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回到房间,程临风打开手机，再次看了眼那条短信。
柯烨的号码和微信都被他拉黑了，这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但看内容也能确定是他。
没看完的那部分内容没什么营养，都是对他表真心。
程临风没兴趣。
他将短信内容调至第一页，再次认真看了一遍。
因为看过原书，他对原主的身世很了解，简单说是个挺狗血的故事——
原主妈妈方蓝跟后妈卫央同是华中影视学院的同学，她们那一届的四个女同学,包括林婉君、何夕夕是同时期的四小花旦。
而方蓝跟卫央还是好闺蜜。
但可笑的是,方蓝跟程维文结婚时,程维文却跟卫央始终保持不正当关系。
后来两个女人同一时间生下孩子，而卫央为了让私生子程临卿有光明正大的身份,直接将程临卿跟原主掉了包。
原主也被卫央送进了孤儿院,对程维文谎称自己生了个死婴。
不久后,方蓝因为一些内幕自杀，而她的“好闺蜜”卫央时不时来程家照顾“方蓝的儿子”程临卿。
一时间，外界都传卫央不枉此生,自己不顾及的儿子,好闺蜜却视如己出。
一来二去,卫央跟程维文也光明正大在一起了,甚至还得到了大众的祝福。
这么多年,半路组建的三口之家始终和睦幸福,甚至卫央为了“闺蜜儿子”程临卿的学业,还在顶峰时期半息影回归家庭,一时间被奉为佳话。
直至原主出现在镜头前,因为他太像已经去世的方蓝了,程维文派人调查了他。
也就是此时，方蓝隐瞒了十八年的秘密被程维文知道。
程维文跟卫央确实因此矛盾，但卫央却以“程临卿也是他亲生儿子不能被影响前途”和“夫妻俩利益牵涉太深离婚会动程家根本”为由劝住了程维文。
这便有了此后的故事——程临风有父不能认，只以养子身份回归程家。
但网络上谣传的却是，程临风是卫央认识程维文前的私生子，是程家夫妻不计前嫌，以德报怨接纳他一个孤儿。
原主也因此莫名其妙大了两岁，成了程临卿的哥哥。
因为悲惨经历，原主非常缺爱，在亲生父亲卖惨的劝说下，他接受了养子身份的安排，也一直严守这一秘密。
谁曾想，即便这样卫央还是不满足。
她利用原主缺爱的性格特点，找了原主有好感的柯烨来算计他。
理清所有缘由的程临风闭了闭眼，为原主默默哀叹。
他本是一个情绪感知不明显的人，但最近却越发觉得心情会变动。
许是故事带入性太强，又或许是这具身体是原主的，他甚至觉得有些心痛。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他没再拉片学习。
拿出心情日记后，他也迟迟不知道该落笔写什么。
好半天，他还是将最在意的事写了下来。
[宋君墨拉了我手腕，只有讨厌没有心动，所以我是直男无疑！]
次日中午，程临风跟蔡萌萌准时抵达杂志拍摄现场。
这次的拍摄现场是一处商用摄影棚，有内景和外景，风格多变，新颖出众，很容易出令人意外的片子。
也是京城很有名的摄影基地，很多明星艺人、时尚杂志都喜欢来这边拍摄。
他们到时，刚好有一组人马恰好拍完。
好巧不巧，是昨晚柯烨短信中提到的，原主的后妈卫央。
程临风与她在大厅相遇。
卫央穿着一袭深蓝色旗袍，白色貂绒披肩被她挽在手臂上，头发稍稍盘起，婉约又大气。
她后面跟着一众人，合作方、助理、经纪人、化妆师、摄影师等等，她妥妥的众心捧月般存在。
这是程临风第一次遇见原主后妈，初见并未认出。
是卫央看到他很快露出微笑，亲切地喊了他一声：“临风。”
幸好蔡萌萌在她身后喊了声“卫老师”，程临风才能分辨。
原主跟后妈关系不好，从没叫过她，他也没有上赶着认妈的习惯，最终以沉默回应。
卫央像是根本不在意，自顾自跟他话起家常：“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错。”程临风没打算跟她寒暄，冷漠地回了一句后，问身后的工作人员，“在哪化妆？”
工作人员刚打完电话，十分抱歉地对他道：“程老师，真对不起，刚化妆师打来电话，她在路上遇到交通事故来不了了。
我们已经在联系别的化妆师了，可能需要您暂时等等。”
