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中午忙活完了,此时正在偏房休息,思柳便带着陆如雨悄悄溜进了小厨房。
  灶上还剩了小半锅的银耳绿豆汤,赶紧一人喝了一大碗,这才缓过来劲儿,不像刚才那样燥热了。
  陆如雨长这么大哪里进过厨房,此时倒觉着什么都新鲜,这会儿她正在角落里观赏着大水缸里无精打采的几条大鲤鱼,这都是陈大娘养在这里给客人预备着的。
  趁着这会儿功夫,思柳打量着厨房里剩下的食材,最后决定做炸酱面。
  先是烧火把面煮上,再把黄瓜和萝卜都洗净切丝,豆芽焯熟做菜码。
  剁一点肉馅用葱姜水腌上,另起一锅多放油,把肉馅下锅炒散,来两勺黄酱,不一会儿炸酱就好了,肉丁包裹着酱汁,满屋飘香。
  面条过冷水,上面铺满黄瓜丝,萝卜丝,豆芽,淋上满满一大勺炸酱。
  陆如雨都看傻眼了,她们那边大多是素汤细面,哪里见过这样的做法,这能好吃吗?
  她有点怀疑地看着眼前的面,迟迟不敢下筷子。
  思柳这会儿真是饿坏了,哪里有功夫再去管陆如雨是什么反应,也懒得说话把面搅拌均匀以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吃了,心里还惦记着不知道白师兄中午吃了什么。
  见思柳大口大口吃得香,陆如雨也绷不住了,她从起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早就前胸贴后背。
  不管了,肯定吃不死人就是了。
  她也笨拙地学着思柳的样子去拌面,刚一入口她眼睛就亮了一下,这面虽然黑乎乎的,但是真香!
  一阵旋风扫过,二人酒足饭饱,懒懒地坐在小椅子上不想动。
  思柳瞥了陆如雨一眼,“怎么样,还合你的胃口吗?”
  陆如雨唔了一声,淡淡道,“可以下咽。”
  思柳现在算是摸透了陆如雨,让她说句好话真是难上加难,也不知怎么养成这别别扭扭的性子。
  她指了指陆如雨的嘴角,戏谑道,“幸亏还只是可以下咽的程度,这酱就蹭满了嘴角,万一很好吃的话,你还不得吃到脑门上面去呀。”
  陆如雨连忙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巴,手绢果然黑了,她佯怒道,“讨厌,就会看我的笑话。”
  “喏。”思柳努嘴指向摊在桌案上的碗筷,“你去把碗筷洗一下吧”
  陆如雨闻言一愣:“我不会洗碗。”她从小到大哪里做过这些粗活。
  “饭我来做,碗你来洗,这不是很合理吗?”思柳坐直身体,真诚地看着陆如雨的眼睛,“好朋友之间也是要公平一点的嘛,这样才不会心生怨怼,不是吗?”
  她一向以为朋友之间应该是相互付出的。
  望着思柳一开一合的小嘴,陆如雨什么都没听进去,只听见了‘好朋友‘三个字。
  “好朋友?你说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她喃喃道。
  “对呀,怎么不算呢?”思柳掰着手指头给她分析,“我救了你一次,咱俩又打了一架,你给我分享了秘密,我还给你做了饭,要知道没几个人能吃我亲手做的食物呢。虽然进度快了一点,但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
  陆如雨兴奋地打断了思柳的话:“对,我们是好朋友。”
  好棒,交到第一个好朋友了。
  思柳趁热打铁:“好,那今天就是你去洗碗,我可以教你。下次也可以你做饭,我来洗碗。”
  “做饭还是算了吧,我没有天赋,之前给母亲熬药我烧坏了六个汤盅。”陆如雨尴尬地笑了一下,“事先说好啊,碎了你可不要骂我。”
  嗯,孺子可教也,思柳手叉着腰满意地点了点头。
  陆如雨大小姐的第一次洗碗活动,在二人的裙子彻底湿透之后圆满结束了。
  落汤鸡似的陆如雨沮丧地说道,“我真是什么都干不好。怪不得他们在背后那样说我。”
  “笨鸟可以先飞嘛。”思柳拍了拍她的肩膀,“虽然你做饭没天赋,但是你洗碗是有天赋的,你看你一个碗都没有打碎。”
  陆如雨无语,“谁要在洗碗上有天赋啊,讨厌!”
  一番笑闹之后,思柳发现衣服也差不多干了,看来这是天热唯一的好处了。
  于是她抄小路把大小姐送回了客房,又在拉钩保证会经常来陪陆如雨之后,才狼狈地回了落云院。
  ……
  看了看已经快到申时了,不知道白师兄还会不会在。
  思柳简单洗了洗,迅速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上思月剑,打算去后山看一看。
  没想到刚开门就撞上了大师兄林远渠,看他的样子是刚跑过来的,还喘着粗气呢。
  见他热得满头大汗,思柳赶紧侧身让他进屋,给他倒了杯茶水,:“大师兄,你怎么来了?今天是师父继任掌门的大日子,不是应该很忙吗?”
