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鬼使神差地坐回来，思绪千变万化，少年的声音宛如带着魔力，让她情不自禁的信任，少年真的能做到。
她有点听不懂殷无双说的话，什么叫做“永远也用不完的钱”？
殷无双又点了一碗辛辣口味的拉面，漂浮在汤面辣椒将他的唇染得一片鲜红，他舔了舔唇，把第三个空了的碗搭上，纤细白皙的手指捏了块灰鹦鹉咬开的核桃肉，塞进嘴巴里，用腮帮子咀嚼，将屯食的小仓鼠展现得活灵活现。
殷无双用筷子拨弄着汤面上的辣椒，将它们凑到一起又打散。
“你在做什么？”少女讷讷地开口，仿佛就为了引起话题。
“我在玩辣椒，”殷无双露出一颗小小漂亮的虎牙，“它们可以拼成一只红色的小兔子。”
“那个，你之前说的话的是什么意思？”少女忍不住问，似乎是想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她低声强调道：“要是卖春的话……我是不会做的，除此之外我可以答应你任何要求。”
殷无双的话对她诱惑太大了，她的思想还不够成熟，在那一瞬间产生了贪念和欲望，想着是不是真的会有天上掉馅饼。
要是不行……要是跟有钱人做朋友的话，是不是相处好的话有困难可以找他帮忙？
“卖春是什么？”殷无双抬起头晃了晃脑袋，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灰鹦鹉嗤笑一声，殷无双以为它在笑自己，不高兴地捡了个核桃敲它脑袋。
“没什么！我胡说的！”少女发觉是自己误会了，涨红了脸，难堪地用指尖抠着校服裙子的下摆，“我是问你说的很多钱是什么意思？”
“啊，”殷无双双手拖着下巴，展露出大大的微笑：“就是字面意思啊，你要是向我许愿的话，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但是要用你所觉得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我最珍贵的东西？”少女呆呆地用手指指着自己，“那我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给你？”
殷无双摇摇头，挑高了下巴看着天花板仔细思考了下：“我不知道，但是法则会知道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这是向我许愿的代价，它不是我想要的东西。啊，如果这是你愿意放弃的东西应该也算不上珍贵的东西吧？”
少女听得云里雾里。
等待少女择选的时间，殷无双看到隔壁桌子上了一笼小笼包，吞了吞口水，也没管还在思索的少女，站起身来又跑去点了一笼小笼包。
趁着殷无双离开的时间，灰鹦鹉慢条斯理地用爪子抓着一个核桃，放到嘴前磕，傲慢地望着少女——从少女看到它第一眼不是仰慕崇拜（？）又把它当成玩具开始，它就单方面宣布自己不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尽管如此，它还是善意地警告少女：“喂，我说，天上不会有馅饼掉下来，知道吗？小姑娘，直接拒绝，不要随便跟别人交易不明确的东西。”
特别是跟神性为恶的神明分身。这句附带禁忌的话灰鹦鹉没敢说。
“你真的不是玩具吗？”少女俯下身对着灰鹦鹉又揉又捏，“就算是鹦鹉也只能模仿对话而不是直接对话吧？”
“没礼貌的小姑娘！”灰鹦鹉扑腾着翅膀飞到空中，还往少女脸侧扔了个核桃，“不要用力揉我！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不是所有代价你都能承担的。”
连一只鹦鹉都明白这个事实。
少女躲过核桃，听到它说的话，乖乖地坐回去，低下头沉默不语，半张脸隐秘在阴影之中不知道在想什么——灰鹦鹉也懒得再理会她。
殷无双端着小笼包走回来，少女已经思考好了，她下定决心一咬牙不敢去看灰鹦鹉，迫不及待地问着殷无双：“你说的许愿是怎么样的许愿？”
少年身上穿的衣服名牌logo给了她信任感，她又想了很多，虚荣心在膨胀，她已经不想要再穷下去了，不希望父母那么劳累，更不希望自己在那个该死的学校受到侮辱和嘲笑，哪怕是追求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度过这个困难期就可以，她成绩好，以后工作可以挣到很多很多钱，可以还给殷无双。
“那个，我想了想，你的意思是不是你要资助我度过困难期？等我以后工作了还给你钱……”少女咬唇。
“啊，什……不需要还给我啊。”殷无双把小笼包放在桌面上，双手手指交叉叠在一起托住下巴，鼓着腮帮子嚼包子，咽下去后露出一个带蛊惑的笑容告诉她，“你只要跟我说，希望自己可以变得有钱，愿意拿最宝贵的东西交换就行了，我会实现你的愿望的。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帮助你。”
看见少女没听自己劝，灰鹦鹉悄悄地翻了个白眼。
少女照着殷无双说的照做了一遍。
殷无双用食指摩擦着面碗光滑的边缘，像是侧耳聆听，等他回过神后打了个响指，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隐隐有种诡异不正常的崩坏感，有什么蠕动的东西从少年的皮囊下一窜而过，看得少女头皮发麻，少女听到他愉悦地说道：“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似乎一阵强劲的风剧烈吹过少女的脸颊，带动她的头发，映刻在少女瞳孔的深处，直击她的灵魂，在那透明的魂体写下一连串的咒语——
