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身后还跟着一众高层，宋君墨面色不变，语气是一贯地冷漠：“小舅什么事？”
“怎么？不高兴，还是不想谈？”电话那头，林严寒并不知他所处环境，不依不饶，“我就说一句你就不舒服了，你知不知道我被人说了一晚上？！”
终于抵达办公室门口，宋君墨朝周秦使了个眼色，随后孤身进入。
周秦拦住想要排队进去汇报的高层们：“各位稍等。”
高层们大多是从米国追随而来，早已习惯宋君墨的雷霆手段，纷纷乖觉地去了隔壁待客厅等待。
没了外人，宋君墨终于放松了些许，语气也低缓不少：“我的原因？”
林严寒阴阳怪气地笑笑：“你和你那位好艺人的原因。”
“程临风？”宋君墨端水的动作顿了顿。
“是！”林严寒发泄了两句，终于回归正常口吻，“郭鼎喊我喝酒，他跟游怀兴在我面前夸了你跟程临风一晚上。
说你眼光准、手段狠，别人不敢要的项目、不敢用的人，你都敢。
说程临风入戏快、演戏好，简直是个未被发现的宝藏，前途无量。”
宋君墨单手解开西装扣子，立在六十八层的落地窗前，勾了勾唇反讽回去：“堂堂华国名导林严寒，就这度量？”
林严寒已经过了最初的劲，但听到他这位向来冷脸示人的外甥语气中的愉悦，还是忍不住打趣了句：“得意了？”
不等宋君墨回答，他又正色道：“你跟程临风签了几年的约？他是个好苗子，你可千万别培养两年叫人给跑了。到时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跑不了。”宋君墨盯着楼下宛如星河的车水马龙，笃定回。
林严寒顿了顿，才又开口：“这么自信？”
语毕，他又自顾自地继续，“也是，你是真的长大了，这几年但凡你要做的事，就没有不成功的。如果你妈妈泉下有知，也该是高兴的。”
说到最后，林严寒的语气低下去。
像是怕他的情绪影响到宋君墨，他自行换了个话题：“上次我跟你说得几个演员，你考虑没有？”
“再等等。”宋君墨回。
林严寒自知今晚说得过多，应了：“你自己决定，早点休息。”
两人结束通话。
宋君墨按下办公桌的内部呼叫键，提醒周秦可以叫人进来汇报了。
等待期间，宋君墨点开了宋氏娱乐工作群。
程临风今天的工作日记还没发来。
他扫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了，不符合常理。
“宋总。”下属进来，恭敬喊他。
宋君墨将手机和心思都放下，望了下属一眼，冰冷无情地道：“开始吧。”
*
程临风今天的工作日记确实还没写，因为试镜成功，胡椒和蔡萌萌都高兴，撺掇着程临风请客。
说实话，程临风是不喜欢聚餐的。
但看着两个女人都异常兴奋，他点了头。
地点是蔡萌萌选的，说绝对是个热闹又不会被打扰的地。
程临风不擅长这个，见胡椒点头同意，就跟着来了。
蔡萌萌选的饭店，是她自己家乡的一个大排档，光开车就花了两个多小时，这会他们刚到。
已经接近元旦，天气越来越冷，但店里开了空调，再加上满堂的客人们吃着火锅、烧烤，喝着小酒聊着天，一派热闹鼎沸的场景。
无端驱逐了大半寒意。
“风哥你放心，这小地方吃饭的人基本都是当地厂子里的工人和工人家属，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活，没人上网冲浪认识你。”
蔡萌萌用开水将碗筷烫好，递给程临风，“这家店看着不起眼，味道却是顶好的，蔡邕每次回来都来吃一回。”
程临风在《巅峰影帝》里，就是小城市出来的，自然不会对这种地方不适应。
提到蔡邕，程临风问：“他到哪了？”
蔡萌萌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发信息：“快到了，他让我们先点。”
下午，他们提议出来聚餐时，蔡邕刚好给程临风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怎么不在学校，错了过一场大戏。
程临风没直面回答，只说要跟他姐姐去聚餐。
蔡邕瞬间被带偏了话题，吵着要一起来。
火锅上来后，蔡邕也恰好到了。
“嘿嘿，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蔡邕往程临风边上一坐，碰了碰程临风的手肘，跟他哥俩好。
程临风淡淡一笑，算是回应。
蔡萌萌将碗筷递给他，难得打趣：“哪里有吃的，哪里就有你。”
蔡邕不以为意，对蔡萌萌身边干练的胡椒喊了声：“椒姐。”
胡椒点头回应，随后将老板送来的蔬菜下到热腾腾的火锅里。
白雾缭绕，气氛一下子就有了。
蔡邕让老板上了瓶酒，给各人分别倒了一杯：“在这种地方吃饭，不喝点酒不是白来，这酒是老板自己酿的，味道极好。”
程临风酒量好，喝这一小杯跟喝白水没什么区别，也没拒绝。
或者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感受到人间烟火气，他也不想拒绝。
下午程临风惊艳的表现，被胡椒和蔡萌萌看在眼里。
《刀尖行者》的合同签得很顺利，郭导和游怀兴对程临风又很满意，两人难免高兴。
多少都有点“自己孩子终于迷途知返有了成绩”的欣慰感。