  林远渠抬起袖子擦了擦汗,一口干了茶水,这才喘匀了气说话,“瞧你这话说得,师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呀。”
  说完他变法术似的从背后掏出了一个盒子,献宝似的送到了思柳面前,“这里面是今天宴会上南方的客人带来的师傅做的糕点,都是咱们这儿从来没见过的样式。想着你喜欢吃这些,我特意一样给你留了一块。”
  林远渠最近对自己很满意,自从师妹生日过后,他在多方探访,钻研书本后,琢磨出了一套修复师兄妹之间关系的方法。
  适可而止地关心,恰到好处地闭嘴,坚持不懈地投食。
  这次这般努力之后,小师妹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老是躲着他了,又开始和他说笑了。
  思柳低头打开食盒,端详着里面五花八门的新奇点心,自此生日之后,大师兄竟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天天换着花样的对她好。
  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找不出原因。
  不过她能感受到他是善意的,不带男女之情的,单纯的关爱小师妹罢了。
  思柳自嘲地想,看来自己不作了反倒得到了上辈子求之不得的。
  罢了,反正自己也对他没了非分之想,那就这样也挺好的。
  见思柳半天没抬头,林远渠忐忑地问道:“你不喜欢吗?”
  “怎么会。”她面露惊喜地抬头道:“多谢师兄,下次不用这么麻烦。”
  林远渠摸了摸后脑,憨憨地笑着,“喜欢就好,你跟师兄还客气什么。今天天气甚热,无事你就不用出去了,省得长老们被抓去跑腿。”
  思柳点头称是,心里还是惦记着去后山,正想寻个由头送客。
  林远渠一拍脑门道:“瞧我这记性,你这会儿没事吧,师父叫你过去一趟。”
  师父不是忙着在应酬,这会儿找我做什么?
  不会是藏书楼里的事儿被发现了吧?
  不应该呀,她俩这一路都躲着人来着。
  思柳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今日注定要失约了。
  ……
  齐衡在长老们的催促下妥协了,决定明日就搬去原本老掌门一直居住的长云院了。
  只是他坚持不住正屋,要给老掌门留着。
  这会儿他的日常用品,家具摆设已经都搬走了,落云院的正屋里空空荡荡的,这屋子住了十来年,冷不丁一说要搬走他还有点舍不得了。
  他坐在剩下的唯一一把椅子上揉捏着后颈,忙了一大天终于得了一会儿空闲,他把亲传弟子挨个叫过来嘱咐了一番,现在就差小思柳了。
  正想着听到门外传来了走路声,来人还一跳一跳的,他没睁眼,一听就是小柳儿来了。
  门吱扭一声开了,思柳探头进来,看见师父一脸疲惫地坐在屋子正中间,她心疼地跑过去叫了声师父,便开始帮师父揉捏起肩膀来。
  齐衡抬手拍了拍思柳的手,笑着问道,“今天你都忙些什么了。”
  思柳的心情一瞬间从心疼转换成心虚,“和往常一样,也没干什么。”
  多说多错,还是得赶快转移话题,“徒弟还未来得及庆贺师父,恭喜师父继任掌门,师父英明神武,长云派的前途必然会一片光明。”
  “你这丫头,就属你嘴甜。听你大师兄说你最近武功进步很快,为师倒是看你拍马屁的功夫进步最快。”齐衡被思柳逗笑了。
  思柳嘿嘿一笑,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嘛,她为自己的反应速度洋洋得意。
  咳咳,应酬了一大天,齐衡这会儿喉咙干得厉害,忍不住咳了两声。
  思柳赶紧跑出去拎了一壶茶回来,茶水温度适宜,齐衡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还得是女孩贴心呀。不像那群臭小子就知道惹麻烦。
  想到这儿齐衡把茶放到一边正色道,“今日为师继任长云派掌门,你作为我的关门弟子,以后更要谨言慎行,不要被人抓了错处,知道吗?”
  他又怕吓到这个小徒弟,敲打之后赶紧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但是师父也不会叫你一味忍让,如果有人先欺负你,打回去便是,师父给你撑腰。”
  思柳蹲下来乖巧地趴在师父的膝盖上,她的鼻子有点酸酸的,心里却感觉暖暖的。
  虽然她没有父母,但她有全世界最好的师父。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斟酌着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师父,老掌门身体看着一直很康健的样子,怎么说退位就退位了呢?一点风声都没有,大家都觉得很突然呢。”
  齐衡轻轻顺着思柳后脑上的头发,缓缓说道,“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掌门有急事要出门,可能要很久才回来,青英会召开在即,长云派不能没有掌门,你师父我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是众位长老前夜共同商议出来的借口。
  小师弟无泽的身份特殊,现在又危在旦夕,虽然他很信任自己的小徒弟,这个秘密必须保守。
  再者除了长云派核心长老,其他弟子一概不知长云派还有一位小师叔,告诉她也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思柳瞪圆了眼睛,就这样?这,这也太随便了吧?
  可转念一想老掌门一直都活得随心所欲,动不动就来一次说走就走的远行。
  勉强也说得过去。
  不过的师父是长云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掌门人这件事,还是很值得骄傲的!
  思柳悄悄地在心里把成为长云派最年轻的长老这件事列成了她最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