少女恍如来到了深海的海沟之上，脸上有湿润的错觉，耳畔有深海遥远的鲸鱼在鸣叫，海沟中沉眠着巨大的怪物，下一刻她就要被粗大的粗手卷起吞噬，可在那之前，咸腥海水的侵入就会让她先窒息。
少女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头顶上的风扇被服务员打开了，而坏掉的空调积攒的水分滴到了她脸上。
少女大口地喘着气。
嘈杂纷乱的环境里，端着盘子的女服务员大声地说道：“不好意思！”
少女：“……”
风扇呼呼地转着，告诉少女她刚才遇到的都是幻觉。沉默半晌后，少女再也控制不住地问殷无双：“没有了？”
殷无双捧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水，两个梨涡跟着他弯起的眼角出现着脸颊两侧，“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
少女：“……”
“……啊，就这样？我们不需要去签订合同什么的吗？”少女单纯地半信半疑，她现在都在认为殷无双要资助自己，刚才奇怪的“许愿”只是签约前的有钱人的恶趣味仪式。
要知道，有钱的人，多半挺无聊的。
殷无双点点头：“对呀。”
少女：“你确定吗？”
殷无双迷茫：“啊？”
气氛又开始诡异的尴尬起来。
少女起身离开，临走前恼羞成怒地骂道：“神经病！耍着我玩有意思吗？你跟他们一样恶劣！”
等少女离开后，殷无双愣了会，委委屈屈地跟灰鹦鹉对视：“她说了要请我吃饭，但是她没给钱，她骗我，我还帮她实现了愿望。”
“爹，乖，不难受，我们有很多钱，待会我给你付钱，我们再去吃别的好吃的。”灰鹦鹉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完全没想过那些钱是殷无争给殷无双用的。
“不过，”殷无双向来思绪跳得很快，他也就难过了几秒钟，语调便转了个弯，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灰鹦鹉：“卖春是什么意思？”
灰鹦鹉：“……”
……
少女气鼓鼓地往家里走，被恶意戏谑的耻辱和委屈盘旋在她的脑海中，致使她的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她系在校服上的学生证扣子松了，学生证掉到了地面上。
少女难受地用手背抹掉滚烫的眼泪，弯腰去捡地上的学生证——奇迹的一幕出现了，随着少女指尖的触碰，那枚学生证一点点变成了黄金。少女睁大眼睛，去试探这个黄金的真假，结果发现的确是真正的黄金。
她又抱着怀疑的心理去触摸了携带的钥匙扣，钥匙扣变成了柔软的黄金，上面的装饰变成了亮晶晶的各色宝石。
少女的心里掀起惊天骇浪，她嘴角苦闷的弧度一点点快乐的上扬，她有钱了！
偌大的欣喜像一颗核弹在少女心中炸开，她猛吸一口气，双腿难以自制地往回跑去找殷无双。
他到底是什么人？是神明吗？
少女一边跑一边激动地想，汗水从秀美的脸颊滑落，她跑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扶着面馆的门口冲进原来的位置，拦住收拾餐具的服务员：“刚才那个带着一只鸟的少年呢？！”
服务员皱起眉，手里的托盘差点跌落，摔了碗她是要扣钱的，她挣开少女的手：“早就离开了。”
少女缓了缓气息问她：“那他往哪走了？”
“我怎么知道？”服务员毫不客气地端着托盘走进后厨，徒留少女一个人呆在原地。
少女遗憾地握住手里的黄金学生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转而快乐地跑出店门口，招了一辆出租车回家。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父母这个喜讯，这样他们就不用努力辛苦地日夜工作，也可以给弟弟买他喜欢的玩具和食物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喜悦，喜悦到她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感情，她的脸上洋溢着微笑，心脏砰砰地跳，在耳畔宛如动听而有节奏的音符。
少女的脚轻轻晃了下，看向窗外的风景，往日在她眼里灰暗的景物都变得充满了色彩，她咧开嘴角发出低微声音的娇笑，用手托着脸颊。
一切都变得好起来了。
到达目的点的时候，少女掏出手机想要付钱，在掏出手机那刻，她看见自己的手机已经变成一块沉甸甸的金砖。
她低头一看，口袋也因为她的触碰染上了点点金黄。
一时间她变得惊慌失措，按平了裙子的皱褶，不知是恐惧这种无法控制的能力还是怕这种能力被发现。
“这个，能抵押车钱吗？”少女犹豫地摸出一小块金饰，递给司机，她一向用手机支付，没有拿现金的习惯。
这块金饰是她不小心触碰到精品店买的饰品变成的。
司机是个中年发福的男性，他吞了口口水，花了点时间确认金饰的真假，眼冒贪婪光芒地欲拒还迎：“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忘记带现金和手机了，想用这个抵押，可以吗？”少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现在可以变出很多很多钱，没必要在意这点小小的金饰。
