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阁趣文网 > 其他小说 > 兔儿仙 > 第四章地藤
  林胥见苏穆很是上道,循循善诱道:“可是为什那个黑衣人对徐大娘他们下手都是追求一击致命,以袖箭穿心,而唯独对若芳姑娘不同呢?”
  
  
  是啊,为什呢?
  
  
  如果那只袖箭真的把若芳姑娘的心脏刺穿,那就算她身怀妖术,也回天乏术。
  
  
  她魂魄只有一个,妖丹也只有一颗,能有机会救下主人已经算是逆天而为,绝不可能再复生另外一人。
  
  
  难道是因为,他不想要那个孩子?可苏穆实在是不理解。一个人为什要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
  
  
  “或许应该说,他害怕那个孩子出生。”林胥手中提着个沉甸甸的素色荷包,把荷包扯开,面装着满满的白色粉末。
  
  
  日光斑驳,透过茂密的树叶,圆孔成片的光影投射在脚下,随风晃了晃。
  
  
  他将白色粉末均匀地抖在铺满落叶的林间大道上。
  
  
  “为什害怕那个孩子出生?”苏穆问。
  
  
  林子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巨大的树荫下凉爽又怡人,苏穆许久没有回归绿野,悠然坐在大树底下凸起的树根上,只觉得这股久违的草木气息很是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却能令做父亲的费尽周折,派杀手刺杀也要除掉他,真是有趣。”林胥说道。
  
  
  苏穆看见有些白色粉末落地之后,便化成了绿色的粉末,而有些白色粉末撒在地上,则保持着原有的颜色,只不过随着时间慢慢融化为浆糊一样的的黏液,虽然细微,但与满地的绿意对比之下,显得很好辨认。
  
  
  “稚子无辜,有谁会那痛恨一个孩子的出生?”
  
  
  苏穆沉默半晌,突然想到了什:“是原配!”
  
  
  林胥正要开口,听到苏穆的话有些发楞,他没想到看起来呆头呆脑的苏穆这回反应这快,让他刮目相看。
  
  
  “所以……”
  
  
  “所以,他自然是个已有家室的男人,应为害怕自己老婆发现,才千方百计想要除掉这个孽种。”林胥指了指前方,“往这走。”
  
  
  苏穆跟在林胥身后,慢悠悠地走着。
  
  
  一开始她还看不懂,但现在她明白了,林胥手上的白色粉末大概是一种用于追踪敌人踪迹的显迹药粉。
  
  
  林胥就是这样一路带着她来到这。
  
  
  “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有了孩子再纳一房妾室不就好了。”苏穆不解,“难不成……他很爱他的原配妻子?宁愿杀人放火也不愿意伤害她。”
  
  
  林胥摇头道:“不对,既然很爱一个人,何必又要招惹别的女人?”
  
  
  “那是为什?”
  
  
  “我估计,他的这个原配妻子无论是地位还是财富,都可能凌驾于其之上,他这做完全是出于恐惧,妥协,而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感情有多深厚。”
  
  
  苏穆点头,再不说话。
  
  
  她觉得这个解释很合理,却也残酷了些。
  
  
  见苏穆脸色不好,林胥自然也就不再多话,自顾自辨别踪迹去了。
  
  
  直到大地的温度像蒸笼随着时间推移一般升高,两个人的影子也越来越短。林胥才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还好我够聪明,够镇定,往他身上撒了一把药粉。”
  
  
  “白色为是,绿色为非,我们只要跟着白色的痕迹走就行。”林胥等了一会,地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半个脚印,指着脚印尖头的方向道,“往这边走。”
  
  
  “药粉?我怎没看到?”苏穆持怀疑态度。
  
  
  当时那黑衣人出手极快,若不是她妖识先一步察觉到那几根银针,及时施法拉了林胥一把,恐怕现在林胥已成了瞎子。
  
  
  她自认为妖精得了天时地利,身体构造亦优于常人,就譬如她的嗅觉,就算附在主人身上也照样灵敏,所以若拿妖识与人识相比,那必然是妖识略胜一筹。
  
  
  可是她却没料到,在那生死关头,他居然还能腾出手来做这个。而且,她还一点都没发现。
  
  
  “可是当时如果你能往他身上撒香粉,为什不躲开?”
  
  
  “躲不开了。”林胥叹息,想起当时眼前银针的重叠寒光,还是有些后怕,“暗器速度太快!我当时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光明怕是到头了。可我却不能白白瞎了一双眼睛,就算不能改变成为瞎子的事实,也要找到他,有朝一日,报仇!”
  
  
  “那现在呢?”
  