遇到突发事件，谁都想不到。
但程临风却等不起，因为胡椒帮他把上午的戏份调到了下午，他拍完杂志封面还得赶回剧组。
“可是程老师下午还有一场戏啊。”蔡萌萌帮程临风将难处说出来。
看得出，工作人员也很为难。
就在她准备联系领导时，始终静观的卫央道：“我刚好拍完了，让我的化妆师给你上妆吧。”
像是怕他拒绝，她补充，“工作要紧。”
她说的是“工作要紧”，不是“一家人不要客气”。
恰好避开了程临风最厌恶的点，打在了他最在意的事上。
程临风扫了眼面端庄的中年女人，她脸上始终挂着和善而得体的笑容。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却没拿长辈的架子，亦没有丝毫看不起他这个养子的意思。
处处为他着想，却丁点没有倒贴。
短短交锋，卫央确实表现出了网传的境界高、心胸宽的大家风气。
程临风不得不高看她一眼。
“多谢。”撇开私底下的恩怨，明面上于公于私，程临风都没理由拒绝她的好意。
更何况，他身后《曾经》节目组还在拍摄。
见他应下，工作人员喜上眉梢：“真的么，太好了，谢谢卫老师。”
卫央委婉一笑，示意化妆师：“你过去对接工作，忙完再回去。”
化妆师点头应了，跟着工作人员去旁边了解今天的妆发造型。
卫央再次看向程临风，问：“听说你跟柯烨分手了？”
没待他回答，她自顾自地点点头，“分了好，你爸爸不喜欢他。既然分手了，有时间就回去一趟。”
她这话说得高级——
首先，告诉外人，是程维文不喜欢吸血的柯烨，当初才跟程临风闹矛盾的。将程维文跟观众拉到一边，为他树立了好形象。
其次，既然现在程临风认清了，跟人分手了，父子俩也没了矛盾，可以回家了。如果程临风不回，就不是程家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最后，还有外界不知道的原因。
原主最听不得别人说柯烨不好，特别是打着为他好幌子的程维文。现在卫央故意说程维文不喜欢柯烨，如果他还是原主，一定非常反感，更恨程维文，又怎么可能回去。
只可能再次跟程维文闹僵。
看来，柯烨昨晚给他发的信息内容，十有是真的。
思及此，程临风言简意赅破坏乐卫央的打算：“是的，分手了，我会回去的。”
果然，卫央听到他这话，微怔了一瞬。
到底是影后，不过刹那就反应过来，微笑着点头：“这样最好，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慢走。”自始至终，程临风也没表现出对卫央的讨厌和不喜，除了没有唤她外，态度平和，语气清淡。
不卑不亢，挑不出错来。
两人就此分开，程临风去化妆准备。
不得不说，卫央的化妆师很专业，虽然是临时接到的任务，但是还是能完美达到杂志方的要求。
而程临风表现得更专业，甲方要什么感觉、什么风格，他都能驾轻就熟，给出最完美的角度和动作。
所以，虽然前期出了点小意外，但最终拍摄却快速又完美。
双方合作非常愉快。
直播那边的观众，对程临风的专业技能更加惊叹。
[雾草，不谈恋爱只搞事业的程临风简直在发光有没有！]
[话说我一直觉得他有几分演戏的天分，没想到拍摄也这么专业，真的有打到我的点！]
[实不相瞒，我想仰卧起坐了。]
悄然之间，程临风的事业粉正在慢慢增加。
只是，程临风不知道的是，说好离开的卫央却没走，她去了休息室点开了程临风的直播，不仅围观了他的拍摄过程，也看到了网友对他的惊叹与赞美。
直到程临风去做《曾经》节目组的后采时，她才关掉直播真正离去。
坐上自己的保姆车，她脸上和善温婉的笑容消失。
她从助理那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妈，什么事？”
跟自家儿子对话，卫央丢掉了在外面的伪装，开门见山：“程临风好像真的变了，你多关注下他。”
“他再变，能变成什么样？”电话里，程临卿不以为意。
卫央压下声音：“柯烨能回头，沈熠城未必不能。”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电话那头的程临卿安静了。