“当然可以，不过你确定吗？”司机问她，眼睛却牢牢盯着金饰。
少女捏着金饰，坚定的点头。
司机心里欣喜若狂，表面苦恼地接过少女的金饰，巴不得少女赶紧离开别后悔——有便宜不占的那是傻子，能拿出这种东西来抵押的人也是个傻子。接过金饰那一刻，他无意碰到了少女的手指。
金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从脚底缓缓蔓延。
等待少女下车后，司机快速的转动方向盘，冲向马路口，他想要踩刹车，从这偏僻的路口慢慢拐出去，却感到他的双腿沉甸甸地抬不起来。
当他低头去检查自己的双腿时，那双腿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耀眼的金光，一点点地从下往上将他变成黄金，恐惧油然而生。
“啊——救命！救命……”男人惨叫一声，把手里的金饰扔掉，恐惧地用指甲抠挖着自己的下半生，他一松手汽车便猛地撞到了旁边的墙上，车头被撞得七零八碎，冒着呛人的烟，此时车里也没有了声音。
车里正驾驶的男人惊恐地看着自己活生生变成了一座黄金雕像。
金饰挂在后视镜上，轻轻摇晃着，柔和的金黄色如同可怖的诅咒。
……
少女兴冲冲地往家里跑，内心的喜悦冲淡了那因为能力而为数不多的恐惧，她住的地方是个偏远的老城区，还存在着自建房，父母是乡下来的没什么文化；家里没钱但也能养活一家子，不会落魄到要去租那些好似危楼又杂乱的出租屋。
门口是虚掩着的，少女用手推开门，本该忙碌工作的父母正忧愁地坐在桌子前面谈话。
“这可该怎么办啊？”父亲郁闷地抽烟，“没了这份工作怎么给淼淼一个舒适的学习环境？高三学习很重要，这边离学校太远，靠近市中心的屋子租金又贵……”
母亲瞟了一眼门口，用手肘撞了一下父亲，低声说道：“别说了，别让淼淼听见，这孩子从小就敏感懂事，给她知道了又担忧……”
说完，母亲面带慈祥的笑容，大声地呼唤自己的女儿：“淼淼，回来啦，饿了吧？妈妈给你下面条。”
少女闻言鼻子一酸，喜悦消散了不少，她难受地点点头，母亲笑了笑，钻进厨房忙碌起来。
父亲看见她回来，赶紧把烟熄灭，放柔了声音问道：“学习怎么样，不会有压力吧？”
少女一听更心酸了，她想要告诉父亲自己可以变出黄金和宝石，让他们不要那么辛苦的工作了，他们还可以去买大房子，过更好的生活，不会有人再看不起他们——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跟父母去解释自己这种玄而又玄的能力。
少女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开口，她启了启唇，厨房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母亲的惨叫，她跟父亲脸色变得发白，冲进厨房一看，切肉的菜刀刀身居然脱离了刀柄，死死镶嵌在她母亲的脖子上。
而母亲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血液流了一地，黏答答又湿漉漉。
她四肢发麻，还没从巨大的震撼中反应过来，父亲便惨白着毫无血色的脸，颤巍巍地用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扑上去就要将她的母亲抱起。
冰箱顶端堆积的杂物摇摇欲坠，放在最里面的生锈斧头像是凭空出现在冰箱边缘，等父亲冲上前搂抱她母亲的那刻下坠，诡异巧合地砍进父亲的头骨——
这前后不到五分钟，父亲也悄无声息。
“啊！！！”少女崩溃地嚎啕大哭，她抓乱了头发，扑到父母亲的尸体上面颤抖地痛哭流涕，一遍遍地呼唤着：“妈妈，妈妈……爸，醒醒啊……”
她触碰到的血液变成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劈里啪啦地掉落在地面上，父母亲惊恐的面孔更是镀上一层厚厚的黄金。
那一颗颗红宝石滚动着汇集在一起，形成了她所能看得懂的话语，像极了莫大的讽刺，讽刺着她的贪婪——
“除了你自己，你的双手触碰到的东西会变成黄金与珠宝，你接落的水滴会变成钻石与宝石，财富将伴随着你终生，直到死亡。”
少女错愕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好像懂了她是拿什么东西去换了财富，她颤巍巍地站起来，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走出厨房扶住门框支撑着发软的双腿——她要去找殷无双，求他将自己的父母还给自己，她不要财富了，什么也不要了，她只要她父母回来。
“姐姐，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哭吗？”小小的孩子打了个哈欠，扭动着卧室的门把往客厅走，客厅天花板上的吊灯在摇晃。
“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少女尖叫，泪水夺眶而出。
小孩迟疑了片刻，可是看到姐姐满脸的泪水，他还是坚定地走上前，想用柔软的双手擦干净姐姐悲伤的眼泪。
于是，摇晃的吊灯在孩子走过来时，重重地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