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怎么老是你 > 第61章
  ◎承诺◎
  赵崇湛从夏和易越加汹涌的情绪中发现这么安慰可能不对,试着改了一回方向,“要不给她们加月钱?”
  “加多少?”夏和易排山倒海的抽抽噎噎中勉强挤出空闲问。
  赵崇湛隐约觉得这回好像是撞对了门路,十分大方地许诺道:“你跟前的人,以后每人领五两月钱,逢年节再添二两彩头。”
  夏和易贼不走空地竖起三根手指,“三两!”
  “可以。”赵崇湛本来有点想笑话她没出息,好在他谨记住了自个儿道歉人的身份,及时忍住了,改为慎重颔首。
  夏和易鼻尖抽动几下,眼泪还涓流似的顺着脸颊往下淌,好歹是不鬼哭狼嚎了。
  赵崇湛心中一喜,确定找对路子了,于是往深里推进,论功行赏加官进爵是他的老本行,干起来很是熟门熟路,“那个叫胡猴的,人还算机灵,王府家业还算有一些,差不离都交代给他去办,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夏和易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觉得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要将王府的家业全都交到她手里,不情不愿地止住了泪,但心里仍然不痛快,所以扯着他的袖子擦了眼泪、擤了鼻涕。
  赵崇湛想把袖子夺回来,被她不依不饶拽着,只能略嫌弃地忍住了,“还有那个北地钱串子,前几日练武场上本王见了一回,天资还可以,老这么混着也不是方儿,过几日让黄崔领到军中,许个差事,倘或争气些挣了功名,日后你用起来也顺手。”
  夏和易擤完鼻涕,自己也十分嫌弃,他再伸手来抱时就不让了,抱腿一咕噜滚到里侧,“您可想好了,今后在军中,我就有眼线了。”
  赵崇湛脏了袖子又失了面子,还不能发作,咬牙切齿地将中衣脱下扔到地上,“本王认可才算眼线,本王不认可的,只能算是人质。”
  眉眼锐利,理直气壮。
  夏和易差点被噎到吐血,救命,这人到底是靠什么骗得姑娘芳心的?全靠这张耐看的脸了吧!再一细想想,倒也未必,就她进城后的观察,单论宅院一项,整个北地城都未必有更富的家底了。
  也是,没有那么大的宅子,怎么盛得下六十六位美人儿……
  没有哪家夫人是乐于见到丈夫纳姬妾的,但那都是独自关上门来咬牙的事儿,夏和易还没有进阶到忧心子女的地步,她只觉得彷徨,无论深宫或是夏家,她都是一片无靠的浮萍,不知道从什么开始,泥菩萨过江的武宁王竟然成为了她的安全感,仿佛只要他在,她就有了依仗,她甚至一度为此而感到庆幸。
  谁能想到,她的依仗,竟然已经有六十六个人享受过了。
  无边无际的怅惘涌上来,她拿余光瞥他,狗都嫌的脏衣裳褪去,整个上半身露在月光下,线条流畅、作养得当的肌理,月色顺着一块一块往下流淌,如果不是她正处于盛怒之中,肯定忍不住要上手去摸一下。
  这么好的身材,居然已经被六十六个人看过了!
  夏和易悲从中来,一边不错眼珠地瞧着,一边又吸着鼻子抽泣起来。
  赵崇湛被她直勾勾的盯得有些尴尬,她不像个女人,他是一早就知道的,但这种饿狼目光还是过火了些,尤其是配上梨花带雨的抽噎,怎么看都不相宜。
  好歹哭得没那么苦大仇深了,提拔她跟前人缓和了场面,但最本质的问题仍然没有解决。
  赵崇湛翻身下了床榻,拉开轴门圆角柜的门。他的衣服规制繁复,即便中衣也有各式各样的镶滚,翻了三件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件纯白的,正好能跟她搭成一个式样。
  他从前对如何穿戴不甚在意,底下有的是人悉心料理,出不了差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在这种细节上花了没有意义的心思。
  在姑娘火辣辣的注视下更衣,感觉很怪异,赵崇湛背过身去,面对墙壁抬起手臂穿过衣袖,没忍住为自己辩解一句,“她们不是本王的侍妾。”
  “可那些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夏和易怒气冲冲的嗓门儿冲天响起来。
  有时候做人真的很难,假破天的假话,她深信不疑,说真话,反而像是胡言。赵崇湛无法解释,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侍妾。”
  衣角从后被人拉住了。
  赵崇湛最初以为是她认识到了为妻的职责,打算上手伺候他穿戴。
  结果显然不是,她死死攥住他正准备系上的系带,很大言不惭地说:“我还没看够呢,您不许系。”
  赵崇湛震惊地转头看她,她也脸红了,半敛下眼睫,但仍然顶着脖子嘴硬道:“怎么了!”