所以也没拒绝蔡邕的提议，大家的想法一致，外面有司机，少喝一点也不会耽误事。
热气和烈酒加持，周遭人群吵闹声烘托，气氛渐高，蔡邕第一个打开话匣子。
“临风，你是不知道，下午大讲堂可是发生了一出好戏！”蔡邕提到这个就双眼放光，端起酒杯就闷了一口，“柯烨来了，主持人是邬意媛。
哈哈，邬意媛不是一直以为柯烨是来跟她示好，才来大讲堂的么。
她还特意向老师申请了当主持人，也把同宿舍的塑料姐妹花们都叫上了，就是想显摆了一下柯烨对她多好、多上心。
谁知道柯烨上台看到主持人是她后，一秒变脸，问怎么是她，你去哪里了。
哈哈，那场面可够尴尬的！”
程临风倒是没想到，柯烨来学校大讲堂也是为了纠缠他。
柯烨为了躲避还钱，还真是拉得下面子。
胡椒和蔡萌萌对柯烨也够恶心的，心里的想法跟他一致，唯有蔡邕的看法与他们不同。
“柯烨可真有意思，当初你对他那么好，他一点没感觉。现在你一脚踹了他，他反倒被你掰弯了。”蔡邕眉飞色舞，碰了碰程临风的杯子，又喝了一口。
程临风从善如流地抿了一口，入口的感觉意外不错，他又补了一口，才强调：“我是直男。”
蔡邕无所谓地朝他摆摆手：“这跟你是不是直男没关系，反正他现在要上演喜闻乐见的追妻火葬场了。”
“谁稀罕他追妻，直接去火葬场吧！”蔡萌萌气呼呼地闷了一大口酒，脸都红了。
胡椒相对冷静：“他那个人不简单。跟临风在一起时是有所图，这会八成也是做给别人看，当不得真。”
程临风轻轻“嗯”了声，主动跟事事冷静又为他着想的胡椒碰了碰杯。
蔡邕趁机也举杯加入，随后将自己杯中最后的酒一饮而尽。
“是真的。”他越来越兴奋，声音都大了几分，“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胡椒和蔡萌萌扭头看他，唯有程临风安静吃菜，对此并没多大兴趣。
蔡邕有两个听众也够了，绘声绘色地还原了他下午离校前看到的那一幕——
学校小礼堂后台，怒气冲冲的邬意媛叫住准备离开的柯烨。
柯烨不耐烦地转身，满身戾气：“干吗？”
“你今天来不是跟我道歉的？”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的邬意媛质问。
柯烨冷笑一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邬意媛：“我，来跟你，道歉？你想得还真美！”
“所以，你真的是为了程临风来的？”邬意媛像是不敢相信，眼眶都红了，“到底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他。”
“为了他！”
本来没见到程临风就够柯烨郁闷的了，邬意媛还要纠缠。
柯烨被抓心挠肝地折磨了两天，期着盼着跟程临风好好道歉，却落了个空，别提多难受了。所以，他想都没想，直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邬意媛的眼泪说来就来，但声音不减，像是为了撑住她所剩无几的骄傲和尊严：“柯烨，你不是直男吗？”
柯烨的气势低下来，动动唇没回答。
邬意媛被他的反应气笑了。
她抬手擦了一把眼泪，掷地有声问：“柯烨，你该不会被程临风掰弯了吧？”
柯烨低下头去，再没跟邬意媛对峙的力气。
他转身，离开前无比失落与怅然地低语：“大概吧。”
蔡邕说完还不过瘾，再给众人添了一杯酒后，又道：“哦，对了，大讲堂不是有个提问环节么，音乐系有个同学问，如果他见到你最想说什么。
柯烨说：对不起。”
蔡萌萌蹙眉，望向身侧的胡椒：“椒姐，柯烨不会对风哥来真的吧？”
胡椒的脸色也沉了沉。
倒是程临风相当无所谓，他抿了一口烈酒，安抚面前的两个女人：“我是直男。”
蔡萌萌翻了个白眼：“风哥，求你换一句有说服力的台词。”
许是气氛到了，程临风虽然无语，但还是顺着面前两人能接受的理由道：“柯烨比不上十分之一个我老板。”
“那倒是！”蔡萌萌终于放下心来。
胡椒也朝他举了举杯，脸色好转。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蔡邕已经有点上头了，眼神有了些许涣散，“临风你老板是谁，你签约新公司了？”
他们三个跟宋氏娱乐签约的事，目前还没公开。
蔡萌萌怕程临风为难，用筷子敲了敲蔡邕的碗：“不该问的别问，该你知道的时候，你总会知道的。”
蔡邕以后也是要做艺人的，保密意识还是有的，不再追问，给三人添了酒，又开启了新一轮的狂侃。
就在此时，程临风的手机响起铃声。
他扫了眼来电提醒，微楞。
旁边，蔡邕正说到高兴处，稍稍有些酒精上头的胡椒和蔡萌萌也难得高兴，露出开怀的笑意。
程临风不想破坏气氛，起身去外面接听。
离开温暖的室内，冷风一吹，凉意上来，像是离开了温暖的梦境，瞬间回归冰冷的现实。
程临风对着手机唤：“宋总。”
“今天的工作日记？”宋君墨语气平淡，不仔细听，甚至分辨不出是个问句。
程临风隔着玻璃窗看了看大排档里面缭绕的雾气和闹腾的人群，极度冷静地道：“抱歉，在外面聚会没结束，我马上发。”
程临风正准备挂掉电话，编辑短信，就听到那话那头的人又追问了句。
“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