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科幻小说 > 近水楼台必得月 > 9.第9章第9章
  察觉到林应觉情绪的低落,孟知行拉开椅子重新在床边坐下,探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问:“还好吗?”
  林应觉怔松片刻,轻轻摇了摇头,“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应该的。”
  氛围好像变得有些沉重,孟知行想了想,开玩笑似的说道:“本来还想找你帮忙的,结果敲门半天还没人应。误打误撞又听见你屋里砸了个玻璃杯,一时着急就拿了钥匙开了你家的门,不过你放心,下次我不会随便开你家的门了,抱歉。”
  “不用道歉,毕竟你也是为了我的安危着想。”林应觉没戴眼镜,眼前的身影模糊不清,他费力的辨认着孟知行脸上的表情,“真的很谢谢。”
  孟知行无奈道:“你都说了多少遍谢谢了,好好休息吧,别想太多。”说完轻轻拍了拍林应觉的被子,替他掖了掖被角。
  “我睡不着。”
  林应觉方才不是没有听见那两人的碎碎低语,对于周露的声线音色他印象极为深刻,周露出声的那一秒他就听出来了。
  但他不敢睁眼,她们交谈的事情虽然与事实有偏差,但却歪打正着地找到了另一个重点,他确实是同性恋没错,还和周医生的儿子有瓜葛。
  “睡不着那就聊会天。”孟知行挑了挑眉,“我上次看你挺喜欢我家板凳的,等你病好了放你家养几天怎么样?”
  明明是求人办事,孟知行却搞得像施舍恩惠一样,得意洋洋的模样看起来颇为好笑。
  林应觉答应了,“可以,你去我家就是找我帮这个忙的?”
  “嗯,”孟知行不可置否,“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喉咙疼得厉害,林应觉偏过头咳了几声。
  沉闷焦躁的情绪被孟知行三言两语平复下来,脑袋里杂七杂八的事情短暂的消失,睡意再次涌上来,林应觉不知不觉就睡沉了。
  手背上的针头被抽走的时候,林应觉感觉到动静醒过来。
  “林老师。”周露站直身体,嘴角挂着淡笑,“还对我有印象吗?”
  林应觉抬眼,对上周露公式化的微笑,那笑意不达眼底,多多少少让林应觉的心一点点沉淀下去。
  “有印象,您是沈星想的妈妈。”
  “对,”周露笑着说,“还得多亏了林老师帮我们星想,才让他在学校里适应得这么快。”
  “没关系的。”
  “噢……”周露话锋一转,“星想跟老师你关系好像很不错,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
  孟知行敏锐地感受到两人之间气氛的奇怪,不想让林应觉觉得尴尬亦或者是难堪,于是主动说要去外面抽根烟,还顺带给他们关上了门。
  周露看孟知行出去,也不扭捏,直接在位子上坐下来,问:“沈星想最近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了?在妈妈面前还有秘密似的,我每次要看他手机他还躲躲藏藏不让我看。”
  “先前在学校应该有点蛛丝马迹吧,林老师,你有什么发现吗?”
  林应觉心脏猛地一沉,“抱歉,我不太清楚。”
  周露不笑了,两只手攥紧了摆在膝盖上,“林老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还是希望星想能跟三观正直的人一起接触交往的,虽然他成年了,但作为母亲,还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生活的。我这么说,你能明白的吧?”
  “当然,”林应觉缓了一口气,艰难道,“明白。”
  “嗯,那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
  “您慢走。”
  林应觉背靠着座椅,脸颊贴着车窗,看着窗外,整个人以一种蜷缩保护自己的姿态坐着。
  孟知行直觉病房里肯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看医生走出病房时表情又很平和,所以他也有点摸不准。
  “你跟那位医生认识?”孟知行试探地问道。
  “认识,是我一个同事的母亲。”
  不得不说孟知行聪明得过分,同事,认识,这两个名词一出现,他就瞬间联想到了那天晚上和他约会的那个男学生。
  “你那位同事叫什么名字?”孟知行问。
  林应觉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了解一下邻居的学校生活。”孟知行侃道。
  “姓沈,”林应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揉了揉因感冒而发红的鼻尖,嘴唇轻轻开合,“叫沈星想。”
  孟知行单手把住方向盘,右手从屉子里抽了几张纸,佯装没有看见林应觉泛红的眼眶,“给,擦擦鼻涕。”
  林应觉默默接过,纸张柔软,放在鼻子前能闻到淡淡的馨香,擦过皮肤也不觉得粗糙难忍,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洁净度,和孟知行的风格很像。
  “你不戴眼镜能看清吗?”孟知行突然问。
  林应觉摇摇头,“看不太清。”
  前方刚好到了红灯,孟知行踩下刹车,伸手对林应觉比了个数字2,“这是多少?”
  林应觉忍不住笑,“2,这么近还是辨认得出来的。”
  孟知行故作严肃,“不对,这明明是耶。”说着又比了一次,歪着头耶了一下。
  “嗯,没错。”林应觉很捧场,咬着嘴唇拼命憋着笑,甚至还扭头对着窗户不让孟知行看到,瓷白的耳廓憋得通红。
  孟知行没再说话,眼睛里藏了点笑意,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安心地继续开车。
  进小区的时候,孟知行又问:“头还晕吗?”
