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云派成立以来积累的各类杂书都摆放在二楼右侧最里面的几个书架上了,这便是思柳此次前来的目的地。
  自入夏以来她察觉到白师兄的身体开始有些异常,每日吃得不少人却日渐消瘦,脸上的骨骼越发明显,衣服也晃荡起来。
  还有他身上那逼人的寒气,天最热的时候只要凑到白师兄身旁,瞬间就冰冰凉了。
  可他从来不提,每日和她在一起的状态也没有丝毫变化。
  她不好多嘴去问他哪里不舒服,但她还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因为她总是喜欢去厨房鼓捣新鲜吃食,前几日她去给师父送自己做的银耳莲子羹,师父尝过以后赞不绝口。
  顺便提了一句,说以前在藏书楼的二层见到过一本医书名叫秦记药膳大全,出自前朝一位医药大家,专为宫廷贵人以药入膳,起调理身体之用,里面有一些方子甚至有治病的功效。
  可惜还是他当弟子时候的无意中看到的,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怕师父多心她没敢多问。
  今天她悄悄来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这本秦记药膳大全。
  嗯,这类书应该都归在杂书异闻里罢,思柳望着二楼最里面挤在一起的几个大书架不禁扶额,这也太多了吧,啥时候能翻到呢。
  她随便捡起一本书,封面上的字都被灰尘蒙住看不太清了,她轻轻抖了抖。
  咳咳,这尘土也太重了,她赶紧伸手捂住口鼻,这是杂书区的书架是有多少日子没擦了啊,咳咳。
  回去一定要和师父,不,掌门师父去提提建议,这藏书楼也该好好整理修缮一下了。
  灰尘散去,她把手里的那本书举起来细细辨认,上面写着记魔教教主的百种恶行。
  思柳无语,怎么还有这种书,她嫌弃地把书丢回了书架上。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系在了头上,主要是为了护住口鼻,再多咳几声,迟早把刘爷爷引上来。
  翻书,找书,翻书,找书……
  翻完了两个书架,手都黑了还是没找到那本书,思柳使劲儿伸了伸腰,用手背擦了擦两鬓的汗,侧头望向余下的那两个几乎是她一人半高的书架,还是先歇一会儿再去找吧。
  不然下午可没力气练功了。
  说起练功,还不知道白师兄今天有没有被派去接待贵客?
  按理说以他的武艺,下一届青英大会的名额必然有他一个,那么今年也该被齐云师叔带出来走走过场了。
  只不过按照他的性格,不给贵客臭脸看就不错了。
  想到白师兄臭着脸接待贵客的样子她忍不住摇着脑袋乐了。
  正乐着肚子叫了起来,早上就随便吃了两块点心,一直忙活到现在早都消化没了。
  她走到窗边捡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解下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昨晚做的香甜软糯的枣糕慢慢地吃着。
  好吃,林大娘这方子果然不一般,比山下糕点铺卖的枣糕用料扎实多了。
  嗯,就是有点噎,她拍了拍胸口,要是再有杯茶水就再好不过了。
  呜呜呜呜
  枣糕刚吃到一半,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细细弱弱的哭声,思柳侧耳倾听,倒像是个小孩子,若有若无的,偶尔停顿,没一会儿就忍不住似的又哭起来。
  今天外面阳光甚好,但因为藏书楼里的书多是古籍,最是怕风怕水,所以平时只会开着一扇窗子,整个二楼昏昏暗暗的,她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影,自己倒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把枣糕包好又放回怀里,背靠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指尖用力地抓着裙子。
  这到底是人是鬼?因着自己的奇异经历,她现在也不敢斩钉截铁地判定。
  她轻轻从窗子里伸头向下面看去,刘爷爷还躺在摇椅上睡着,忽然像被吵到了一样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她吓得赶紧缩回了头,那哭声抽抽噎噎的还未停止。
  不行,管他是人是鬼,再这样哭下去,迟早会把刘爷爷给吵醒!
  今天没带思月剑出门,思柳只好在书架上挑了一本相对结实的书卷起来当做武器,这样还能有点安全感,然后慢慢地循着哭声的方向挪步。
  等到了楼梯处她便确定了二楼确实无人,因为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她探头看了看,一楼的光线更是不好,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也不敢出声喝止,万一惊动了对方可能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得,还是得以身试险。
  她屏气凝神,以脚尖落地小心翼翼地下了楼梯。
  到了一楼哭声离得更近了,她动了动耳朵,是从左边传来的。
  她侧身躲进书架下的阴暗处,一点一点向哭声的方向探过去。
  绕过了两个大书架,这才隐隐约约看到最深处的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看头发似乎是个小女孩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倒是伤心极了。
  可思柳现在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情,她回头看了看大门的方向,目前很安静。
  但再让她哭下去就不一定了。
  她把手里紧攥着的书卷放在了地上,瞅准时机一个猛扑过去压制住了对方,第一时间捂住了那人的嘴,轻声喝道:“你是哪个师叔门下的?为什么在这藏书楼里哭?”
