爷。”
得福快步跑上来,神色慌张:“不好了,少夫人病了?”
“什么?”
楚矜起身,当即想要离开。
“楚……”
左容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只好看着楚矜离去。
“少爷,你听到他们背后嚼舌根了?”
得福试探道。
一时之间,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楚矜没有回答。
从他的面色,得福已窥出答案。
肯定是那些话被少爷听见了。
“少爷。”
得福吞吞吐吐:“真不是我小心眼,那些人根本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们一方面看不起楚矜,认为对方满身铜臭,一方面又仰仗楚矜,把对方当冤大头来宰。
得福之前便劝过一会,但楚矜说什么也不相信,直到今日。
“回去吧!”
楚矜沉默良久,开口道。
他想静一静。
这么多年的情谊不是说舍就能舍掉的,肯定要花上一些时日。
但以后……
楚矜摇了摇头,他不参与了。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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