  “不晕了。”
  “嗓子呢?”孟知行问,“痛吗?听起来好像还哑着。”
  “有一点,但我忍得住,已经没关系了。”
  孟知行笑了一下,“忍得住就很棒,夸一下坚强的林应觉小朋友。”
  “我——”
  林应觉还没出口反驳,就被孟知行理直气壮地打断了,可他脸上一直挂着笑意,让人完全生不起气来,“反驳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说着一袋药盒递到林应觉手上,孟知行说:“给,药记得按时吃,上面标了用量,你自己对照着来。”
  “好。”林应觉看了看手上的袋子,“谢谢。”
  其实今天一大早,孟知行的本来计划是麻烦林应觉帮忙带板凳几天,而他自己则要出趟远门,看望孟晖。
  电话里头说得好,腿脚照完了片,去医院也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但孟知行相信不起来。
  要是真没事,为什么孟晖要骗林应觉自己身在巴黎呢,还让孟知行也藏着先别说,明明只是去了津市而已。
  “怎么了?”看孟知行突然走神,林应觉忍不住问了一句。
  “哦没事,”孟知行回过神来,笑了笑,“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你好好休息。”
  合上门的一瞬间,林应觉嘴角的笑容顿时垮了下去,一个人背靠门僵站着,嘴角抿成平直的一条线。
  正愣着,卧室里的手机又响起了合一的歌,灯火阑珊的夜,也许他的作用不明显…
  男声依旧低沉深情的唱着,自动挂断之后隔了两秒又开始响。
  林应觉挪到卧室,拿起床头柜的眼镜戴上,这才去看手机。
  沈星想拨了十几个未接来电,清一色的红,汹涌地鼓胀着挤进林应觉的视网膜。
  林应觉缓了缓神冷静下来,点了回拨。
  “应觉,我妈说你生病了,好点了吗?”
  “嗯……”林应觉说,“好多了。”
  “现在在家?”沈星想问。
  “嗯,对。”
  “一个人?”
  心脏深处传来一阵细小的闷痛,林应觉深吸一口气,“当然是一个人啊。”
  “我妈说是林老师你的朋友送你去医院的,长得高大又帅气。”沈星想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听起来有些失真,让林应觉有些恍惚电话对面的人究竟是谁。
  “这个朋友我见过吗?”
  每一句话都是问句,林应觉产生了一种沈星想正在逼问自己的错觉,他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器官跳动愈发缓慢,快要让他身体供血不足。
  “你没见过。”林应觉说。
  沈星想委屈地抱怨,“那你下次有空介绍给我认识认识,要不然我会吃醋的。”
  林应觉张了一下嘴,却没发出声音来,半晌,才缓缓道:“好。”
  “嗯,”沈星想说,“老师快快好起来吧,今天晚上我心情不太好,一个人有点难受,想让你陪陪我。”
  “嗯,”林应觉耐心安慰,“别想太多,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吧,我会陪着你的。”
  “那就好!”沈星想高兴地说,“那我先挂啦,男朋友你先休息吧。”
  刚放下手机,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喂。”林应觉接通了,用指关节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席卷而来的头晕脑胀。
  “那个……粥要怎么熬啊?”孟知行说话很慢,在电话里听着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粥?”林应觉思考速度也变慢了,一时之间没能明白孟知行说的意思。
  “就是熬粥啊,步骤应该怎么来比较好。”孟知行在厨房站着,手里端着一碗生的大米,样子颇为茫然。
  “先把大米用冷水浸泡大概半个小时,米和水的比例在1:8左右,”林应觉想了想,“记得要用开水熬粥,这样比较不会粘锅糊底,大火煮开之后,换小火熬个三十分钟。”
  “你可以按自己的偏好加点红枣,绿豆什么的,味道会丰富一点,最后还可以放一点油。”
  孟知行心想应该听懂了,于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嗯。”林应觉疲惫地应了声。
  孟知行温声道:“吃了药就再睡会吧。”
  从昨天晚上一直睡到今天下午了,早就睡饱了,不过林应觉没说什么,默默地应承了。
  在餐桌前坐着,艰难地把药片和着温水吞服下去,林应觉想着趴着缓会儿,结果越趴越累,又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林应觉都好久没感过冒了,虽然他身体素质不好,但平时自己注意防护,也几乎没怎么生病,但今天这一生病,仿佛把前面几年堆积的感冒一块发作了。
  双腿灌铅,脑子也跟棒球砸了似的发懵,喉咙鼻子也齐齐上阵,势必要给他个颜色看看。
  人生病的时候,心理承受能力会比平时好弱得多,趴在桌子上的这几十分钟,他居然还做了个梦。
  杂草丛生的旷野,他被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拼命追赶,他拔腿狂奔,却始终甩不掉那个人。
  头顶上是红得诡异的一盘月亮,照得旷野更加一望无际,几乎望不到边缘。
  冥冥之中,他感觉前面有人在等着与他见面,可眼前模糊一片,他依旧看不出是谁,素未谋面的亲生父母,还是谁呢?
  他边跑边在身上四处摸索着,试图找到那副银边眼镜,戴上就能看清了,可是他跑不动了,身体紧绷僵硬,双腿越跑越沉。
  突然开始打雷,雨水倾盆而下,朦胧了红月,耳边是轰隆的响雷。
  小腿肌肉突地一颤,他猛然清醒过来,才发现那不是雷声,而是敲门声。
  “谁?”他麻着腿站到门边,问。
  “孟知行。”
  “哦,好的。”林应觉打开门,孟知行刚好看了他一眼,被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惊到,关心地问道:“怎么出这么多汗?”
  “我睡了一觉,”林应觉笑了笑,声音还有点哑,但比起上午已经好太多了。
  孟知行了然,“嗯,那应该是药起作用了,出完汗就好得快了。”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孟知行把手里的保温桶在林应觉眼前晃了晃,笑着道:“我熬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