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都市小说 > 嫁给美强惨将军以后 > 第2章 长青  这次归家与往日里的每一次都不同……
  杨府大门就在长街转角处,这次归家与往日里的每一次都不同。从此往后,偌大杨府,便只剩下她一个杨家人了。
  刚刚那场火烧得旺。苏拾因没有想到,这场火会祸及杨府。
  大堂被烧得只剩下个大致框架,唯一幸免一难的镶金匾牌歪歪斜斜地挂在空中,上面明晃晃的“万古长青”刺眼至极。
  她看着已经变成一片焦黑废墟的杨府,无言片刻,哑声道:“抱歉,我不知道连这也烧了。”
  后面的人没有出声。任是谁见到她的这般境地,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了。
  这时候,突然从大堂后方窜出了一道人影,冲到了苏拾因面前。她的头发被烧焦了大半,衣裙也破破烂烂。这是早上已经外出逃难的吴思,她哭着道:“小姐,大堂和老夫人的寝卧都被烧了,咱们府上完好的就只剩下小姐的寝卧和几间厢房了。”
  苏拾因看着她碳灰覆面的脸,道:“回来做什么?”
  吴思哭得崩溃,“我就只有杨府这个家,我还能去哪儿?我......老夫人怎么了?老夫人她怎么,怎么了?”
  苏拾因紧了紧背着杨简莹的手,她吩咐道:“你安排一下,看看哪里还能住人,让他们在这暂住一下。我......去给姥姥换身衣服。”
  这天的夜长得仿佛盼不到拂晓。
  苏拾因替杨简莹换好了衣服,梳好了发髻后取伞起身,到了城外去,置办后事所需的物件和人手。
  这日城内的屠戮太重,需要棺材的人家太多,棺材店成了城内人最多的地方。
  城里的百姓都受过杨家的恩惠,棺材店的掌柜就曾在杨府这得到过许多便利。他先替苏拾因置办了一副棺材和丧葬要用到的东西,差遣了手下人帮她送到杨府。
  天才堪堪亮,杨府那些因为战乱外逃的下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几个,满目疮痍下,杨府死气沉沉。
  刚到府内不久,吴思便从门外急急忙忙冲进来,她用已经哭哑了的声音道:“小姐,外面来了个人,说我们抢了她们家的棺材。”
  苏拾因用一条白布扎好了头发,披上素缟,跟着吴思到了外面。
  穿着一身素衣的女子满脸泪痕地站在杨府被烧毁的大门口,在她之后还有一群围观的民众。
  那女子簪着白花,浑身粗布,甚是落魄。她出声道:“既然你出来了,那就麻烦你把我爹的棺木还给我家吧。你们杨家是大家,用的也不是普通棺木,何必和我们争这一份?”
  “是啊,虽然我平日总说着你们杨家的好话,但就事论事,你们占着人家的棺木,这样可不行吧?”有人附和。
  苏拾因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女子,从广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摊开了递过去,道:“这副棺木,是为我姥姥所买,字据皆在。”
  她这话一出,众人还未看到字据,心中便信了她三分。
  原因无他。她的姿态太过坦然,素白丧衣下的躯体里隐约显现出的不折风骨,让人羞于往她身上扣上帽子。
  杨家人向来多行善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深受其利,连前朝皇帝都曾深深崇敬过其磊落。
  女子见众人态度倾斜,语气激烈了起来,“你的字据自然是没错。但这字据只能证明你买了棺木,你又如何能自证,你杨府抢的不是我爹的棺木?我昨日冒死来城中订棺材,只为了让我爹入土为安,棺木却被送到了你家,这是为何?”
  “都说你杨府只行好事,但到底是因为平日你们行的好事不会影响到你们什么,临到事了,还不是做了这种损人利己的事情?”
  吴思听到这,沉不住气了,“我们怎么就损人利己了,好坏全凭你一张嘴说,我们还说你无中生有呢!”
  “若不是你们抢走了我家的棺木,我又何必来这同你们吵闹?我爹尸骨未寒,我家的房舍也没人收拾,两个妹妹等着我回去料理后事。并不只是你杨家人要入土为安,我们普通人家也要最后一点体面。你们这么做,良心可安?”女子说到最后,声泪俱下,见者犹怜。
  经这一吵,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地挤在了杨府门口。
  来围观的都是普通人家,听她这一说,都生了同理心。这种对事态无常的无力感,他们大多人都曾深受体会,特别是在这大风大雨刚过的时候。
  在此刻,他们忘记了杨家过去的功。
  “是啊,你们杨府家大业大,得一副棺木又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非要同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抢?”
  “人家姑娘多不容易,一个人操持着一个家,冒着要死的风险来订棺材,就为了孝敬她老子,你就还给人家吧!”
  “可怜这孩子,无依无靠的,还要受这种委屈。”
  民众七嘴八舌地劝了起来,女子在人群中落着泪,一抽一抽。
  吴思不可思议道:“我们自己买的棺材,凭什么让给你?”
  那女子哭喊道:“什么叫让给我?这本就该是我家的。我家的地契都拿出来抵押了,现在倒好,棺材没拿到,地契也没了,你让我们往后该怎么过?”