半晌，他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我知道了。”
还在拍摄现场接受采访的程临风，并不知他刚才的表现已经让原主后妈和同父异母的弟弟起了防备心。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既然知道原主的死也有他们的手笔，那不去会会不是他的性格。
“临风，你一直是我们这季节目的话题中心，对于喜欢你的观众和粉丝们，有什么想对他们说得吗？”跟拍导演问。
程临风缓缓抬头，注视着镜头，口齿清晰、态度认真地道：“恋爱只是我们生活中的一小部分，得或失，不必太在意。
现阶段也是我们人生的一个阶段，做错了事是可以挽救的。
人生就是不断朝前走，又不断试错的过程，漫长又孤独。要相信爱情却不要依赖恋爱，人生旅途，能陪你的人可能不止一个，但最终上车的他们都会下车，自始至终走完全程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所以，我们能靠的也永远只有自己。
不知道看我们节目的观众是哪个年龄层次，如果你还在学校，请认真读书。如果你已经工作，请认真工作。
无论你现在是在高峰还是低谷，总有一天会发现，你的底气来自你日复一日的努力，而非他人给的，随时可以撤回的依靠。”
随着程临风的后采结束，他在《曾经》的录制彻底结束。
而他这段话，很好的升华了整个节目的立意，跟拍导演恨不得给他跪下。
从最初到最后，无论是他突然手撕渣男，规律生活成为化解emo和拖延症的榜样，还是由此及彼说出人生哲理。
程临风的每一次出现都能快速吸引观众眼球，而每一期节目的播出，他又能快速在热搜厮杀出来。
可以说，他就是一个挖不尽的宝藏。
跟拍导演突然很后悔此前听柯烨的意见，让两人相遇。
虽说柯烨的追妻火葬场确实满足了一部分观众的期待，但他们也因此得罪了程临风，否则……
想到原本还可以多拍两天素材，跟拍导演就悔不当初。
他怎么能忘了——程临风能反手撕渣男，对待他们节目组的言而无信又怎么可能容忍！
收起机器后，跟拍导演诚恳道歉：“临风，实在对不起。昨天是我们考虑不周。”
程临风虽然不耻节目组食言，但也不想在业内树敌，他起身，无所谓地道：“没事。”
“希望下次有机会还可以合作。”跟拍导演伸手，释放了节目组的歉意。
程临风与他短暂交握，原则问题却寸步不退：“如果是诚意合作的话。”
《我们还能回到曾经吗》经过一段时间的拍摄，这两天已经进入尾声，其他三对cp或分或和，已经有了明确的选择。
最后一集的预告，节目组很鸡贼地用了程临风最后录制的那段话发了微博。
毫无意外，能靠的永远只有自己这一话题也爬上了热搜。
回到剧组的程临风，扫了眼视频中的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
他的发言出自肺腑，是他两辈子的感悟。是对观众和粉丝说，同时也是说给原主渣爹听的。
果不其然，晚上他下戏不久，原主渣爹程维文的电话就过来了。
正在回程路上的程临风，放下手中的剧本，接通电话却没出声。
短暂的沉默后，程维文带着威严的声音传来：“采访我看了，希望你说的是心里话，不是台词。”
程临风依旧没接话。
“我生日宴会的时候，你回来吧。”程维文下了句命令后，挂了电话。
从始至终，程临风一言未发，程维文态度也算不上好。
但这却是这对父子关系里程碑式地推进。
程临风的目的全部达到。
“怎么了？”见程临风接了个电话，却全程未说话，同在车上的胡椒问。
程临风重新拿起剧本，翻了一页，答得冷淡：“没事，程维文让我在他生日宴的时候回去一趟。”
“哦，对。好像是个下月初吧。”胡椒合上手上的方案，瞥了认真看剧本的程临风一眼，“那你要去吗？如果去的话，得早点准备生日礼物。”
“嗯？”
程临风是打算去的，因为原书中介绍原主的亲生母亲方蓝，是被程维文和卫央双双背叛的。
本来这也不关他的事，但昨晚柯烨那条短信，加上今天他跟卫央的交锋，让他明白现在的他不再是事不关己的程临风。
在卫央眼中，他就是阻碍他儿子往上爬的原主。
即便他不插手，想必卫央他们也不会让他好过。