  那人被思柳压在身下一动不动,似乎吓傻了,幸好哭声倒是停了。
  思柳感受到对方的身体是有温度后也放松下来,幸好是人不是鬼。
  她扯着人站起来的同时还不忘捂住对方的嘴,左手也一直死死地箍住对方。
  心里感慨还好最近长个了,力气也大了不少,不然还不一定能制住这人。
  “别出声,跟着我走,不然会惊动看楼人的,知道吗?”思柳在这人耳边轻声说道。
  感受到手底下的人顺从地点了点头,思柳紧盯着大门口的方向,带着人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直到了光亮处,思柳才看出来这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女孩,穿了一身和长云派弟子截然不同的衣服。
  竟然是其他门派的弟子,溜进藏书楼是何居心。
  青英会召开在即,有外人随随便便进了长云派的藏书楼,虽说是个小女孩吧。
  但这事儿要是闹大了,岂不是让那些一直看长云派不顺眼的人看当成笑话给张扬出去。
  想到这儿思柳一时又惊又怒,不行,此事必须压下来,最好就地解决。
  手下也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
  忽然这女孩被捏痛了一般拼命地挣扎起来,思柳一时不察竟被对方挣脱开来,二人隔了一臂之距,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不打草惊蛇思柳咬着牙轻声说道:“你是哪个门派的,竟然擅闯我长云派的藏书楼,你意欲何为?”
  那女孩揉着自己的胳膊,像是气急了,只狠狠地瞪着思柳不作声。
  思柳扭头看向大门的方向,好像有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刘爷爷被刚才的声响给惊动了,还是又有人来了。
  “听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万一被人发现咱俩都没好果子吃。”她的视线焦急地在大门和女孩之间转换,“方才弄疼你是我不小心,这样,你先随我从二楼离去,出去以后我自当给你赔礼道歉。”
  那女孩从思柳的神情中看出事态紧急,气鼓鼓地说道:“还不带路!”
  说话的声音倒是没哭声那么细了,思柳腹诽着捡起地上的书在前面带路,引着那女孩上了二楼。
  来到后侧的窗户,她轻轻推开看了看,窗外正好是一棵大树,树杈离窗子大约有三四尺宽的距离,她算了算这距离对于有基础的弟子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便催促那女孩赶紧跳出去。
  没想到那女孩眼睛一立,声音更拔高了几度不满地说道:“叫客人从树上走,难道这就是你们长云派的待客之道?我才不跳。”说完便抱着胳膊站在了一旁斜眼看着思柳。
  思柳心里也起了火,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姑奶奶,竟然比我以前还娇气。
  “事权从急,你有什么不满,也要等咱们出去再说…”
  思柳话音未落就听到外面远远传来了嗡嗡的说话声,听起来人还不少,她忙跑到前面的窗子偷偷地往下看。
  天,竟是齐石师叔!
  他带着一群客人逛到了藏书楼这边,看起来都是其他门派的地位比较高的长老。
  等一下不会还要进来参观吧?
  想到这里她更着急了,也没法控制情绪了,“有人来了,这会儿没工夫和你磨磨唧唧了。你可以跳过去跳过去,也可以让我把你你扔过去,你自己选吧。”
  那女孩眉毛一拧刚要发作,只听楼下传来的一个中年男人的郎朗笑声,她脸色瞬时一变,“哼!跳就跳,出去再和你算账。”
  二人吵吵闹闹地又来到后侧的窗子,那女孩一马当先上了窗台,结果看了眼下面又不动了,“这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你要是怕了就直说,等着我先来跳。”
  “我才不怕呢,就是,就是对你们这儿的地形不熟悉罢了!”女孩说完便昂着头退开了脸上还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思柳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上了窗台,深呼吸平复了一下气息,瞅准树杈的方向,双脚用力一蹬便轻轻松松地跃过去了,她踩在最粗的那根大树杈上招了招手催促那个娇气包快点过来。
  那女孩磨蹭着上了窗台,低着头半天未动,思柳啧了一声正待开口催促,就见她一脸赴死的表情闭着眼跳了过来。
  等等,闭着眼?
  你可真是我的姑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