  赵崇湛看着她发颤的睫毛,突然明白她今晚是来干什么的了。那十八个女人让她有了危机感,她怕他重欲,不敢等到成亲当夜再圆房了。
  夏和易豁出去了,自觉这个举动已经算是明示了,他要再接不住,实在枉费六十六位侍妾的过往。但她等了半天,武宁王只是直直地望着她,然后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敢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的、失仪的,早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但你大呼小叫,还哭成现在这个丑样子,本王依旧觉得可以忍耐。”
  他的本意是对自己底线的一再退让而感到不齿,然而姑娘的耳朵却能听出另一重意味,虽然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意思领会到了,心里的苦搅进一点点蜜糖,好歹没有来时那么那么苦涩了。
  纵横的风打得窗棱作响,她终于良心发现了,顿了一下,轻轻将系带绕结,轻声道:“还是系上吧,别着凉了。”
  赵崇湛尽管不知道她突如其来的温柔小意是为什么,但是他知道来之不易,站着任她系了两回也没系好,不论旁的,至少为享受这份难得的温存。
  夏和易手指慢吞吞地动作着,说话也放得断断续续的,“硬说起来,其实她们都是苦命人,使出浑身解数伺候男人,连个名分都挣不着,爷们儿要成亲了,不论愿不愿意都得拎包袱挪窝。我想着,好歹人家跟过您一场,咱们总不好做得太绝。这样您看行不行?愿意返乡寻亲的,府里一概承担盘缠;愿意留在本地做点小买卖的,支个摊儿的本钱府里还是拿得出手的;万一有手里有点手艺的,愿意做绣娘什么的,咱们也给人领了路搭个桥,好赖不算辜负人家耗费青春侍奉您。”
  说着说着不乐意了,手里狠命一拽,拉得他差点断气。
  赵崇湛脸都绿了,握拳猛咳两声,“你大胆――”
  “我跟您说正事儿呢,别打岔!”夏和易不悦地嗔他一眼,“本来将人留下来养着,不过多一间屋子五斗米的,也没多大挑费。我就怕您淫心不灭,也怕她们对您贼心不死。”
  赵崇湛听得更是怄心,她说得像是大度,实际说来说去没一个好词,连着他一道骂了,弯子都不带拐一下。
  至于她的打算……他的兄长继位后册皇后开选秀,早把北地这一群人忘到天边了,他愿意出银子打点,已经算是尽了意思。
  不过她既然都打算好了,料理后宅是掌家夫人的手段,就都由着她吧。
  “系好了。”夏和易拍了拍手掌,撒开拧成麻花辫儿似的系带,扭身在榻边坐下,情绪还是低落的,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赵崇湛看着她落寞的眼神,明白她是因为不安才出现在这里,他有责任喂她一颗定心丸。
  帝王没有敞开心扉的权力,是故他在第一步上就犯了难。掏心掏肺时该称呼她什么?叫夫人还没到时候,叫全名又太生疏。
  和易?夏夏?小易易?
  他想得一身冷汗,硬生生从一句“夫人,我有心里话想对你说”变成了“夏二,本王有差事要交代你。”
  夏和易瞪他一眼,拖长了调子说哟呵,“赵二爷,您有什么吩咐,小的一定恭听训诫。”
  她存心挤兑他,但是他居然没有摆上架子骂她一顿,真是奇迹。
  “本王……”他看她的眼神甚至有些躲闪,改了自称,“我以前是有过别人,看着繁花锦簇,实际碰过的其实没那么多――”
  夏和易愤怒中含着少许期待,撵着他的视线跑,揪细揪得自己的心口疼,“没那么多是多少?五十个?四十个?”
  他略尴尬地捏住她的手腕子,“不出一只手。”
  真是有对比才有差距,听了六十六位侍妾的壮举,再看看五只手指头,竟然觉得惊喜。这有什么好惊喜的!夏和易在信与不信中徘徊半天,最终决定信他一回,不解道:“那您平白养那么多闲人干什么?看着好看?”
  在被窝里挪蹭久了,额前的茸毛搓飞了,四仰八叉地呲起来。赵崇湛由衷感慨他可能是被皇后带进沟里去了,竟然会认为这些没有规矩的茸毛别致的可人。
  他伸出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往耳后别了别。别完了,夏和易震惊地望着他,他也震撼地抬起手来看了看,一副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迷幻神情。
  他怔了良久,在夏和易再三假咳嗽提醒下,才把手背到身后,严肃地望着她的眼睛,缓缓开口道:“有些人,必须放到相应的位置上。总之是身不由己的成分更多,我这会儿不详说了,不想让你听了认为我在找借口推脱。我能向你承诺的是,待成婚以后,我再也不会碰旁人,更不会纳妾,今后整座藩王府都由你称王称霸。过去的差错没法弥补,咱们都既往不咎了,成吗?”
  到底不适应求和的语气,腰板一挺,厉声道:“这是命令。”
  “命您的大鸭腿儿!”夏和易刚开始有点感动,那份悸动就碎得稀里哗啦,“我又不是您的下人,您命令我有什么用?”
  赵崇湛对她出言不逊非常不满,“你在我府里,就得遵我的令。”
  夏和易蹭一下站起来,叉着腰跟他叫板儿,“可是您眼下在后宅里,您出去打听打听,无论换到哪家,后宅里都是掌家夫人说了算。”
  赵崇湛打胸腔里发出一声极度不屑的“呵”声,“等你当上掌家夫人再盛气凌人也不迟。”
  夏和易气得咻咻哼气,拿起手边的枕头就要砸人。
  赵崇湛抬臂去挡,大喝一声:“你敢弑夫!”
  夏和易学着他的样儿冷笑一声,“您先当上夫再说吧!”
  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被褥子里的棉花、枕芯儿里的鹅绒,漫天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