卫央当初可以将婴儿时期的原主送进孤儿院，又能将重回程家的原主赶走，现在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毁掉他。
既然如此，他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那么，接触程家是第一步，原主渣爹的生日宴是个好契机，他自然要去。
但他并不打算跟程维文搞好关系，还要精心准备礼物？
胡椒一见他的反应，就知道他没理清内情，点拨道：“临风，既然你打算好好在娱乐圈发展了，那有些事也要多思考两分。
我问你，为什么你和程临卿都是程维文的儿子，他是程家继承人，而你连住在程家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是原主，可能只觉得是渣爹偏心。
但程临风到底更理智，看问题也更全面，再加上他知道一些剧情内幕，明白原因远不是这么简单。
胡椒似乎也不指望他能看透，继续提点：“程维文和卫央偏心固然是一回事。但你自己的做法也有很大问题。
你信不信，这一次程维文生日，程临卿一定会精挑细选，当着众人的面给出一份大礼。
如果你随便拿个礼物敷衍一下，或者空手而去，很快你又会变成对照组。
届时不仅程维文会对你有意见，你好不容易在外界赢回来的路人缘和口碑又会跌回谷底。”
胡椒说的话，程临风怎么可能不懂。
但叫他为程维文精心准备礼物，还真叫他恶心。
为了不让胡椒担心，他揉了揉眉心，疲惫应道：“我知道了。”
胡椒见他虽然不喜但也没反对，稍稍放下心来：“如果你真不知道选什么，这事交给我？”
程临风不想浪费此次接触程家的机会，但也不想恶心自己真的花钱、花心思去讨好原主渣爹，于是他没答应胡椒的提议：“我自己来吧。”
“行。”胡椒误以为他上了心，颇感欣慰。
语毕，她忽然又看向程临风，提醒道：“对了，宋总下周也要过生日了，你要不要准备个生日礼物？”
程临风微怔。
但很快他释然了，既然已经打算只维持彼此利用的关系，这种拉近关系的行为能免就免最好。
“没必要。”程临风又翻了一页剧本，语气冷漠。
胡椒好奇地多看了他两眼，似乎不理解他的反常行为。
程临风有所察觉，却不打算解释。
此前，屡次被宋君墨试探怀疑，他都是抱着良好的态度与他化解示好。
不奏效就罢了，没谁喜欢永远做热情主动的那一方。
会累，也会寒心。
他不是原主，没有做舔狗的天赋。
于是，程临风听过就算，压根没拿宋君墨的生日当回事。
当晚他也是吃饭、拉片、写日记、睡觉，一套规定流程做下来，甚至没跟宋君墨打照面。
比以往过得更轻松自在。
却不想，翌日早上发生的一件事，很快破坏了他的计划——
程临风跑完步回来，快速冲了个澡，正下楼准备吃饭，就见王姨开门迎了两个人进来。
一个中年男人，留着山羊胡子，穿得挺规整，但耳鬓的白发及眼尾的皱纹却在彰显着他经历过的岁月。
他身边跟了个年轻的女孩，看上去很个性。
——个子很高，长风衣、平底鞋，一头银白色短发格外耀眼。
程临风能看见两人，两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他是谁？”山羊胡男人拧着眉，指着他问给他们开门的王姨，“君墨呢？”
个性女孩双手插在灰色风衣口袋里，抬眸扫向楼梯间站着的他，似乎格外关注。
显然，这两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对他都没有善意。
程临风不动声色，想从王姨的介绍中猜测两人的身份。
“宋老先生，宋先生还没起，这是宋先生男朋友程先生。”王姨不卑不亢介绍。
程临风挑了挑眉。
今天他在《刀尖行者》没戏，在宋家有戏？
“男朋友？！”果然，宋君墨父亲宋立业跳脚了，整张脸都沉下来，看他的眼神越发不善，“你让君墨给我滚下来，他又在搞什么鬼把戏，女朋友都不谈，还男朋友？！”
程临风昨天刚决定跟宋君墨维持单纯的利用关系，所以这会也不想惊动宋君墨跟他演什么恩爱戏码。
他想反正是要履行的合约内容，不能退缩逃避，那就快刀斩乱麻，直接将两人轰走拉倒。