  “杨家小姐,你就还给她吧,这孩子是真的命不好,六岁就没了娘,每日都干粗活,还要带两个妹妹,过得太苦了。”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劝起苏拾因来。
  杨府的外墙和大门早已被烧成炭黑,看不出半点曾经高门大族的样子。外军进城烧杀抢掠,杨府的受害程度在城里人家中数一数二。但众人认为,瘦死的骆驼总归比马大,再落魄也不会比他们这些百姓来得落魄。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怀述。
  “将军,您也来了,您可得帮这个孩子做主啊。”
  “是啊,将军,这女娃是真的不容易啊。”
  苏拾因隔着人群看去,便看到了那身着黑衣的少年。他卸去了昨日穿在身上厚重的铠甲,身形是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手上还提着重剑。明明顶着一张尚未长开的脸,却生出一种不世的气概来。
  人群越加躁动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着替这位不幸的女子讨回公道。
  在这吵闹之中,苏拾因淡然开口,“首先,你的遭遇与我无关,你的辛苦、磨难,非我之过。其次,你花高价却买不到棺材,拿不回地契,我并未收你的地契,你该同棺材店的掌柜讨要。再而,我家中的棺材,从不是从你那争来的,是我堂堂正正买回来的。”
  苏拾因话落,众人便又被她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给扯回了半点赞同之意。
  但心中更愿意支持的,还是受尽委屈的那位女子。
  “你说了这么多又如何?还不是把我家的棺材抢了?”女子哭着道。
  “将军,你就主持主持公道吧,不然我们这种小户人家,怎么同他们杨府争对错啊?”一个妇女悲怆道。
  “怀良。”怀述低声唤道。
  “小将军!”怀良应道。
  “去把棺材店的掌柜请过来。”
  怀良收好了腰间的剑,便赶着去了。
  不出两炷香,棺材店的掌柜便披着来不及收拾的外袍赶来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人群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苏拾因经一夜未睡,四处奔走,心情又大起大落,她脸色憔悴,此刻已经是在强撑了。
  “哎哟,怎么跑这来了。”掌柜苦着一张脸道,“我家伙计同我说了,你方才到店里来了。你这连我的面都没见着,我怎么就不给你地契了?”
  女子眼里包着泪,道:“你伙计说你在如厕,我在你店里头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见你一片衣角,你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见我,随便找个理由搪塞吗?”
  “我昨夜出城逃命,雨下得那么大,是真冷着我了,总不能憋着吧?”掌柜道,“都是住在一个城里的,我扣你地契,以后还怎么接生意?”
  说着,掌柜便把地契还给了她,“地契不是什么小物件,我家伙计做不了主,所以才一直让你等着,是我招待不周,一会儿让店里人送两个花圈到你家,当做是道歉了。”
  女子接过地契,讽刺道:“你莫要以为两个花圈就能把我打发走,你就是见杨家家大业大,赶着上去巴结,一听说杨家人要来你这买棺材,就眼巴巴地把我定好的棺材让给了人家。”
  “我不管杨家多给你多少钱,这棺材是我先订的,就应该给我。你伙计就一句被杨家人买走了,便置我于不顾,你还有理了?”
  她看着人群之外的怀述,道:“还请将军为我寻回公道,小女子感激不尽。”
  怀良静悄悄观察了一眼怀述,他知道小将军向来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他替着怀述应答道:“若你真有不平,小将军自然是会替你讨回公道的。”
  “多谢将军,我......”她正要表达谢意,就听见门口处起了一阵骚动。
  苏拾因终于是撑不住,两眼一昏,晕了过去。站在旁边的吴思来不及扶住,她就这么直直砸向了青石板铺成的地板,头部撞向地板的瞬间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听起来痛得很。
  吴思手忙脚乱地把人扶起来,就见苏拾因又因为撞得太疼,硬生生给疼醒了。
  苏拾因借着吴思的力站了起来,尽管昏倒就几下眨眼的时间,但她却觉得仿佛过了漫长的一夜,她努力让思绪回笼,冷静道:“既然掌柜来了,那你便同他对质。棺材的价格你方才也在单子上看到了,十二两白银,不多不少。我府里头还有事,你自便。”
  话罢,她不再管人群如何喧闹,那女子如何诉苦,转身走进了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杨府。
  那女子与人对峙良久,才终于得出了真相。
  原来,那女子起先去订了棺材,奈何没有银子,只好先拿着地契抵押。城中所需棺材的人家太多,掌柜与她约定,若是寅时还是没有带着钱来取棺材,便当做不要这棺材了。老板到寅时还等不来人,恰巧这时候苏拾因去了店里,便把棺材买走了。那女子没把寅时之约放心上,只当是苏拾因用高价买走了那副棺材,才来杨府门口闹事。
  沉默的人群中,怀述开口对那女子道:“既然做错了,那便向杨府道个歉。”
  事情终了后,怀述回到了府中。
  怀良慨叹道:“这杨家确实是清正,杨家的小姐也是。”
  怀良只是随口一说,却听到平日里不爱说话的怀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