  
  “为若芳姑娘报仇。”他笑了。
  
  
  林胥在一棵树旁停下,一对浓眉不禁微皱。
  
  
  “怎了?”苏穆问。
  
  
  “药粉时效就快过去了,脚印越来越淡了。”
  
  
  苏穆抽抽鼻子,嗅了嗅,她记得那股盘踞在杀手身上的血腥味。
  
  
  殊不知,林子落叶密布,其下散布着绵延不绝的铜丝铁线,脉络缠绕十数,直达一座城池。
  
  
  虹城。
  
  
  城门左右设著高塔,那之上站岗的是两名蒙面人,他们相背梭巡,密不透风的玄铁面具量身定制,已深深焊在脸上,猛地一看只有脸型宽窄大小之分,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们脸上挂着的,永远是一双双冒着夜枭般锐利的眼神。
  
  
  亭檐之下挂着被风霜雨雪打出锈迹的铜铃,忽然无风自动,铃声叮当。
  
  
  塔台之下,有身高不过两尺的小人嘿嘿一笑,两指一夹,截住了铁面人射来的箭。
  
  
  “大人。”侍者取下箭羽上的竹筒,撚出卷在其中的纸条,屏退了那位小人。
  
  
  “说。”岿然坐于红木案桌旁的,是位身着黑衣的男子。
  
  
  他相貌阴柔,唇红齿白,眼如刀锋。长发如瀑,用金发冠束着,穿插其间的发簪上镶嵌著碧绿玉石。
  
  
  与这玉石相辉映的,自然是修长手指上的那枚刻着翡翠扳指骨节分明的手上夹着笔墨轻舞,宣纸之上,赫然一个个“忍”字。
  
  
  “‘夜枭’来报,苏家小姐和那个少年追来了,此刻就在‘下马林’。”
  
  
  黑衣男子笔锋微滞,抬头:“怎,他们如何能查到这来?”
  
  
  “好像是之前派去刺杀若芳姑娘的那名星狼身上被撒了一种特殊的药粉,他们就是凭这个一路寻踪觅迹,走到此间的。”
  
  
  “不中用的东西。”黑衣男子靠在椅背上,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看来,成大事者,还需斩草除根……现在正是多事之秋,我大事未成,夜枭还不能露面……”
  
  
  侍者道:“大人放心,那名星狼已经被属下处置了。再说下马林树木丛生,荆棘密布骏马踏不得,只可人行,想必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顿了顿,又道:“何况他们也没命到这!”
  
  
  “好,你做事,我一向放心。”黑衣男子拍了拍文武的肩膀,哧哧笑了。
  
  
  地藤,取之可贴地而行、蜿蜒千之意。
  
  
  采藤人于民间寻身高约二尺孩童,或购买或收养,带回繁藤窟抚养。地藤多为男性,需长期服药以达到抑制生长的目的,直到他们步入暮年,白发苍苍,都仍面若孩童,鹤发童颜。
  
  
  他们从小就在繁藤窟中接受残酷的训练,习惯群体出没,疾跑如风,力大如虎,游走似蛇,以带有荆刺的长鞭或足够坚韧的百年藤蔓为武器。
  
  
  足足有人高的杂草晃了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穆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怪不得她方才只觉得鼻头发酸,感觉有一股刺鼻的酸臭味儿正在靠近。
  
  
  原来是这几个奇形怪状的人。
  
  
  一、二、三……
  
  
  她乌黑的眼睛飞快地一扫,数了数,站在面前挥舞长鞭的,一共有八个小人。
  
  
  他们身穿虎皮裙袄,目露凶光,口吐虎牙,除了脸庞稍显孩童稚气之外,浑身肌肉紧实壮硕,肩宽体胖,好似力大无穷。
  
  
  “各位大哥,你们找谁......”苏穆感觉到杀气,没来由的抖了抖。
  
  
  林胥的脸倏尔拉了下来,目光散漫,还是那漫不经心,却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严肃,将手横在苏穆胸前,小声说了一句:
  
  
  “小心,他们很厉害。”
  
  
  苏穆问:“你知道他们是谁?”
  
  
  林胥摇头:“我不知道,但他们训练有素,显然是专门来杀我们的。”
  
  
  八个地藤各占一方,面对这样的猎物,他们自是觉得游刃有余,气定神闲。为首的那个称为“藤王”,稚嫩的脸上打着冷冷的笑意,他身子缓慢移动,其余的地藤则随着他的脚步节奏,堪堪将圈子缩小,把苏穆和林胥四面八方围了个水泄不通。
  
  
  苏穆和林胥已经不由自主地背靠着背,一个举起双拳,一个调动妖力,严阵以待。
  
  
  “各位壮士!有话好好说......”
  
  
  不由分说,藤王粗壮的手臂将手中长鞭抖的一挥,扬起一片草屑。
  
  
  苏穆睁大了眼睛。
  
  
  阳光下隐约能看见附在其上的根根倒刺。
  
  
  藤王摆动手臂,那根又黑又粗的长鞭就在空中画着一个又一个完美的圆。突然那圆面砸地,蓬乱的杂草堆被整整齐齐地割去一块。
  
  
  林胥黑瞳一震,眼前的情形,正不言而喻的说明著两件事。
  
  
  第一,这些矮人的鞭法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握在他们手中力道十足,便是一把长刀长剑,锋利无比。
  
  
  第二,他们人那多,八个方位真的围起来,跑也没法跑,他们就如笼中困兽一般被天罗地网罩住。
  
  
  “跑!”
  
  
  林胥突然大喊。