于是，他缓缓下楼，扬了点清淡的笑意，冲宋立业道：“宋叔叔您有所不知，就是对女人没兴趣，才谈男朋友啊。”
他本就生得好看，此刻穿着白色套头毛衣、灰色运动裤，化解了他平日里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温暖。
再加上他刚洗完澡，干净白皙，整个人如易碎的月白瓷器。
还有他看似礼貌实则争锋相对的态度，妥妥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小少爷形象。
或者说，看在宋立业眼里，妥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狐狸精形象。
“方铭，你别误会，他还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明显，宋立业看不上他，甚至不惜诋毁他来安慰身侧的女孩。
女孩倒是比宋立业淡定，掀了掀眼皮，捉住他的目光，问得傲慢兴味：“这位程先生，你知道我是谁吗？”
程临风不知道她是谁，但能猜到她的身份。
大约是宋君墨口中“需要联姻但暂时无法处理”的女方。
程临风居高临下看着她，问得无辜：“我需要了解吗？”
随后，他一步一步走至客厅，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瞥了方铭一眼后，给自己倒了杯水，丝毫没将两人放在眼里。
“方小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能猜到你来的目的。我只想跟你说，性取向是天生的，君墨对女人没兴趣。”
说到这，他耸耸肩，瞥了方铭一眼，淡淡的语气里还有些惋惜与同情，强调重点，“很可惜，你是个女人。”
他这话说的有水平。
不知道对方是谁，却知道她为了宋君墨而来，直接用性取向堵死了她的路。
如果是情敌，还能说真情会变，但性取向……
简直给了方铭致命一击。
方铭笑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声明立场：“我是来找君墨的，即便你们是情侣关系，我也希望亲口听他说。”
程临风两辈子加一起都没演过争风吃醋的戏，也只能从直男角度出发，打蛇打七寸。
可惜对面的女孩也不是吃素的，战斗力蛮强，始终能理智跟他对峙。
就在程临风想，到底要说多难听的话，才能将两人轰出宋家时，话题中心宋君墨裹着一身黑色睡袍姗姗来迟。
他根本不看客厅的两人，径直走到程临风身边坐下，伸手揽住他的腰，侧头在他耳边轻声问：“怎么又起这么早，今天不是没戏么。”
语气温柔，态度宠溺。
怎么看，都是一对恩爱情侣样子。
两人隔得近，程临风能清晰感受到宋君墨传过来的温度，还有他吐字时喷薄在他耳边的热气。
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一字一字从耳里进入，不知是否与他的骨膜发生了共振。
程临风觉得耳朵有点痒，还有点烫，
这一切都是陌生又新奇的，哪怕他知道两个直男搂一起没什么，而且他还在戏里，但程临风的身体还本能地僵了一下。
有那么一刹，他脑子一片空白，忘了昨晚自己下的决定，也忘了现在的场景。
宛如正在演戏，却突然灵魂出窍，忘词了。
程临风不允许自己不专业，他拿出职业演员的专业素养，程临风很快调整好状态，甚至还往宋君墨身上靠了靠，也软了声调与他低语，“嗯，你爸爸跟联姻对象来了。”
连个称呼都没有，可见他的无理。
而宋君墨却全然不觉得不对，又可见平日里宋君墨对程临风的“宠爱”。
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宋立业眼里，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方铭的脸色也足够精彩。
在程临风的提醒下，宋君墨像是终于看见了眼前站着的两人，随意扫了方铭一眼：“要我对你说什么？”
他在回复方铭此前对程临风说的话。
宋君墨偏头看了眼身侧的年轻男人，相比看方铭的冷漠，此刻他眼里有化不开的温柔深情。
介绍也异常认真：“我男朋友程临风。”
短短一句，佐证了程临风此前说的所有话。
方铭冷呵一声，转头看向宋立业，语气不太好：“宋叔叔，我觉得联姻的事还是算了吧，我先走了！”
语毕，方铭风风火火地离开了，灰色风衣的衣摆直接飘了起来。
加上她个性的打扮，还挺飒。
敌人撤退一个，宋君墨端起程临风刚倒的水，抿了一口，缓缓抬眼看着始终没座位的宋立业，问：“你呢？”
程临风刚想提醒，这杯水他喝过了，但宋君墨却在他眼神的“示意”下，从善如流地将水杯递给他。
无奈，程临风只能接过来也喝了一口。
宋立业看了看已经只剩下个衣角的方铭，又扫了扫沙发上旁若无人秀恩爱的两人，扯了扯嘴角。
最终他狠了狠心，扬了点虚假的笑：“我在你这住两天，等你过完生日我再走。”
这是不信他们是情侣的关系了。
程临风忽然发现宋君墨这部戏也不好接，怎么还带飞页加戏的。
“临风，你看呢？”宋君墨与他对视，眼神柔软，语气温柔。
态度很好地将主动权交到程临风手上。
宋君墨果然聪明，程临风想。
看似他拿到主动权，实则他无论说可以或不可以，首先全身而退的都是宋君墨。
可以，他就得陪着宋君墨继续演戏，而他自己的决定不能有怨言。
不可以，宋君墨转身就可以对宋立业说，尊重“恋人”意思请他离开你。
程临风迎上宋君墨宠溺的目光，将新账旧账全加在了一起。
他其实可以选方案二，反正他们也不是真的恋人，宋立业对他有意见也无所谓，只要能快速将眼前的情况解决就行。
但程临风就是不想让宋君墨束缚。
于是，他温和一笑，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案一：“既然宋叔叔想给你过生日，那就一起吧。”
不就是演几天爱情剧，宋君墨这个霸总都不怵，他一个专业演员还能怂不成。
专业，永远是程临风最在意的事。
“那行，给我安排你们对面房间就行，我把行李放一下。”
宋立业状态调整也快，短短时间似乎已经接受了亲生儿子是弯的，还有了一个不好对付的男朋友。
他示意脚边的行李箱，看向王姨，“拎上去吧。”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程临风一听这话，刚抿的那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不过也想给宋君墨找点不痛快，怎么还要跟他睡一起？！
宋君墨还算做了个人，没让王姨将宋立业安顿在他的卧室。
也不知王姨是怎么介绍的，最终宋立业住在了宋君墨房间的斜对面，他房间的隔壁。
还真是将两人监视得死死的，白天还算相安无事，宋君墨要去处理公务，他也去了影音室学习。
但晚上大家都要睡觉，根本没办法作弊。
宋立业早早洗漱完毕躺床看电视，还故意将卧室门开到最大，简直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时刻盯着斜对面的房间。
程临风连回房间拿衣服的机会都找到，便直接跟着宋君墨进了他的卧室。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入宋君墨的私人领域。
装修风格跟他间差不多，典型的黑白灰。他那间好歹还有两盆绿植点缀，宋君墨这边一点暖色调都没有。
跟他这个人一样冰冷无趣。
程临风稍稍打量两眼便没了兴趣，立在门边听候房间主人安排。
宋君墨走了两步，见身后的人没跟上，回头看他：“怎么？”
“没怎么。”程临风跟上，试图将心里那丝尴尬压下，“晚上怎么安排？”
按理说，两个直男临时住在一起压根没什么，但不知为何，程临风就是觉得别扭。
甚至，从卧室门关上那一刻，他觉得屋内的空气都是压抑凝滞的。
想了半天，他觉得还是因为他跟宋君墨没熟到那个份上，更何况他最近很不满意宋君墨的行为。
跟一个不大喜欢的人同住，可不就别扭么。
闻言，宋君墨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他房间唯一的大床，而后凝视着他，问：“不行，我睡地上？”
程临风无语。
两个直男，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地上。
本来没什么，也看着像有什么的样子。
“不必！”程临风果断拒绝，换了个话题，“我能不能回房间取一下睡衣？”
他不太清楚要在宋立业面前演成什么样，不敢擅自做主，怕露馅。
“我有。”宋君墨回他，随后去了旁边的衣帽间。
程临风也没反对，他坐在书桌前边刷手机边等。
片刻，取完东西的宋君墨回来了。
他立在他面前，将刚拿来的衣服朝他眼前递了递：“新的，没穿过。”
程临风将手机锁屏，刚准备接过宋君墨递过来的衣服，在看到黑色睡袍上面那件衣服时，愣住了。
手僵在半空，程临风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宋君墨，语气不稳：“你……”
他说不出。
反倒是宋君墨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出口的话也异常正经：“你洗澡不换内裤？”
看着宋君墨一本正经的样子，程临风忽然觉得是自己太龌龊了。
虽然宋君墨是个冷血无情的霸总，但他也是个正常人。
吃喝拉撒，他都会有。
所以，内裤他有，跟他交流这个话题也可以有，都太正常不过。
“……换！”程临风僵硬地伸手接过宋君墨手上的衣服，直接进了浴室。
怪他上辈子始终孤身一人，没有跟人同居的经验。
居然如此大惊小怪。
程临风站在热水下搓脸，觉得全身都臊得慌。
他居然在一个男人面前扭捏，纠结一条内裤的事，这简直太不直男了。
于是，他硬是在浴室怒洗了半小时才关掉淋浴。
主要是怕宋君墨又误会他是弯的，他冷静思考了很多解释的话才出淋浴室。
刚准备在衣架上拿起毛巾擦拭，突然发现他现在是在宋君墨的浴室。
而宋君墨跟他的习惯不一样——他浴室的衣架上没有毛巾！
程临风闭了闭眼，终于轻轻地爆了句粗。
抱着最后的期望，他将浴室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愣是没看到一条毛巾。
或者说宋君墨这人怕是有洁癖，浴室里出了固定不能动的东西，简直干净得不像话。
现在他只有两个选择——湿身穿衣服，或者喊宋君墨给他送一条毛巾。
想都没想，程临风直接裹上了睡袍。
难受是难受了点，总比在宋君墨面前丢脸跟社死好。
他今晚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他身为直男的尊严，不能把事情搞成他和宋君墨真有什么的样子。
暗暗吐了口气，程临风毅然决然拉开浴室门，神情严肃地进了卧室。
他自己在浴室人神交战半天，宋君墨却正在书桌前对着电脑，跟人语音通话，全程英文，好像在核对一份文件。
丝毫就没发现他的反常，或者根本不在乎。
程临风满肚子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房间里唯一的椅子被宋君墨霸占了，程临风干脆上了床，打开手机翻开《刀尖行者》的电子版剧本。
刚打开，就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问：“洗完了？”
程临风抬眸，是已经通完话的宋君墨。
“嗯。”程临风又将目光移至手机上。
“程临风。”宋君墨起身，走至椅子背面，斜斜地靠在椅背上，望着他，低声唤他的全名。
程临风目光未动，懒懒地应了声：“嗯？”
“生气了？”微微上扬的语音，带着往日没有的温柔。
乍听到这句，程临风手中的手机差点没拿稳。
他骤然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宋君墨——
衬衫、长裤，明明还是刚才冷漠办公的霸总模样，这会却斜斜地靠在那，双手撑着椅背，闲适而慵懒地望着他。
他眼里有涌动的情绪，但却异常柔和。
仿若那里有万千情谊和无奈的宠溺。
程临风拧眉：“宋总，你还没出戏？”
除此以外，他找不到其他理由。
听到他的质疑，宋君墨轻笑一声，低沉勾人，自带魅力。
“对不起。”他依旧静静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程临风更不懂了。
宋君墨好好的跟他道什么歉。
他匪夷所思地望着宋君墨，希望得到一个解释。
可惜，宋君墨并没打算延伸这个话题，立在原地又看了他两眼后，去了衣帽间：“我去洗漱，你早点睡。”
程临风虽然作息规律，但也不是这么早就能睡着的。
更何况他的心情日记还在对面房间，他已经做好了今晚失眠的准备。
宋君墨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很快，浴室传来水声。
程临风揉了揉眉心。
他总觉得今晚的宋君墨不正常，具体哪里不正常……大概是对他的态度比以往好不少？
难不成是新一轮的试探？！
程临风想不通。
想不通就算了，反正等宋立业走了，他这场戏结束，他们还是彼此利用的合作关系。
仅此而已。
思及此，程临风干脆关掉手机，钻进被窝。
宋君墨的卧室比他的大，宋君墨的床也比他大，两个大男人睡绰绰有余，根本不会彼此干扰。
程临风往边上挪了挪，确保他怎么翻身都不可能挨到宋君墨后，安心闭眼。
其实他没指望能睡着，只是不想面对宋君墨而已。
闭上眼，浴室里的水声更加清晰。
淅淅沥沥，像一场温柔的江南春雨。
程临风就在这场江南春雨中入了眠。
宋君墨从浴室出来后，就见床上的人恬静入睡的模样。
他睡着后更安静，眉眼舒展，柔软的头发微乱，没了白日里的那份清冷疏离，多了几分恬静乖巧。
很像林严寒当年送他的那只三花猫，聪明，还很会看人脸色。
知道你不喜欢，会迅速收回好意，远离。
睡着时，又乖巧得令人心疼。
可以说，除了粘人，程临风真的蛮像他那只三花。
许是想到小时候养得宠物，宋君墨的眼神更柔软，他静静看了程临风片刻，随后关了房间的大灯。
房间在顷刻间暗了下来。
宋君墨走到桌边，打开台灯和电脑，继续未完的工作。
他习惯开着一盏台灯工作，但今晚较往日却有些许不同。
睡着的程临风很安静，呼吸很轻，微不可闻。
但孤身一人太久的宋君墨，还是能清晰感受到身后有人在熟睡。
他讲不清这种感受——新奇？心安？温馨？
或许都不是，只是觉得这样的夜晚也不错。
宋君墨撇开杂念，全心投入工作，直至时钟指向十二点，他关了电脑和台灯，走向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下。
他的床很大，即便两个大男人睡在上面，也不会有任何肢体接触。
宋君墨在黑暗中闭眼，尝试在程临风清浅的呼吸中入睡。
片刻——
安稳睡在另一边的程临风，不知为何突然整个人缠了过来。
是真的缠。
他直接滚到他身边，一只手搭在他胸膛上，一条腿压在他大腿上，将他紧紧抱住了。
程临风体温偏低，整个人抵着他时，他的身体本能地僵了一瞬。
黑暗中，他看不见程临风的脸。
“程临风。”他小声唤他。
没反应。
宋君墨闭了闭眼，伸手轻轻将程临风放置在他胸口的手臂，以及压在他大腿上的腿挪开。
原本，这于他来说并非多难。
但此时他仰躺在床上，发力点不对。
更要命的是，他给程临风拿的是睡袍，程临风这的姿势，睡袍根本裹不住他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以至于他需要将一条光溜溜腿挪走，很难找到落手的地方。
怕弄醒程临风两人都尴尬，他愣是努力了好一会才完成。
这也算宋君墨此生中为数不多让他费力的事了。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稍稍松口气，程临风一个翻身，整个人再次贴了上来。
这一次，比刚才贴得更紧，抱他也更密实。
不仅上半身紧紧抱住了他，那条刚被他挪开的腿还狠狠夹住了他的身体，以至于他的右手都嵌入了他的怀抱中。
太紧了，紧到他在怀疑，程临风是不是直接挂在了他身上。
黑暗中，宋君墨用仅余的左手揉了揉眉心。
是他错了，程临风不是除了粘人，其他性格都像他养过的那只三花。
是睡着的他，比三花更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